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感叹着,“要在锦安大道找到这样一块地可不容易啊,真没想到孙正风还有这实力呢。”
薛越动了动嘴巴,到底没说话。
黎音明白了,半讽半笑地提高了声音,“是你转给他的?”
薛越被她这语气弄得心里发虚,“唔”了声,又不爽自己突然怂了,眉毛一扬,挺直背脊,“对啊,怎么了,那时候和你的事儿还没一撇呢,没必要事事给你打报告吧?”
黎音波澜不惊地轻笑,“那好的,这次就算了,不过结婚之后这种事你得给我报告。”
好好的又说什么结婚了,薛越“哦”了声,揉揉发烫的耳根,嘟囔着,“知道了,管这么多。”
薛越办这个赛车俱乐部本来是玩票性质,倒是没想到招过来的选手都还挺有上进心,这次车队在雾城锦标赛收获两场胜利,运营经理大受振奋,觉得他们有向职业发展的水平。
“真假?”黎音有点不可置信,薛越的败家子debuff终于要消失了?“你哪里找的选手呢?”
“就上次和你说的那小孩,人十几岁就在欧洲打过比赛的,还有ABKC的冠军奖杯呢。”
黎音想到了什么,皱皱眉,“这种怎么会到你车队来?他叫什么名字?”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包间外。明光闪闪的电子灯笼照在鎏金玻璃门,服务生微笑为他们推开。
不必再听薛越揭晓那位选手的名字,她也已经看到了他本人。
唇红齿白,身姿清越,顾向淮在人群中实在过于出众卓然,包厢里二十余人,偏偏一眼看到他。
顾向淮端正到与他们不像处在同一个图层,橘灯打在线条冷冽的侧脸,清润又温柔的暖光勾勒的生动与清澈,实在让人移不开视线。
几个月过去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的目光在随着众人一同落在她身上时候,不再和从前一般炽热单纯。
他是淡漠茫然的,就像初次见面一样礼貌,或者可以说有些疏离。
“噢!!徐二来了!”薛越的几个好友站起来向她招手,“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了。”
其他俱乐部成员也都停下手上的事,打招呼喊薛越“哥”。
顾向淮不例外,星河璀璨的眸子轻弯,笑道,“哥,你来了。”
他再次看向徐聆音,抿唇笑一下,似乎在等薛越做介绍。
其他人没有他这样客气腼腆,七嘴八舌地乱喊起来,“哥,这就是咱们嫂子吧!?我天呢,这么漂亮还藏着掖着呢?”
薛越还没说话,旁边的人已经挽过他的手臂,冲那些人挑了完美无缺的社交面孔,“你们好。”
“别乱喊。”如果是数年前,他或许会因为能够与她公开而喜不自胜,现在嘛,也就那样吧。薛越这样想,只是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回握她的手,对众人说道,“这位是黎小姐。”
“噢,原来是黎小姐啊。”孙正风阴阳怪气地拉长声调,“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刚才他们就是在这间屋子开扩音打的电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他喊徐聆音老婆了。
当然,一样包括顾向淮,他笑容不变,只是莫名的嫉恨与暗自翻腾的雀跃一同涌进胸膛,他平复心跳,用尽全力不再去看她。垂下手掌慢慢收拢握紧,攥到青白的指骨发出清脆弹响,在这个其乐融融的环境中轻微到无人可闻。
薛越的眸子噙住不少愉悦笑意,未婚妻怎么不算女朋友呢?而且她已经和谢州分开,和那个姓岳的也断掉了。
“我们坐那里吧。”薛越晓得黎音和孙正风那群人一向是合不来,特意给她往一旁挪了挪,免得到时候他们灌她喝酒。
“好啊。”黎音笑得清甜,就在俱乐部的队伍中间坐下。
与顾向淮不过隔了一个位置,可除了起初的那个眼神,黎音自始自终都没有再看他。
没有诧异,没有本不存在的慌张,当然也不会有他不敢奢望的久别重逢。
她就是不认识他了,忘却那三个多月的亲密无间,当他是空气,就在他眼前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殷勤。视而不见像一柄刀斧搅入肺腑,阴暗的毒蔓疯长,扼住喉咙,将一切伪装都公之于众。
“顾向淮?”旁边的人看他一眼,低声问道,“你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他垂了垂眼睛,勉强勾唇,可惜笑不出来,“可能是有点累了。”
无论是为了比赛进行的高强度训练、从五陵山跑圈之后赶回主城带来的倦怠,不及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之后所得疲惫之万一。
席间讨论最多的还是这次比赛的情况,黎音含笑聆听,给足了薛越面子,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她忽然开口问道,“训练在十二月底就开始的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微微敛眉,总算给他瞥来冷淡而凌冽的一眼。
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一遍遍冲刷,顾向淮明白,她还记得那时候是雾大的期末周,徐聆音还是为他的事情有所感知的。
很快,她借口要出去听电话。
“这么忙啊?”薛越喝得有点多了,站起来给她披上了外套,“外面冷,穿好衣服。”
她走后不久,顾向淮握在手中的屏幕亮起来,短信框里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出来】
第52章
夜色深重,湿冷的风雾拂过角亭外的芭蕉叶,融化的雪片沿着飞檐串出水珠,蜿蜒落进池中。
壁灯光影半遮,只隐约见得到绰约身姿停在朱色木栏。
太久没见到她了。
裘经理做的复健计划几乎用光了顾向淮所有时间,这几个月他住在俱乐部,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做体能。封闭在忙碌外壳中的汹涌情绪在此刻慢慢剥落,他加紧脚步拾上了台阶。
“阿殷。”话说出口才意识到的颤抖,顾向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睇眄她的居高临下。
责备也好,羞辱也好,只要她肯和他说话就好了。
黎音挂掉了甘云星的工作电话,慢慢转过来。
冷风扑面,女人慵懒的长发轻扬,她抬手挽至耳后,再回望时,嘴角已经噙住讥讽的冷笑,“说说吧。”
语调比融雪还要冰凉。
“说什么?”顾向淮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泰然自若,可真正再次与她照面,他根本没办法承受她这样寒意蚀骨的冷淡。
眼眶酸出涩意的潮湿,他别过脸不看她,“是你喊我‘出来’的,又让我说什么?”他顿一下,又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喊你来的?”黎音觉得好笑,认命点点头,“顾向淮,你是为了我才放弃学业来这个破俱乐部参加什么比赛的么?”
顾向淮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间不算充裕,黎音也不愿意与他过多纠缠,泠泠的眼睛铺进了夜色中幽暗的竹影,她冷漠得像寒潭中的泉石。
“我不需要你放弃任何东西来靠近我,也不想承担任何道义上的绑架。诚然,我不明白、也不想要明白你做这些事的初衷,但你的所为根本不能让我觉得感动或者愧疚。”
“我没有。”顾向淮无力辩解,眸光慢慢按下去,耷着脑袋注视着亭子外边波荡的池水,残叶摇晃,有一两片翩然而落,他恍然想起音乐节结束那天他们并肩走在象山路时候,徐聆音那个绵绵清甜的笑容。
眼前身影慢慢模糊,他伸手抹走泪水,轻咽喉咙,“我没有放弃学业。”
以他的成绩要敷衍期末考试并不难,而且雾大智科在大三下学期已经可以开始实习,他有俱乐部签的有效证明。
见黎音不语,他又硬着头皮补充,“来俱乐部也不是因为你,你应该听薛越说过我之前在欧洲参与卡丁车赛事的成绩,我本意就想要往这方面发展的。”
黎音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你还要说谎?”
“我没有。”他继续说道,“获得这次赛事荣誉后,学校那边帮我争取过了,可以放宽平时——”
“我不管你要怎么样,继续读书也好,替车队去比赛也好,或者其他什么——”黎音没耐烦听这些细节,呛声打断他,“你只要记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别试图以我为名去改变自己。”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离我远一些。”
顾向淮怔愣住,良久,自嘲地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是在关心我,阿殷,你是觉得我很麻烦,还是怕薛越会知道你我的事情?”
这几个月和薛越熟识下来,顾向淮意识到薛越的性格就和他之前在徐聆音面前营造出的人设十分类似。
他不敢去想徐聆音也会爱别人这个事实,低声说道,“蒋尚和我说你和薛越只是商业联姻,私底下关系是很差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景区项目,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
蒋尚为什么要和顾向淮说这些?黎音有点不解,皱皱眉头,听他继续说。
顾向淮支吾着犹豫,想和从前一般与她打可怜牌,委屈巴巴的眼睛刚抬起来,只获得她凶恶的一声,“别装。”
是不必再装,他也没办法再装,内心叫嚣的渴望几乎磨灭神智。灵魂中缺少的那一束魄正握在她手中,或者是相拥时身体镌刻着的百分百契合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沉香玫瑰的香气在湿漉雪夜中肆意横行,顾向淮上前两步,凑在她身旁低语,“所以你玩够我了么?”
黎音有点吃惊,“你说什么?”
“你找我只是为了好玩而已,不是么?”声线沉哑得像是深海之中引人堕落的塞壬,顾向淮微微躬身,温热干净的气息慢慢滚过她敏感的后颈。
黎音不自觉地缩瑟。
“你不爱他,他也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他扶住她的肩膀慢慢抚摸,清亮的嗓音带上诱导的暗示,“那就继续这样玩下去好不好?阿殷,你觉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么?”
黎音“哈”了声,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顾向淮大概是疯掉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他又靠近一些,低头抵住了她的鼻尖,诚挚热烈的眼睛望过来,试图帮她找借口,“阿殷,今晚去蓝海湾收拾一下好不好,那里有很多你的东西没带走…”
不得不说,顾向淮的确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倾身拥住她的时候,那些温柔甜蜜的纠缠好像也一并裹挟呼吸,沉没在夜色中的婉转和粗喘,他的顺从和强硬组成难忘漫长的潮起潮落。
黎音叹了声,“你觉得自己能和薛越比么?”
“我比他年轻。”他得寸进尺地啃她的耳朵,“阿殷,薛越年纪大了,他不能让你——”顾向淮磨磨牙齿,破釜沉舟,“不能让你快乐了。”
黎音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伸手在那张清隽俊朗的脸庞狠拍两下,“你还真是个做小三的好材料呢。”
“那你答应我。”他蹭蹭她的脸,小狗似地使劲儿嗅她的气息,撒娇一样地重复,“答应我…”
“这个嘛——”
刚一张口,握在掌中的手机响起来,黎音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同时薛越略带疑惑的声音穿过皑皑白雾,“徐聆音?你在那边么?”
不远处的林子哗啦啦一阵响动,顾向淮烦得不得了,俯身下来要吻她,黎音警告似地瞪他一眼,推开,微微低头躲避树枝,想往外面走。
下一刻,少年略带潮润的薄荷气息追上来,她被他紧紧攥停在原地。
“阿殷,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必更多明白准确的话语,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别让我不高兴。”
顾向淮闻言轻轻敛眉,顺从地松开了手。
薛越是有一些醉酒了,拿起手机又听到声音之后放着正路不走,不由自主地着急从树叶中穿过去,头发上刮得有些乱。
他摸摸脑袋,拨开树枝,两眼怔怔地看向亭子里缓步走出来的人,忽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黎音打量他一眼,有点意外。
薛越这人从来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即使是像今天这样的朋友聚会,也不会弄得这样狼狈。
黎音摸摸他微湿的发尾,笑了声,“弄这么乱,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怕你找错地方,孙正风这儿迷宫似的,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绕几圈出不去还以为撞邪了。”他将手中的围巾给她绕好,“风这么大,干嘛不找个避风的地方接电话啊。”想了想,又忍不住抱怨一句,“你的员工就不能自己独立完成工作么?大半夜给老板打电话这么欠揍呢。”
“大半夜?”现在才晚上9点多,黎音哼了声,“我看你是醉得不轻了。”扶住他往回去的路走,“刚好我还有工作,和孙正风说一声吧,我们早点回去算了。”
“回哪里?”薛越脑袋一垂抵在她的发顶,扬声说道,“我还没有把杯子赔给你呢。”
他都查好了,附近的夜市摊就有陶艺手作店。
黎音嗤笑地弹开他的脑袋,虽说当时是想看这位有洁癖的三公子玩泥巴,但人都醉成这样了,她懒得折腾,“得了吧,我还真缺你一个破杯子,你能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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