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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花钱充足又无人陪伴的黄云希在暑假里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家店消磨时间。
昨天案发后据说他主动找到警方说明情况，笔录做了大半夜，身心都被折腾得够呛。但这个年纪的少年不知累，比起在空无一人的家里休息，他肯定更愿意来这个让他觉得熟悉安心的地方。
小暑将至，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加之下周就是期末考试，这家店前门可罗雀。
简岚坐在对面的甜品店里盯梢，3点钟左右将从店里出来的黄云希堵个正着。
她戴着夸张的黑框眼睛、遮住半张脸的防晒帽和防晒口罩，一把拉住黄云希。
“同学，麻烦请教件事。”简岚问。
黄云希看不清眼前人的真容，更没将眼前的人和昨天的转校生联系起来。
他下意识回避陌生人的眼神，问道：“阿姨，你是谁呀？”
简岚一偏头：“我们去旁边说。”
黄云希警惕起来：“我不认识你。”他眼神不由自主向后看，转身要返回文具店里求助。
简岚不急不缓地对着黄云希的背影说：“你要是走了，你把柴美佳推下去的事就瞒不住了。”
黄云希如石化般停住脚步，一股凉意从后背直蹿到头顶，浑身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似地回头大喊：“我没有！”
简岚在唇边竖起手指，“嘘，现在要不要和我聊聊？”
她没有把黄云希带到偏僻的地方，而是去了她刚出来的那家甜品店，坐在无人留意的角落，给黄云希点了一份冰淇淋。
黄云希一勺勺吃得开心，逐渐放松了下来，自顾自地说：“你其实是记者吧，刚才那些话都是炸我的。”
“你约柴美佳放学后在天台见面，天台上有你的脚印，从天台门外路过的同学隐约听到了你们的争吵，不久后柴美佳就坠楼了。现在丘溟中学的传闻中，你是当之无愧的杀人凶手。”简岚淡淡地说。
“咳咳。”黄云希登时被呛住。
“你猜这件事会不会成为一件校园传说，在学生中一届届流传下。以后你不管在哪个领域取得成绩，最好都不要出名，不然家乡人对你根深蒂固的‘凶手’印象足以让你跌落泥潭。”简岚笑吟吟地说。
黄云希脸色发白，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却还强撑道：“真相就是真相，不然警察不会放我回家。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会明白，这影响不了我。”
“不明白的是你。你父母让你转学、搬出芷海镇是第一步，让我想想，他们有没有和你提过之后改个名？”简岚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黄云希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今天早晨他爸妈忽然提起听人说取名要按照五行八字，说要给他改名，他还在纳闷他们怎么想起这码子事了，原来还是因为昨天的案子。
他已经完全对简岚的分析信服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
简岚坚定道：“现在就说出真相。”
“不行！我爸妈不让，你不懂，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但我不是凶手，真的，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过。”黄云希焦急道。
“你说得对，警察既然放你回来了，证明你的嫌疑不大。我相信你。”
黄云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前一亮。
随即她又微一摊手：“可只有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呢？你必须告诉大家可信的经过。”
接着她语气一转，多了几分威压：“你为什么单独约柴美佳去天台，你们在争吵什么？”
黄云希泄下气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别人说我坏话时，你要帮我解释。”
“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告诉我信任的人。”
黄云希这才点点头，凑近了些说：“我们班里，本地孩子和SY集团的员工子弟关系很不好，中间像横着一条楚河汉界，平时互相话都不多说一句。我是本地的，柴美佳是SY的，我们俩没交集。但是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我们班新来了一个转校生。”
简岚眼皮一跳，“和转校生有什么关系？”
12年前，她懵懵懂懂地经历了这一切，但并不知晓关于过程中的细节，询问黄云希也是第一次。
“我觉得她像一个人，开始拼命回忆，下午的课都没怎么听，结果发现了另一件事。”黄云希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说来奇怪，这些事情原本都在我脑子里，习以为常一样从来没去多想，当把它们联系起来，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简岚手指轻敲桌面，“不要绕圈子。”
“我是有感而发。”黄云希小声抗议，继而沉默片刻，说道，“十年前，柴美佳的爸爸可能杀了一个小女孩。”
【隐藏案件一：调查柴美佳的父亲是否牵涉十年前的女童失踪案。请问是否接受？】
视网膜弹窗忽然出现，简岚一愣，她触发隐藏案件了。
她不得不说一声“抱歉”，暂时打断黄云希，解锁手机屏幕，详细查看任务条件。
根据时溯之前的直播可知，隐藏案件触发时除触发者外不会有其他任何提示，只有触发者确定接受时才会面向观众弹出通知。
现在直播视角中的少女简岚刚回到家中，这时接下这个任务，观众会发现直播内容与调查进度对不上。
她立刻给客服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是否接受任务可以考虑的期限，客服回答没有时间限制。
她这才放心，决定先不接受，等到恰当的时候再说。
同时保险起见，对于“隐藏案件”的要求，她也向客服确认了一遍。
得到回复是：“隐藏案件是指现实中12年前的芷海镇上没有被发现，而是在完成量子捕捉和建模后，警方在内测时发现的案件。隐藏案件的完成情况也将计入最后评分。”
简岚心里有数了，锁上手机屏幕，对黄云希道：“不好意思，请继续。”
黄云希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整理思路：“即将上小学那个暑假，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据说是和家人来探亲的。她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样子还有大概印象，和我们班的新来的转校生有点像。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有一天傍晚，她一个人坐在海边的堤坝上流泪，说她妈妈不要她了，要把她留在这里。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一直在安慰她。不过她说她可以去找爸爸。后来……后来……”
他的记忆有些断层，一时和要说的事情联系不起来了。
简岚提醒道：“和柴美佳的爸爸有什么关系？”
“哦对，我忘了是她流泪的那次，还是哪天晚上。反正是有一天，我们两人在海边的公园里玩，现在那个公园为了盖大桥已经拆了。当年没什么人去，有一棵个特别好爬的树，我们总在那里玩。那天晚上，我们听到有两人在公园旁边的林子里说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我们怕被他们迁怒挨顿骂，自然而然地躲在树后，想等他们离开。我的小伙伴听得很认真，像个大人似的，还皱起了眉。”
“他们在争吵什么？”
黄云希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树丛里蚊子特别多，我光顾着赶蚊子了，他们的话没根本听进去。后来，我忍不住拍了一个蚊子，发出了声音。我俩吓得立刻往外跑，而且默契地分头跑。回到家里，我还惊魂未定的。”
“那个女孩呢？”
黄云希半仰着头回忆道：“她跑得有点慢，被其中一个大人抓住臭骂了一顿。我当时跑到另一条坡道上了，还躲在草丛里朝那个大人扔石子，见他们要四处找人，我才跑回家的。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后来听说有一个外乡女孩失踪了，我一直以为是她去找爸爸了。
“但是现在想来，我们那时才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翻山越岭地去其他城市，这一路上那么多警察、乘务员见她一个人不会置之不理。如果她真的找到她爸爸，又怎么会被认为是失踪？肯定是有事发生。然后，我又想起来，那两个争吵的大人之一是柴美佳的爸爸。”
第8章 会面
一大早去爬了鱼尾山，中午补眠，下午简岚卧在卧室里看海。
她偶尔也会想不知身在何处的母亲是否安好，但从未想过联系她，与她说一说自己的情况。
嗡——手机又收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黄云希约柴美佳天台相见，质问她父亲十年前是不是杀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他的玩伴，后来失踪了。”
简岚一字一句的认真看，即使在安全的家里，心还是一点点提了上来。
片刻后，又收到一条信息：“重要的是诱因。”
一方面，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不断告诉她案件的真相。是发错手机号码了吗？但是信息中的内容并非与她无关。难道发信息的人是凶手？可凶手为什么要联系她？
另一方面，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柴美佳的父亲是谁，黄云希为什么怀疑他杀了自己的童年玩伴？最奇怪的是，他应该和柴美佳认识很多年了，为什么今天才质问她？
简岚握着手机，暗自琢磨着。她没给这个陌生的号码回过消息，也不准备求助她。
“简岚，我能进去吗？”孟知雨敲响了她的房门。
“请进。”
孟知雨上午没有和她们一起去拜花神，而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十几个小时。
她刚刚哭过，眼球有几分红，声音也闷闷的，“我还是有点……你知道吗，就那一幕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想了，可一走神，眼前就自动回忆。”
简岚点头，她能理解，但她和柴美佳刚认识，案发后又转身上楼，她其实对那一幕的印象很恍惚，不像孟知雨感触那么深。
孟知雨控制不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昨天这个时候，柴美佳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之间就……”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这时，楼下的门铃被人按响。
紧接着，因为不放心她们暂时居家办公的简佑丹在楼下喊她们下去。
两人茫然地看着对方，走出了房门。
一楼门厅里站着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
孟知雨的手立刻紧紧攥了起来，简岚瞥了一眼，有意识地走到她前面，挡住陌生人探究的视线。
[“大佬够义气”]
[“这种man感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吗？”简岚问。
年长的警员说：“同学，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昨天那起案子的情况，想问几个问题。”
“您问吧。”
“你是孟知雨？”
简岚摇头。
“那她是？”年轻的警员好奇道。
“这是孟知雨的姐姐简岚，昨天刚来镇上。”简佑丹介绍道。
“哦，我们是想问下孟知雨同学，家长可以一起。”
简佑丹陪着孟知雨一起做笔录，示意简岚不要担心。
简岚不得不退到一边，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餐厅里，听他们的对话。
“你和柴美佳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中一年级。”孟知雨低声说。
“柴美佳在班里的人缘怎么样？”
“还行。”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知雨犹豫道：“有点讨厌，但不坏。”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孟知雨长久地沉默着，半晌说：“一般。”
“听说她给你起了个外号，你知道她叫你什么吗？”
孟知雨咬着嘴唇，“知道。她管我叫‘叛徒’。”
“她为什么这么叫？”
“因为我爸爸从SY集团离职了，而且选择在这里生活，把自己当成当地人一样。SY集团子弟和本地孩子之间有隔阂，她觉得我更偏向于本地孩子，背叛了SY子弟。”孟知雨说。
“你希望你爸爸离职吗？”
“那是他的选择，”孟知雨的的声音大了些，“我支持他的选择。SY集团不过是一家公司而已。”
[“6，NPC给赞助商打中评”]
[“其实我也就得SY集团有点嚣张，各种996，有的部门甚至007”]
[“SY集团待遇没得说”]
[“待遇再好也是996，挣的钱早晚都得给医院，有个屁用”]
[“别吵，与案情无关”]
简佑丹眉头紧皱，她已经有点想要制止对孟知雨的询问了，但后面警方问的都是一些常规问题，她就没再开口。
送走两位警察，简佑丹叫住了准备上楼回房间的两个女孩，“我们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上楼准备一下，过一刻钟下来。”
简岚回头见她点起了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同时拨出了一个电话，站在窗前说了几分钟。
她们再下楼时，孟栖岸从店里回来了。
两个大人神情严肃地交流着什么，见她们下来又闭口不谈。
等大家都坐进车里，简佑丹才对她们说：“警察来找知雨不是个好信号，而且知雨和那个女孩有点小过节。”
简岚敏锐地意识到简佑丹意有所指，“他们是在怀疑知雨？但是我们那时都在一楼，都是目击者，我能证明知雨与案件无关。”
“小心点总没错。”简佑丹说，“一会儿带你们去见的是一位律师，他是我曾经的同学。我们听听他怎么说，遇到了这种事情又该注意什么，没有坏处。”
简佑丹说得对，简岚不再说话。
小镇不大，十多分钟后他们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
这是一座五层高的小楼，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所有楼层装着深蓝色的玻璃，玻璃上粘着贴纸拼成的店名，一楼大门旁边是一面嵌着薄玻璃的公告栏，地上铺着灰色瓷砖。
其中有一层是“秀林律师事务所”。
[“十几年前有意识立刻找律师，这个简佑丹挺超前的”]
[“她是做什么来着”]
[“不是全职太太吗”]
[“还没介绍，但刚才说她居家办公啊，而且这位看起来很事业型，感觉她工作不简单”]
[“没人关注这家律所吗，好像在哪听过”]
[“首先排除红圈所”]
[“本法律人没听说过，可能是个小所”]
[“我隔壁刚来，各位是不是没出过1号大佬的直播间？这是杜子松的律所啊”]
[“我*！！！！”]
[“两个调查员要见面了吗！！！！”]
[“直播开始才一天多啊，这次流程走那么快的嘛，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型开放世界”]
[“期待了，看看谁先认出谁来”]
[“爆米花已备好，期待名场面”]
简岚仰头看着这栋楼墙上琳琅满目的小广告，觉得简佑丹的这位同学混得不太好。
“简岚，跟上。”
律所在二楼，简佑丹和对方通了电话，很快一位西装革履、神情和蔼的中年男律师请他们进入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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