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文要武断断续续的说着周遇去照顾他奶奶的事,许安心都有些泛酸,转脸看着周遇面无表情的脸,心下恍然。
怪不得周遇每天早上一大早她都没起床的时候就没影儿了,原来是去照顾老人。
这人一副谁都惹不起的样子,心却是热的。
周遇盯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起来,以后我不帮你,你自己照顾。”
文要武连连点头,“我知道。”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遇哥,我以后再也不干蠢事了,好好陪在我奶奶身边照顾她。”
周遇低沉的“嗯”了一声。
文要武自己吐了口气,缓解自己的情绪,等放松下来,才摸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周遇旁边的许安,陪着笑道,“嫂子,让您看笑话了。”
许安摇摇头,“没事。”
“嫂子,遇哥是个好人,你们好好过日子。”
许安唇瓣微动,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的周遇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就你话多,闭嘴。”
文要武朝着许安调皮的扬了扬眉,闭上嘴,然后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才朝着许安跟周遇打招呼。
“嫂子,遇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天都黑了,许安连忙留他,“到饭点了,就先别回去了,吃完晚饭再走。”
文要武摆摆手,“不用了嫂子。”
许安偏头看了一眼周遇,笑着说道,“你不吃,奶奶也得吃吧,留在家里帮忙,一会儿吃完饭给奶奶带一份回去。”
文要武自己的厨艺不好,本来也是打算给他奶奶买一份回去热着吃,现在听嫂子主动这么说,而且嫂子今天做的瘦肉粥他虽然没吃上,但是闻着都知道很香,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谢谢嫂子,那我给您打下手。”
许安点点头,为了能让他心里少点负担,朝着他抬了抬下巴,“你把要用的菜端去洗干净吧。”
“好。”文要武积极的端上盆就洗菜去,动作还算利落。
许安把米淘上端上炉子煮着,周遇在门边抱着手,斜着一条腿瞥着在他家门口洗菜洗得欢实的人,盯着文要武的后背,脚有些痒。
“周遇,今天中午吃剩下的碗都没洗,你把碗洗了成吗?”
周遇不愉的表情一顿,扯了扯嘴角,悠悠走到许安旁边,状似不耐的应了一声,取了脏碗去洗了。
等米饭煮好,周遇取了毛巾把锅端在炉子旁边温着,许安端上铁锅,让周遇倒水,她利落的把锅清洗一遍,起锅倒水,把准备的五花肉焯一遍水,天已经不早了,想着老人家估计饿着肚子,许安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菜。
先做了一道回锅肉,她眉眼认真的盯着炒锅,雾气弥漫在脸上,面色柔和。
旁边把东西都洗干净的文要武站在周遇旁边,在他哥旁边悄声问,“遇哥,嫂子是哪里人,长得好看又能干,你跟嫂子怎么认识的。”
周遇不耐的瞥了他一眼,文要武闭上嘴巴,好吧,遇哥藏得严实,问都不给问一句。
周遇盯着面色皎白的女人,漫不经心的视线不可遏制的有些发沉。
许安做了三菜一汤,周遇把饭菜端上长条凳,文要武有眼色的从碗柜里把碗筷取出来盛饭。
许安拿了铝制饭盒,朝着文要武扬声,“先给你奶奶装一份,在炉子旁边温着,咱们再吃,吃完赶紧赶回去。”
文要武盛饭的手一顿,眼眶微热,愣愣的点点头,“嫂子,谢谢。”
嫂子就没有想过给他奶奶吃他们剩下的,明明就算是吃剩下来的已经很好了。
许安给老人盛了满满的一盒,放在炉子旁边。
文要武给许安跟周遇盛好饭,三个人才坐在位置上开始吃晚饭。
文要武的肚子没收住咕噜咕噜的叫出声,看许安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咳,嫂子,这两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下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许安笑着道,“那你多吃点儿。”
鼻腔里不停的窜进回锅肉的香气,让人口里生津食指大动,文要武连连点头,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就埋头吃饭。
许安细嚼慢咽,转头就看身边的周遇胃口很好,吃得很香,他旁边的文要武也不遑多让,两个胃口大的,让许安不自觉的加快进食的进度。
这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周丹丹不掩饰的喊声,“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周鸿光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是潘荷花的声音。
“鸿光,现在这个家里可是谁都能进,以后我跟你爹估计都不敢在家里随意走动。”
“妈,这是怎么了?”
“大哥,二哥今天带了些不正经的人来家里,乒呤乓啷的把妈吓到了,我刚从书店回来,也听周围的邻居说了,估计不是啥好人,二哥都能往家里带,以后这家爸妈都待得不舒心。”周书文缓声跟周鸿光解释。
一家人在院子里就说开话。
你一句我一句的丝毫不避讳东屋的许安跟周遇。
文要武有些尴尬,忧虑的看着周遇,“遇哥,我给你舔麻烦了。”
周遇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分家了,各过各的,不用管。”
文要武松了口气,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气,替他遇哥不值得。
“老二,你出来一下。”
许安皱了皱眉,是周鸿光的声音,她抬眼看旁边的周遇。
周遇淡定的把嘴里的饭吞下,把干干净净的碗放在凳子上,站起来跨了两个大步就出去。
他一个人怎么可以,许安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跟周遇一同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的周家众人,一股子兴师问罪的架势对上她跟周遇。
三人一出来,周鸿光就看着周遇,叹了口气,“老二,你现在要交朋友我也不想管,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不说刚才街坊邻居都在背后说闲话,甚至都不避着我们,就是妈今天也被吓得不敢出门,你要交朋友也要看人的品性才行。”
“就是,二哥,人家都说这人是你在牢里认识的,能是什么好人,你别交一些狐朋狗友败坏咱们家名声。”周丹丹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周遇。
“二哥,你信得过一个坐过牢的人,我们信不过,你要真想跟人做朋友,也别往家里带吧。”周书文也一脸不赞同的盯着周遇。
“老二!我看你就是想有一天把你爸跟你妈我吓死才高兴,他顶着这一脑袋寸头,不是从牢里刚出来是什么!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潘荷花气急败坏,手护在自己胸前,生怕自已一不小心就被吓死。
周家人七嘴八舌的盯着周遇,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我就是遇哥在牢里认识的,这不是还要感谢你们这一大家子,要不是你们一个个逼迫遇哥给周鸿光这种道貌岸然的败类顶罪,我还交不上我遇哥这么好的兄弟呢。”
文要武冲到周遇面前,对着周家人噼里啪啦的一阵嘲讽,他的话如一道惊雷,砸在周家院子里,让刚刚还纷纷指责周遇的周家人哑了一样,再吐不出一句话。
整个院子静得可怕,许安的耳朵接收到文要武说的话,在心里炸开,她来不及反应。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神色懒散的周遇,这人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看她望着他,还悠悠的朝她咧咧嘴,许安没由来心被刺了一下。
视线落在对立面团结一心的周家人身上,第一次觉得这家人面容可怖,让人遍体发寒。
第16章 周家人的罪行
“老二!家丑不外扬的道理, 你懂不懂,到底还要给我们周家丢多大丑,你才满意, 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大真是白养了!”
周有禄声音浑厚, 一双浑浊的眼瞪红了死死盯着周遇,不像是看自己儿子,倒像是看恨不得他死的仇人。
文要武冲着周有禄喊,“你她妈吼什么吼, 遇哥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们周家这点破事来说!要不是……”
说到这里文要武的声音有些哽咽,狠狠的盯着周家众人, “要不是遇哥为了帮我, 替我挡了伤,他的腿才不会伤到, 我遇哥……他那时候只是以为……以为自己可能活不下来了, 才意识不清的跟我说了你们这群人渣的荒唐事。”
文要武的话让周家院子里的气氛降至冰点,比深夜的寒冬还要冰冷。
周家人各个低着头,刚才还搬唇弄舌此时此刻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要武恨不得咬死这群人渣, “什么叫品行不好, 什么叫狐朋狗友,什么叫坐过牢的不是什么好人。”
文要武一个一个的盯着周家人吼回去, “你们周家人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该去坐牢的是他妈的周鸿光,如果不是今年国家政策有变化, 撤销了遇哥投机倒把的罪名,我哥要在牢里关上十年才能出来, 你们一个个的现在一句接一句的怪罪他,但凡有羞耻心, 有点愧疚心都没你们这一家人这么恶心。”
文要武的话不仅敲碎了周家人意图深埋遗忘的罪行,让他们一个个的丑恶嘴脸无处遁形。
也像一击重锤狠狠砸在许安脑袋上,砸得她头眦欲裂嗡嗡作响,敲开了之前的所有迷雾。
怪不得周家人讨厌周遇,却拿他没办法。
怪不得周遇一提起坐牢,提起他那条腿,周家人就默不作声。
也怪不得周家人在大街上随意拉一个人就能推给周遇娶了,分房分钱的都偏着周遇。
这面目可憎的一家人为了给周鸿光顶罪,把周遇推出去,还毫无负担和悔恨。
许安的视线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周遇所有的恶言恶语、赤口毒舌,都是他胸口竖起来的尖刀,这把刀由周家人齐齐的扎进他的心口,流出鲜血深入镶嵌之后慢慢自愈结疤,成为他的利刃开始反击刺向他的敌人。
这一家的罪魁祸首各个端方君子、人模人样、装腔作势,只有周遇面目全非。
“老二,这件事确实是做父母的对不起你。”
周有禄叹了口气,看着周遇,脸上深刻的皱纹都带着无奈。
“但是,那时候那种情况,你应该理解我们的选择,都是为了整个周家好。”
他看着周鸿光,一一解释当年这么做的原因,还是三年前的那套说辞,“那时候,咱们家就鸿光一个人有工作,他要是去坐牢,我们这一大家子就毁了,再也立不起来。”
又看着垂着头的周书文,“当年书文上完高三,马上就是个大学生了,前途无量。”
“还有咱们家唯一的闺女,丹丹一个小姑娘,去坐牢不得被吃了。”
“你那时候没上学,都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但是为了这个家,总是要付出才是。”
周有禄句句理性,全为周家,周遇不过是个无能的牺牲品。
“说完了?”周遇闲散的开口。
没人敢应他,周遇也不在意,先是一个大步走到周有禄面前,嗤笑一声,“您是我爹,您让儿子去顶罪,儿子哪有不去的。”
“不过我还记得您在我回来的那天盯着我这条瘸腿,像看个废物一样看着老子,生怕老子在这胡同里给你丢脸了,记不记得,嗯?”
他的语气淡淡的,周有禄胸膛剧烈起伏,想反驳却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说的都是实话,有一个坐过牢回来还瘸了腿的儿子,够丢他的脸了。
对周遇坐牢三年来的所有愧疚,被他一瘸一拐的走回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混混模样惹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嫌弃。
周遇不管他,嘲讽的视线又落在他亲妈身上,“为了把老子这个祸害分出去,倒是费了您不少心呢。”
说完还悠悠的看了许安一眼,看到许安眼底的微红,顿了顿,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你给老子找的这个媳妇儿我很满意,就是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潘荷花当然不满意,她知道她这个儿子是在埋汰她偷鸡不成,手捏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周遇瘸着腿走在周书文面前,扯着笑夸赞他,“老三一向是这个家里最聪明的,趋利避害,既得利益者装得天真,知道全家都想让老子顶罪,图着老大以后能供你上个大学,默不作声得到所有好处。”
他死死的盯着周书文,“爸说你那时候考大学,老子要是读书那时候已经念大学了,这个没人比你更清楚,是吧老三。”
周遇的成绩比周书文的更好,当初家里负担重,他退下来,全了周书文的机会,倒是成了嘲讽他天真的利刃,刀刀见血。
周遇从周书文面前走到缩在他身后的周丹丹面前,面色平静,他在坐牢之前对这个家里唯一的妹妹最好,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在周母提出来让他顶罪的时候,也是这个妹妹第一时间把他推出去。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最疼爱的妹妹用最天真的话直戳他的心脏,鲜血淋淋。
“大哥有工作,不能去坐牢的,三哥要考大学,二哥,就你最没用,你就去做几年牢又能怎么样嘛。”
几年牢?十年,被这个妹妹轻飘飘一句话带过。
周遇盯着埋着脑袋的周丹丹,“老大有工作,能给你那点儿生活费,老三能考大学,能让你说出去炫耀。”
“老子回来的时候,恨不得老子在牢里死了别回来吧。”
周遇面色扭曲,视线扫过一圈周家人,把三年前的伤口亲自撕裂开,挤出脓血,祭奠三年前那个天真的他。
他最后才一步一步走到周鸿光面前,咧着一抹恶劣的笑,悠悠的弯下腰跟周鸿光平视。
“大哥,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我的吗?”
周鸿光脸色一沉,那对于他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尊严被踩在脚下让人践踏,怎么可能会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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