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探花郎平静了一些,回头道:“洛儿,我可以上马吗?”
方青洛坐直了身子,警惕看着他。
探花郎若无其事道:“天快亮了,怕太真君着急。”
一听他提太真君,方青洛摸摸怀内的匣子,想了一下道:“你坐我前面。”
探花郎闻言,一跃上马,带着笑意道:“抱紧些。”
说着夹马腹,策马往前。
天将亮时,两人回到小院外。
方青洛上前敲门,喊道:“姨母,我回来了!”
太真君听得声音,松了口气,“门没锁。”
方青洛推门而进,跑进房中,喘着气道:“姨母,匣子拿回来了。”
说着将匣子放到床头。
太真君马上揭匣子,待瞧见剩下的符完好无损,洁净如初,这才吁出一口气,“在哪儿找到的?”
方青洛说了地点,又趋近一些,小声道:“云鹤真人没了。”
太真君:“什么?”
方青洛再说一声,太真君这回听清了,一时不敢置信,“怎么没的?”
“萧探花杀的。”
太真君问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感慨万千,道:“师娘一生陷在情爱中不能自拨,平生最恨负心人,负心两个字是她的心魔。”
“探花郎擅长蛊惑人心,因此得手。”
萧天衡在外候了片刻,见方青洛出来,便问道:“太真君要见我?”
方青洛点头,“姨母有话跟你说。”
萧天衡点头,系好马,跟着方青洛进房。
太真君听得脚步声,看向门外,见萧天衡进房,便道:“大师兄提过,他当年追踪师娘,曾掩饰行踪,潜伏在大户人家中长达数年,期间见那户人家的儿子聪慧,点拨了一些,及后收为俗家弟子。”
“因怕自己性命难保,不想连累他人,也不想让弟子内疚,一直没有透露真正身份。”
萧天衡闻言恍然,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师姑!”
太真君颔首,“你师父受了重伤,需得有人贴身服侍,你去见他,把今晚的事也说与他听。”
她说毕,手里捏了一个诀,朝萧天衡一弹。
萧天衡耳际“嗡嗡”一响,眼前浮现无尘道长养伤的地方。
他施礼,应了一声。
方青洛送萧天衡出去。
萧天衡牵了自己的马,回头道:“洛儿,太真君与我师父是师兄妹,纵没有桃花符,你我也迟早会认识。”
“只要认识,便会如现下这般。”
“你我,天定情缘。”
他说着上马,一夹马腹,跑远了。
方青洛回味他的话,心底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是的,她其实有些不安,怕她与萧天衡的情份,全系于桃花符身上。
她怕有一日,桃花符没了效力,萧天衡会恢复成从前高冷的模样,疏远她,冷淡她,渐行渐远,缘份不再。
这份不安,自以为掩藏得很深,没料到还是叫萧天衡察觉到了。
方青洛进房服侍太真君。
太真君胸口本来郁着一口气,不管如何运功,都吐不出来,便怕自己伤势会加重,待听得云鹤真人已亡的消息,那口郁气自行慢慢逸出。
胸口滞重感渐消,她知道自己已无大碍,待交代了方青洛几句,便决定去瞧无尘师长,再一道去葬师娘。
方青洛送太真君出门,回房补觉。
睡得正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
石羡风的声音大喊道:“青洛,青洛!”
方青洛挣扎着起床,整好衣裳去开门,一边问道:“何事?”
石羡风见她无恙,顿时松口气,放下食篮道:“军营的人送早餐过来,说你闭门不出,我怕你有事。”
他说着,朝门后一瞧,“安之呢?一晚上没见他了。”
方青洛困得站不住,摇头道:“我也不知。”
石羡风正要再问,却有小兵匆忙跑来道:“石副将,城外来了一群流民。”
石羡风闻言马上跟小兵走了。
方青洛提起食篮进门,关了门,继续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却听得窗子响。
她惊醒,迷糊间觉得响声有些熟悉。
果然,窗外似来萧天衡的声音,“洛儿!”
方青洛“嗯”了一声,挣扎着起床,赤足去开窗。
这处窗子是萧天衡修整过的,只能从内打开。
萧天衡跳进窗内,关好窗子,回身道:“太真君与我师父,一道去葬云鹤真人了。”
方青洛闭着眼睛道:“我还要补一下觉,你自便。”说着上床,挨着枕头继续睡。
萧天衡坐到床边,“洛儿,城外来了一批流民,军营众人忙着安顿他们,到处乱哄哄,没安静地方可睡觉。我在你这儿歇一下。”
他边说边甩鞋上床,在方青洛身边躺下。
方青洛迷糊间,推他一把,“左边有厢房,柜子有枕头。”
萧天衡不动,“洛儿,我忙了一晚,现下困得很,一动不想动,你让我躺一躺再走。”
方青洛见他果然躺着不动,便向内翻个身,沉睡过去。
睡梦里,是末世情景,到处是饥民,到处有哭声。
梦里,她渴极了,到处寻水源,四周没有水,只有血迹。
“水,水……”方青洛喊了起来。
一口甘泉突然哺入她嘴里,她吞咽起来。
一口未能解渴,还想喝一口。
萧天衡手里举着茶壶,壶嘴朝着嘴里,含住最后一口茶。
将茶哺给方青洛。
方青洛还是未能解渴,缠着他不放。
“洛儿,我去烧水。”他轻轻呢喃,却不放开方青洛,任由她吮他的唇。
方青洛梦见石洞里渗出一滴一滴清泉,便和饥民一道,趴在石洞壁,伸舌去舔那点甘泉。
她大力吮着,一滴接一滴甘泉进了嘴里。
温湿,温软,甘甜。
方青洛半梦半醒,为了一口甘泉,使尽唇舌功夫。
“洛儿,洛儿!”甘泉突然变成舌头,一边吮她,一边喊她名字。
有低低喘息声,如在春~梦里。
方青洛察觉不对,喊一声,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窝在一个男人怀中,正主动和男人唇舌交缠。
而且,而且……
她一只手揽在男人腰上,另一只手……
男人火烫,低低道:“你想玩弄,就玩弄罢!”
第43章
方青洛瞬间清醒过来,忙忙松手,涨红着脸低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探花郎一把攥住她手腕,低哑道:“你不能半途而废!”
方青洛“呀”了一声,“你的手为何这么烫?”
她另一只手去探他额角,果然烫得厉害。
“萧郎,你发烧了!”
探花郎低着嗓音,“不是发烧,是……”
方青洛打断他的话,“这次是发烧,你快回军营找军医瞧瞧。”
“昨晚折腾一晚,骑马时,你又撩袍子,没准那会吹了风,且你今日又没好好睡一觉,发烧也正常。”
探花郎终于自己伸手探了探额角,这一探也感觉不同寻常。
似乎,真是,发烧了!
方青洛严肃认真,“姨母提过,男子发烧,若不及时医治,便会烧坏脑子,甚至烧坏……”
她欲言又止,十分担忧。
探花郎一笑,“想哄我去寻军医罢了,编出这许多话。”
说着还是整衣下地,穿好鞋子,推窗走了。
方青洛忙下地去关窗,一时倚在窗边,低低笑了。
他到底还是怕烧坏了,若不然,能走这么快?
萧天衡到得军营,寻到军医,让军医诊了脉,拿药去煎了服用。
服了药,有沉沉困意,便在军营安歇下。
这一觉颇沉,至第二日早上才醒。
一醒来,却有小兵来禀话,说石将军召他去商议事情。
萧天衡匆忙洗漱,一摸额角,虽还发烫,并没有昨晚那么严重,便不以为意,跟小兵去见石将军。
石将军帐内,已聚集了一众人。
见得萧天衡也到了,石将军道:“好了,人齐了。”
“这趟让大家来,是因为多了一批流民,粮食不够,撑不了三个月。大家想一想,可有什么法子?”
一位副将抱怨道:“咱们粮食不够,本来就撑不了多长时间,还放流民进城,现下哪里还有法子?”
旁边另一位副将附和,“先前为了跟京城要粮,一道接一道折子奏上去,好容易等来一批粮,军营众人还不够嚼用,哪里还能顾得上流民?”
众人怨声载道,却不敢直指放流民进城的楚王。
楚王听着众人怨言,不由怒目而视。
一时冷笑一声道:“流民也是民,他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城外哀叫,我哪忍心看着他们饿死?”
石羡风没忍住,驳他道:“殿下,这当下突然来了一批流民,明显是有人驱着他们来的,这批流民中,定有金国奸细,且要分粮给他们,我们自己粮食不够吃,回头金兵打来,我们撑不了多长时间。”
楚王不满,“我们就只能等金兵打来,不能主动去打他们么?”
几位副将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又忙忙移开视线。
萧天衡忙打圆场,“如今争论这些也无用,还是看看要如何处理后续。”
石羡风道:“我已派人看着那批流民,细细盘查,登记在册,总得先把奸细掀出来。”
顾飞英道:“现下去哪儿再弄一批粮食?”
肖六道:“不单粮食不够,马料也不够了。上次收获那批战马,太能吃了,吃不饱就闹腾,扬蹄踏伺马的。”
萧天衡若有所思,他们押着粮草到城外那日,铁甲金兵围攻而上抢粮草,明显潜伏多日,若不是天降冰雹,这批粮草定叫他们抢走了。
现下不过隔几日,又来一批流民,当中定有诈。
这一诈,其目的,是为了让流民来消耗军营粮草。
军营粮草不够吃,金兵再打来,那时是撑不住的。
石将军见萧天衡不说话,看向他道:“萧探花有什么想法?”
萧天衡理了理思路,抬头道:“禀将军,属下有一计。”
他环视帐内众人,见除了石将军心腹外,余者是这次押粮前来的人,便不再藏着话,缓缓说出一个计谋。
众人听毕,讨论了起来。
石将军沉吟一下道:“计谋虽好,到底风险太大,且派谁去敌营呢?”
萧天衡拱手道:“属下愿意领人去敌营。”
石将军沉吟,“容我想想。”
萧天衡:“将军,不用想,我去最合适。”
接下来,众人拟细节,直拟到午间犹未拟完。
在帐内用了午膳,又继续拟,午后方定下初步计划。
萧天衡摸摸额角,发现还在烧,又去寻军医,再煎一包药。
服了药,小睡一会,待醒来,已是傍晚。
他看看时辰,便去见方青洛。
方青洛正在淘米,准备熬粥。
萧天衡问道:“谁送来的米?”
方青洛:“石羡风说,昨日云阳郡主大闹军营,说一日只有两餐,且是粗食,指责将军苛刻人,将军因吩咐,让人每日另给她送一些米和吃食,让她自己煮晚膳。既给她送,便也给宋馨和我送。”
她说着,淘好米,将陶锅放到炉子上。
待站起来,便问萧天衡:“你退烧了么?”
萧天衡揉一下头,“还没有。军医说,我不是着凉,是伤口没有涂药才发烧的。”他指指额角上被方青洛用茶壶砸伤过的口子。
方青洛抿抿唇,这是伤口感染了?
她走过去看了看,轻声道:“记得每日涂药。”
萧天衡:“你摸摸我额角看看烧得厉害不厉害。”
方青洛只好伸手,摸了一下道:“比昨晚好些。”
萧天衡坐到石凳上,“太真君没回来?”
方青洛给他斟一杯水,答道:“姨母来过了,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过几日方回。”
萧天衡看看门外,确认没有人,便将自己准备到敌营的事说了。
方青洛大惊,“这太凶险了。”
萧天衡:“再险也得去。”
方青洛搓着手,“若不然,拖几日,待姨母回来了,你再……”
萧天衡摇头,“洛儿,桃花符虽有威力,但也不能次次指望它。且打起仗来,大大小小不知道要打多少次,哪有那么多符可用?”
方青洛:“或者无尘道长还能制符呢?”
萧天衡:“我问过师父了,他说他们制的符,只能小打小闹,做些寻人问踪之类的事,并没有桃花符那样的威力。”
“太真君所求桃花符,威力实是出乎他意料,且他担忧,桃花符用得太快,有损太真君寿元,毕竟里边洒了太真君心头血。”
方青洛一听,只得息了心思,但又担忧萧天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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