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冷笑反驳,“那徐董事长就是笃定我与哥哥有那样龌龊不堪的关系?!”
蓉城好像也要下雨了,有潮湿的空气顺着风的方向吹进半开的玻璃门,黎修站得太靠近露台了,纤长的黑睫都沾上一点点水气。
清新的草木气息夹杂冷言与寒风,“呼呼”地扑到背脊上,他感到不自在的僵硬。
徐正并不在乎这些,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们,“我只希望你们多为集团的脸面想一想。”他沉思着,点点头,“黎修年纪也不小了,等你的事定下来,我会多注意注意蓉城的千金们。”
“早就该这样了。”黎音笑了声,“是徐董你一直把哥哥当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哥哥早想结婚了是不是?”
黎修淡淡地“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他们的反应这样自然随意,倒让徐正有些觉得是不是徐书明看错了。没事,不管有没有这件事,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也大概提上日程。
他叹一口气,“行了,先忙完聆音的订婚宴吧。”
他知晓了薛三受伤的事情,略略问了几句,确定日期不会更改也放心下来——那天邀请好些政要,如果改期,还真不知下次再请人家愿不愿意过来。
看着这两人也烦,徐正挥手让他们下去看望薛越,“和薛三公子打好关系总归有好处,聆音也别总和人家犟,年轻夫妻,多磨合磨合会好的。”
说话之间和白慕静是一个腔调了,黎音没有耐烦听,抬脚离开了。
“徐董,那您好好休息。”黎修和徐正告别,才起身去追黎音。
一切好似没有异常。
接近早餐时间,医院的电梯很忙碌,等了好几分钟,他们决定还是爬一层楼梯效率更快,而且,那些未说完的话语也不便放于光明之下。
沉重的消防门被小心盖拢,高跟鞋已经踢踏出凌乱的声响,太多焦躁的缠绵碾压在封闭空间,这个迟到的深吻急切又不安。
微糙的白皙手掌抚在黎音有些潮润的侧脸,黎修用力均匀了气息,“……你希望我结婚?”
如果真的有机会,他不确定黎音会不会要求他去做有利于集团的另一场联姻。
“当然不。”
亲密的缱绻与肯定的语调是安抚特效药,玫瑰沉香的香气从发梢卷入呼吸,紊乱的心跳似乎也能回到该有的频率。
黎修管不了她是否在说谎,“嗯”了声,抵住她的鼻尖阖眼轻言,“哥哥不会结婚,阿音,不要逼我。”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来。薛越等了太久黎音都没回去,他只得假装到处逛逛看看情况,到了六楼,经过徐正病房,却也没见着黎音的身影。
铃声从消防通道传来的,就在手边。
薛越疑惑地“嗯”了一声,推开门。
徐聆音与她的哥哥好端端地站在楼梯口,她低头看了手机,又回头皱皱眉,“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薛越总不好在黎修面前说是怕她又去了顾向淮那里,摸摸鼻子,想撒谎说是饿了,想去医院餐厅吃东西,结果走错楼层。
刚说了一个“我”字,却觉得哪里不对——徐聆音是涂着古驰509下去赴战场的,如今唇色却这样轻淡…而她身边却只有——
薛越摇摇脑袋,把险些误入脑袋的奇怪揣测晃到九霄云外。
第97章
五月十八。
雁溪码头在前几日就向上报备过用途,此时滨江道半边临时拦上了一排铁马。从千门大桥往下看,奢华的邮轮卡纳号悠悠停泊,绸带与气球在澄蓝的天幕扬出喜庆的意味。
二层中庭已有不少宾客到了,从旋转楼梯上来,绚丽的天顶绘画融成暖色调氛围,长台洁白的绸布上铺满甜点与名酒,席间觥筹交错,人人面带笑容。
黎音在化妆室做最后的准备,今日礼服不算浮夸,订婚仪式而已,她最后挑选的是一件雪色斜襟旗袍,配以韵味古典的手工刺绣云肩与珍珠盘扣,修饰出纤长柔美的身形。
化妆团队从前是专为女星做造型的,两个小时下来,黎音今日妆造十分华丽多姿,再加个大披,大概能直上红毯走秀了。
薛越则配合她穿上新中式的礼服,在旁边等了半晌,电话响起来——兑现给俱乐部的假期从今日生效,韩经理代表车手与工作人员与他祝贺,顺便也问一下他们被安排在哪里。
“哦,到了?”薛越对自家经理的情商简直无语,看了一眼黎音,才有耐心好好回复,“都有安排好房间的,报上名字,喊服务生给你们带下路就成了。”
切断电话时,妆造也恰好完成。
工作人员退出内间,他心底那一份湿润柔软的喜悦才真实地体现在眼角的晶莹之中,无论如何,徐聆音最后是为他才披上了象征婚姻的礼服。
肤若凝脂,眸似星月,浓墨重彩的雕刻下,清冷疏淡的美貌被表现到淋漓尽致,然而眉眼一弯,又好似能将人裹进旷野里温和的微风中,柔美与旖旎在此刻具象,薛越情不自禁地上前。
今天是他们的订婚日。
黎音摸了摸手上那双云纹刺绣手套,轻笑一声,“你喊了俱乐部的人过来?”
早就承诺过的福利不好不给,况且——薛越暂时从新婚的陶然中清醒,冷哼一声,“怎么的,反正我不请他来,他一样要扮成服务生进来的,偷偷摸摸,没得让人恶心。”
于是干脆大方请过来,这样一来顾向淮不好直接接近她,“就让他看看你到底是谁老婆。”
黎音倒是不知道顾向淮什么时候扮过服务生,左右是他们中止关系的那段时间,她摸摸薛越整齐的头发,安慰道,“问问而已,怎么又生气了,今日可是很好的日子呢。”
当然,从前是他的生日,后来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今天往后,也会是他们的订婚纪念日。薛越搂住她的腰,“嗯”一声,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我们去中庭。”
这场订婚仪式十分隆重,卡纳号会在雁溪码头停留一日,待仪式结束,确定余下宾客都有空闲,便会从码头出发驶入雁海,行至冰轮岛附近时候,他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这座海岛归属于她。
海风与浪花为证,他与徐聆音是天生相配。
中庭已经是商人们的天地,徐正笑得脸都快要变形,这场婚宴是由薛三那边全权负责的,绪正一分没花,然而请来的客人非富即贵,聊一圈下来,收获颇丰。
倒是还有人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想来是前几日那个莫名其妙的流言所致,媒体惯喜欢捕风捉影,但跌下去的股价也很快回涨,可见公众对集团是有信心的,徐正就没太当回事。
气氛在新人扶着旋转楼梯下来时候达到顶峰。
黎音挽着薛越的手臂,面带微笑往下面扫了一眼,很快对上一双湿漉晶亮的眸子,顾向淮咬得嘴唇都白了,长眉紧蹙,委屈得不成样子。
黎音低低笑一声,下一刻身旁的人微微用力,她被迫往薛越那边偏了一分,那人看着前方,咬牙切齿地喊她,“徐聆音!你看哪里?”
她哼声移开了视线,转而冲人群之后的黎修点头示意。
主持人把该说的开场白说完,话题依次被转交到薛董与徐正手里,两人笑容满面地上台说了些场面话,再气氛再次热烈的同时,黎修微笑伸手要为徐正收麦克风,“给我吧。”
那一刻,徐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窒闷,松手的瞬间好似是钱与权的交替,他终究被这个半子完全取代。
很快他摇摇头,不过是要把麦克风还给主持人,黎修帮他接一手罢了。
然而没有。
黎修拿了麦克风却没有立即递给主持人,他垂下眼睛拍了拍它,以确定它能准确发音,随后调好完美无瑕的笑容,迈腿上了台子。
怎么他今日也穿新中式的,薛越皱皱眉,莫名想起了在医院的那个早上,黎修指腹间那一抹可疑的红痕。
“诸位。”
他站立在台子中间的位置,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聚集在这具挺拔的身姿上。薛越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看了眼徐聆音,人家却目光热切地盯着呢,一分注意力都没有给他,要不是摄像机对着,薛越的白眼快要飞出彩绘天顶。
她哥哥要说几句无可厚非,但这厮穿得和徐聆音太相配了,连衣服上的扣子都和人家是一个款式,靠,究竟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啊!?
可眸色疏淡的男人没有觉得自己喧宾夺主,一汪湖水沉静的目光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打搅,借此良辰,绪正集团也有另外一件重要事宜要宣布。”
这次订婚宴不算低调,有熟悉的媒体也在邀请之列,架起的机位齐齐对准主席台,只怕错过任何一丝经济讯息。
徐正和白家几人脸色有点变了,可当众上去扯人下来也不免难堪,黎修究竟想干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黎修却无一分慌乱,眉间平静温和,他与平日开会时候一个模样,“相信在座各位前些时日有看到徐董晕倒住院的消息——”他忧心地蹙眉,眸色却依旧冷清,“不错,自绪正接下千里原项目以来,徐董费神忧心,每每亲力亲为,立求不辜负市政方的信任,只不过——”
“徐董到底上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迎向徐正阴冷森然的视线,缓缓勾起笑容,“今日妹妹与薛公子订婚,徐董一颗心也放下来,决定将今日退下董事长职位之事与诸位公布,感谢各位予绪正集团这个面子。”
他微微颔首,将麦克风交还给目瞪口呆的主持人。
现场霎时嘈杂起来,稀稀拉拉的不明所以的掌声中,人人面面相觑。虽说宣布退休也不算奇怪,但徐正的脸色实在说不上正常,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弯弯绕绕?
白慕静才是真正惊慌失措,她看一眼周遭,扶住摇摇欲坠的徐正,低声道,“正哥,这究竟是怎么意思啊?你说话啊?”
可徐正没有理会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不远处泰然自若的柳梧与苏慧——几个董事会成员对黎修的举措毫无反应,显然是早就知道什么情况。
黎修!只要乖乖听话,董事长的位置迟早是他的,这时候冒出野心来,难道真不怕徐正突然反悔给他使绊子?!
董事会都是徐家旧人,不可能全部向着他的。
他挣开了白慕静,与高管们去顶楼的海洋花园开临时董事会议。
这半年以来,就在徐正的眼皮子底下,黎修把董事会的人心尽数收拢,并且分别在几个常务与投资人手中取下部分股份。
徐正气得脸色煞白,这一群人都曾是他的亲密伙伴,如今却为了这么一个外人来对付他,“你们一个个为他站队能讨到什么好处去?黎修是来路不明的杂种,得了最大股东之后能想起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几分?”
他咬牙恨声,“此刻就能把养育他多年的人推下高台,你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梧笑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事情都没弄清楚呢,你当心别气坏身体。”
徐正冷笑一声,转而对他说道,“柳梧,你是没几年能活了,不在意咱们徐家的产业落在他人手里。”
柳梧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我是徐家女婿,哪里又不在乎集团的产业了,你听我说,大股东并非是外人。”
苏慧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哥,从前红曼姐在的时候,可就从来没把黎家的人安排在集团要职的,这些年白家又是如何在集团兴风作浪的,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此再纵容下去,咱们的产业才真正没有出路。”
她缓了一口气,喊上助理将文件递送到徐正面前,“黎总是没有所谓狼子野心的,拿到股权之后就立即转到阿音名下,现在黎音占比超出黎修的8%,她才是绪正的最大股东。”
柳梧点头,“不是这样我哪里会同意。”他安慰徐正,“你也老了,就和咱们一同休养休养罢了,集团的事务就让他们年轻人去忙吧。”
黎修把股权转给黎音了?
徐正一下没反应过来,翻开文件看了好几遍,仍不肯相信黎修就把这样大的权利拱手让给他人?
黎修点头,“已然开过会议,从今日起,董事长职位由我、阿音和苏慧轮值管理,两年为期,当然,徐董你可以放心,在这件事上阿音拥有压倒性决定权,我与苏慧一样只是为集团服务,权柄从来都在徐家人手中。”
徐正再找不出任何借口来扭转局势,他颤颤嘴唇,险些就将那两人的事情公之于众,可是他不敢。
怪不得黎家那两个如此坦然,原早就捏住了他的死穴,料定他没法子丢掉仅剩的一点点脸面。
真是黎红曼教出来的好孩子!
第98章
绪正一行人离开良久,中庭的人才把注意力拉回这场宴会中,薛越虽然不满,但也不好真的和她家人计较。
他最多不爽承认徐聆音对今日之期待不仅仅是与他订婚,或者更多是与她在绪正集团争权有关。
真该死啊,今晚上非得要她给个交代才行。
十二点,美味的餐品送到各桌,他们按司仪的指引起身给嘉宾们敬酒。
从首席开始,几位政要与薛家人都挺好说话,互相恭维几句便也罢了,只不过薛时却并不在其列。
刚才在宴会上有看见他,吃饭时候却不见了,“你哥呢?”他们走向二号桌,黎音转过去问了一句。
薛越笑容微滞,低声道,“你管他呢,别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没歇下换人联姻的心思吧?”他磨磨牙齿,“顾向淮我都给你请来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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