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帕利终究没能查出更多东西。
动念有时候只在一瞬间,降谷零打开办公室的监控,让风见裕也问雾美沙一个问题。
风见裕也就依照上司的意愿,将有些突兀的问题陈述出口:“金帛可能要进朗姆的审讯室了——”
雾美沙一瞬间呆愣住,很轻微,普通人无法察觉。但看监控的人是降谷零。
“——那个审讯室可能有洗脑的功能,金帛很危险,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
风见裕也毫无所查地问完,而雾美沙稍有迟疑,回复道:“我回去问问金帛,如果有什么需求一定会联系你们。”
现在,不只是降谷零,连风见裕也都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了。
雾美沙竟然一无所知吗?
噩梦的构造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在之前的一次询问中,降谷零不仅确认了康帕利的G5合作人身份,甚至知道了她的G5代号,还确认了一件事,两仪亲口承认的。
【要联系康帕利的话,一般是联系一位名为雾美沙的联络员。】
然而雾美沙对康帕利的新事件,明显一无所知。
两仪有可能是直接联系的康帕利吗?可能性不大,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联系机构联络员,比联系在卧底的本人安全许多倍。
就算是她直接联系康帕利,那康帕利居然也没有和雾美沙说明,商量逃离组织的退路吗?
或许有其他的可能性,但他已经完全无法忽视,两仪没有将情况转达给康帕利,打算目送康帕利进入审讯室的可能。
雾美沙平常都是和风见进行日常对接,他不会关注。要不是他今天刚好路过,偶然动念,以他对两仪的信任度,根本想不起来要和雾美沙确认。
卧底只要行动,就一定会有痕迹。
两仪之前就有些奇怪的地方,在刚假死没一个月的情况下参加联谊就是其中一项。
还有,康帕利回日本参加拍卖会的那天晚上两仪换房子住;以及他刚和两仪说铃木有问题,铃木紧接着就失踪。两项巧合。
这意味着什么?
他习惯性地驱车前往两仪在二丁目的住处,给自己做便当,顺带捋清思路。
他把盐放成了糖,幸好他不求饭菜好吃。
今天偶然回来的两仪更是彻头彻尾的甜党,菜里加糖也是甜口,她吃得下。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他问两仪有没有把康帕利的事告诉G5,两仪没有否认。
他没能完全掩盖自己的异常,于是等碗筷都收拾完毕,站在厨房里,两仪最终还是担忧地和他说:“降谷先生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降谷零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最澄澈的水面,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在欺骗他吗?
“我做了一场噩梦。”他说道。
下一刻,不出乎意料,但又确实令他惊讶的事平静发生。两仪稍微犹豫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露出无奈又温柔的表情,上前抱住他。
后脑勺的金色碎发被她轻轻地摸着,触感听起来有点沙沙声。一会儿后,在后脑勺的手往下挪,在背后拍了拍。完全是哄小孩级别的安慰动作。
“噩梦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语气也特别哄小孩,“如果降谷先生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哦?”
降谷零有些羞耻地低声开口:“梦见了,朗姆的审讯室……”
两仪安静了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肩,温柔而笃定地开口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降谷先生已经安全卧底了三年,也一定能继续卧底下去,拿到想要的情报,把组织的人都送进监狱去。”
无需赘言,这是十分熨帖的安慰和祝福。
拥抱也非常结实,两仪还不时对他揉揉搓搓,他都怀疑自己变成了面团,心底被揉捏得发软。
地点更是特别具有生活气息,是还萦绕着洗涤剂香气和残存饭菜香气的厨房。
就算是夫妻关系的温馨日常,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降谷零什么都没再说出口,只伸出手臂,沉默而用力地回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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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在担心一种可能,两仪是组织派来的卧底。”
降谷零开门见山,于是,在研究怎么让意大利面煮出荞麦面风味的诸伏景光手一抖,把半罐芥末都撒进碗里。
诸伏景光叹一口气,把这碗面喂给垃圾桶,之后平静地提醒他:“你之前还和我抱怨说她又给了你一把家钥匙,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如果她对其他人也这样该怎么办……你喜欢她。”
降谷零有一瞬迟疑,但他最终还是严肃而冷漠地开口:“这种时候,喜欢的情绪并不重要。”
第54章 选择钝角
如果两仪是组织卧底。
毫无疑问, 这是很可怕的假设。
公安掌握的组织在黑色渠道以外的交易链,因为大半都是两仪收集回来的,很可能会因此报废。
两仪现在在警视厅公安档案室, 能随意调用非机密级别的所有档案,消息获取速度,能比其他岗位快许多倍。
她知道很多人是卧底,有马、莱伊、康帕利、还有他自己。势力范围包括FBI、G5和公安。
这左右逢源的力度,已经到两仪再知道个CIA或MI6的卧底, 他都不会感到稀奇的程度。
……不稀奇本身,就足够让他悚然一惊。
如果两仪切实是卧底。
档案室不安全, 卧底不安全。
档案室暂时不提。这些卧底已经在危险边缘, 两仪对康帕利瞒住她可能要去审讯室的事,康帕利万一就在这几天被抓去审讯室,不会有一点防备。
可能透露两仪有问题的雾美沙?雾美沙被“康帕利”发的邮件欺骗,因此失去性命,是很正常的灭口流程。
康帕利现在在组织的权限可能已经小了很多,组织的资金链归皮斯克和爱尔兰, 她在警视厅内还有多少势力也不好说,可能已经根本不剩下什么,进入审讯室甚至会无声无息。
莱伊可能也在被清算的名单内。赌马公安是一个还很青涩的卧底,莱伊甚至有可能是由两仪建议下, 被朗姆派去对接的, 可能是做好把他卖掉的铺垫。
有马完全在两仪的掌控下,而他降谷零……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她处心积虑获取公安信任, 留下诸伏性命, 用“对着答案写过程”的方法卖掉两个她在警视厅的组织同事,坠海假死, 成功把信任度拉满。
什么能比救卧底、抓叛徒,还有被敌对势力追杀受伤,更容易获得信任和怜惜呢?
他之前甚至有想过把两仪调到警察厅去,而两仪以“组织可能在警视厅还有卧底”婉拒,于是得到了他的更多信任。
……如果前提正确,那这是漂亮的以退为进。
这些都是很可怕的想象,完全以“两仪是组织成员”这种噩梦假设为前提。
降谷零没有把这些想象说出口。
“康帕利是G5”的推理过程,降谷零可以严肃而不失轻松地和诸伏景光说起。
但这种称只能评价为想象,根本称不上推理的恐怖细节,他决定放置不谈。
他只能干巴巴地陈述事实:“两仪没有把康帕利可能遭受危险的事情告诉G5联络人,所以我怀疑两仪有问题。”
诸伏景光也不提感情因素,他直截了当地抓住重点:“只是没告诉G5联络人的话,也有可能是直接和康帕利说。你怀疑她有问题,一定是因为她还有其他疑点。”
降谷零顶着纷乱的心思,回想了一下两仪这半年的行动。
有疑点,但又都可以说得通。
参加联谊,可以按她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假死来概括,也可以用两仪按康帕利希望行动来解释。
在康帕利回日本参加拍卖会的那天晚上换房子住,以及铃木消失的时间点。两项巧合,但也可能只是巧合。
再往前推呢?
两仪原先卧底的黑鸦公司改名为两仪公司,彻底洗白,现在由宫野明美实际管理,据说公司的收入现在基本作为宫野姐妹的零花钱用。有点微妙,但说不出来。毕竟这家公司实际上和两仪已经毫无关联。
两仪在皮斯克指明她可能是警视厅卧底的时候没去审讯室,甚至敢直接用警视厅的力量处理皮斯克,完全是有恃无恐。可以用组织认可她是组织的人解释,但也同样可以用康帕利把她护得很好解释。
——并且,如果两仪确实是组织派去的卧底,皮斯克直接去举报,把事情闹得不少人都知道,这不完全是坑她?是人能做出来的行为吗?
虽然有着奇特的痕迹,但都可以解释。
……虽然可以解释,但依旧是奇特的痕迹。
“我这边确实有几处可以疑惑的地方,但仔细一想,也可以说得通,”降谷零自言自语般说着,“不管如何,我根本不用急,只要等雾美沙的结果,确认一下两仪是不是直接告诉康帕利就可以了。”
诸伏景光的目光往垃圾桶里飘,发小似乎自己想通了,他可以专心心疼这碗意大利面。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己的发小捋起自己的刘海,长呼一口气,很困惑地说:“但我的直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诉我她有问题……现在中午一点,美国区已经是睡觉的时间点,等康帕利的回复,可能还有等几个小时。”
诸伏景光叹息一声。他算是见着被工作和恋心双重影响的发小了,害怕,担忧,没有安全感,关心则乱。
因为职权特殊,步履艰难,所以反而会更加求全责备,担忧对方有任何危险的可能性。
其实,他们这种身份,现在最好保持单身,避免感情纠葛,也避免感情纠葛可能带来的利益和权力的牵扯。
但这种话没必要劝降谷,他比谁都懂。降谷现在需要的,只是安慰而已。
“直觉未必准确,”诸伏景光最后温和地说出口,“我之前也偶尔会有一种直觉,以为我自己已经死在那天晚上的天台,甚至萩原和松田也会加入这场让人的心脏怦怦直跳的直觉里,总会错觉他们已经死在哪次爆炸案中——但我们其实都还活着,不是吗?”
降谷零沉默一瞬,他其实也有这份直觉。很轻,是完全能忽略的程度,根本不必提起。但也确实存在。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决定跳过直觉的话题,换个角度安慰:“你应该也还记得吧?九山警部曾经转达两仪说过的话,‘我在同意自己当卧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觉悟。’一个组织卧底的人,就算是说漂亮话,也绝对不会说到这种程度。她确实救了我,我认为她值得相信——所以这里也包含了我的私人判断。”
降谷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依旧是中午一点。
什么安慰都只是安慰,还是等结果吧。
他最终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在煮荞麦面风味的意大利面?”
诸伏景光又眨了眨眼,这回带着些促狭,笑道:“为了给我哥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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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降谷零出门,两仪绘川就躲进了地下室。
她开始以发呆的姿态看系统选项。因为她时不时走神。
降谷先生的头发摸上去手感很好,背上的肌肉隔着白衬衫,摸起来也恰到好处……啊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降谷先生的心情不太好,并且,“噩梦”这个说法,似乎不尽其然。
两仪绘川回想了两遍对话,终于抓到降谷先生问的第一句。
【康帕利的事情昨晚已经和G5说了吧?】
嗯,怎么不算说了呢?她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康帕利就也知道了。
毕竟本质上是一个人,信息传递没有任何时间差。
但是,她也记起来自己之前随口和降谷先生说的话,她说,她和康帕利发消息,一般是和雾美沙对接。
雾美沙有半固定的时间去公安对接情报,今天不会刚好撞上了吧?!
好家伙。
……她不太敢想,降谷先生能因为她暴露出的这个漏洞,拔萝卜带泥,又额外多思多虑,发现多少问题。
朗姆人很烦,干的事也很烦,但“卧底总会留下痕迹”这句话是对的。
铃木到有马,都各有各的麻烦之处,有马的部分她圆过去了,但铃木的部分,只能永远卡在那里,以巧合的名义,不上不下。
并且,她思维惯性,总是会把联络员雾美沙当成交接任务的NPC(主线任务也确实是找雾美沙对接),因此和联络员交流有限。
但其他人和联络员的关系都很好,是实际层面的生死之交。如果是进审讯室这种级别的危难,肯定会和联络员说一声——至少是写封遗书,请求联络员收好。
她没有把事情和雾美沙对证词,以至于雾美沙那边露了漏洞,确实是她的疏忽。
就算补救了,也会留下一个名为“康帕利和联络员的关系似乎比较有限”的坑。
这个坑可能会有更出奇的蝴蝶效应,例如……推断出康帕利可能对G5只是利用,康帕利本质是组织的人,这种误解性质的结论。
有点麻烦。
但不管如何,现阶段是只要让雾美沙回复公安就好。
手机屏幕发出亮光,两仪绘川看了一眼,电话来源雾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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