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抱起手越想越气,黎愠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作为杀人犯被逮捕的觉悟,简直太嚣张了。
沉幽挑了下眉,正好也想会会他,顺手拿瓶水走进拘留室。
黎愠已经坐在问询椅上等她。
“说说吧,见我做什么?”沉幽给他倒了杯水。
黎愠抬手接过:“我来是想和沈课长做个交易。”
沉幽饶有兴致:“什么交易?”
黎愠浅淡勾起唇角:“沉课长最近调查的案子,我可以送你一个结论。”
沉幽面露狐疑,就见男人意味深长向门外方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隔墙有耳。
沉幽略一思忖,走到墙边推动开关,想听听他要怎么说。
霎时间,拘留室的屏蔽功能开启,屋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将呈绝对私密性。
门外,温廷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发现黎愠讲完这句话,房间内部就完全没了声音。
他皱了皱眉,这么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拘留室内,沉幽抱手坐到警察审讯的位置,扬头示意黎愠继续。
“一年前,在芳华公寓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一名14岁的未成年少女遭遇不法侵害,当警方根据定位到达现场时,少女浑身是伤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黎愠突然无缘无故提起过去这桩旧案,沉幽脸色一变,眼神中带有几分审视与不解。
“警方使用雏鸟系统扫描嫌疑人,发现他心脏中的那口井是纯白的,不建议执行任何强制措施。反而是那位受害者女孩,因为恐惧和刺激,井在难以自控的情况下变得浑浊发黑,雏鸟系统便建议警方对受害者女孩处以枪决。”
黎愠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下,回望向沉幽投来的眼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就是沉课长出的现场,对不对?”
沉幽抱臂沉默,在黎愠的讲述中短暂回忆到当时的场景。
那天,警局接到某人井变浑浊的预警,驱车赶到定位现场,正抓着犯罪嫌疑人将女孩压在沙发上。
这一幕可以说是人赃俱获,可是犯罪嫌疑人见警察来,突然一改狂妄至极的样子,面带恐惧地蹲在地上,表示这个女孩想要杀自己。
男人是为了自卫才将女孩压在身下。
沉幽不是没见过满口谎话的嫌疑人,根本就没想搭理,但用雏鸟扫描时她迟疑了一下。
这位看似是嫌疑人的男人心口的井纯白干净,雏鸟判定他无罪,锁定了枪支的扳机。
反而是那个女孩,负积聚指数飙升,坐实了男人口中的“杀人真相”。
可是这种事,有点脑子的警官都能靠自己判断出来,□□案是不适合直接沿用雏鸟的判定方法的。
因为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往往是出于喜爱、痴迷、或者是变态的占有,这不符合雏鸟判定杀意的条件。
反而是受害人,受到这样的侵害内心势必会产生恐惧、恶心、排斥等等感觉,内心波动剧烈,甚至产生强烈的杀人意愿都是正常的。
所以当时沉幽在现场并没有直接接受雏鸟的建议,决定将两人一起带回警局调查。
受害者女孩的衣服都撕扯得破破烂烂,沉幽赶紧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
她感觉女孩有一瞬的颤抖,好像患上了创伤后的应激障碍,排斥一切亲密的接触行为。
沉幽只好搭上衣服后退两步,让几位警员也赶紧让开,保证女孩可以轻松一些。
十四岁的女孩,秀秀气气的,穿着一身普通校服,案件过后小脸上带了些淤青。
女孩很沉默,从看见警察到达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哪怕男人一口咬定是这个女孩先莫名其妙对他出手,她也没有半分辩驳。
沉幽可以理解,没有向女孩问及事情经过,让警员赶紧先带那个男人下楼。
过了一会儿,她默不作声走在女孩后面,单独护送她下楼。
两人先后进入公寓电梯间,女孩进去就直接站到了角落,始终低着头。
电梯里就只有沉幽和女孩,安静了一会儿后,女孩才缓缓开口说话。
沉幽没有转过去看她,而是借着电梯里的倒影看着女孩,她觉得这样会让女孩感觉舒服些。
女孩:“警官姐姐,我是坏人吗?”
沉幽怔住,被这句话短暂冲击了一下。
第一次对手里这把枪产生了动摇。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作为一个中立派的警方人员,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而偏袒其中任何一方。
沉幽只是告诉女孩:“请相信警方,一定能给出公正的裁决。”
这句话沉幽常挂在嘴边,别的警官也经常说,这是警署官方的敷衍语句,对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一般来说这句话很好用,不论是嫌疑人还是受害人,听完都没有下文,暗自沉默。
很少有人能相信这句话的分量。
可是女孩真的信了,她再递过来的眼神充满信任,苍白无血的小脸上牵起浅淡的笑意:
“嗯,我相信。”
女孩信了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期待警方能给她一个公平的裁决。
沉幽垂眸扫了眼枪支,不管怎么说,女孩的负积聚指数有所收敛,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叮咚,电梯终于下行至一层。
沉幽特意让受害者与嫌疑人分开乘坐,避免她的情绪再不稳定。
两人先后走到前方那辆警车,沉幽刚打开车门,车门处安装的扫描仪就突然发出警报。
这枚扫描仪能预警方圆五米内的浑浊人群。
听到示警,几名警员赶紧掏出枪支应对。
沉幽回过头,发现女孩瞪大双眼,出现了一种非常恐惧的表情,两只手像掉入寒窟般牢牢地抱住自己。
扫描显示她的负积聚指数突然飙升,已经有形成异洞的趋势,按照出警守则,需要尽快执行枪决避免污染展开。
沉幽抬手示意几位警员先别动,想要试着再拉回女孩的理智。
“别激动,控制情绪,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沉幽亮起冰蓝色的数据眼,分析女孩此时的微表情与动作。
女孩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里噙满了泪,两只手一直都在用力,恨不得将五根手指插进自己的手臂里。
她陷入了自我封闭的恐惧,听不见沉幽的话,嘴里一直在重复不要。
沉幽看了一眼后面那辆警车,怀疑刚才嫌疑人趁她不注意,又对女孩做了什么。
那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女孩路过后面那辆警车时,嫌疑人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
真的是很轻的两声,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当时的女孩已经是草木皆兵,男人任何的举动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威慑,她下意识看去时,男人向她缓缓展开笑意。
得意,嚣张,尽在掌握之中……那是猎手对于猎物的绝对控制。
女孩一下子就崩溃了,想起男人对她说那番话时的场景——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掐着她的脖子:“我劝你享受,不然你的井一旦浑浊发黑招来警察,死的可是你。”
“知道我的井是为什么是纯白的吗?”男人说,“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对你是爱意没有杀意,所以除了今天,以后的每天我都会过来找你的。”
“每天的每天,你都逃不掉的。”
女孩因为这句话而陷入极致恐惧,男人的纠缠就像一遍遍对她的凌迟,她害怕逃不掉,想要赶快摆脱。
沉幽让女孩平静下来:“你很安全!我向你保证,你有绝对的安全,不要害怕!放轻松,相信我,那个人不会再伤害你了!”
她一边试图降低女孩的负积聚指数,一边准备好催眠瓦斯让女孩昏睡。
然而这时候。
嫌疑人突然打开车门:“警官,到底什么时候去警署啊?”
【滴滴滴——! 】
警报声疯响。
刹那间,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异洞已经出现在女孩的胸口。
来不及了!
沉幽轻啧一声,只得重新举起枪口瞄准女孩,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
女孩中弹,倒地身亡。
最后的一秒,她扔深陷入恐惧里,双眸噙满了绝望。
沉幽醒了醒神,疾步走去打开车门,一把揪起嫌疑男人的衣领:“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男人仍旧一脸无辜:“警官小姐,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我都说过了是那个女生一心想要杀我的,这件案子的受害者可是我啊。”
“放你爹的屁!”沉幽忍不住爆了声粗口,眼神发狠,直接将手里的枪抵在男人眉心的中央。
见状,几名警员赶紧过来拉住她:“老大,控制情绪!使不得啊!”
“枪,注意你的枪!”嫌疑人惊恐脸,“警官小姐,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受害人吗?!”
“老大!”警员紧紧抓住沉幽手里的枪。
沉幽闭眼冷静了一下,缓缓松开手:“带女孩尸体回去验伤,采集DNA和嫌疑人对比。”
警员趁机收起她的枪:“是。”
后来,警方在女孩的尸体上找到了许多暴力痕迹,也在女孩的身体里采集到了嫌疑人的DNA。
但女孩已死,嫌疑人坚决认定暴力痕迹是因为他出于自卫,女孩身体的DNA也是女孩央求的,是她自愿的,半点不承认自己的□□罪刑。
沉幽闭着眼睛就能想起嫌疑人的那副可恶嘴脸:“警官,那个女孩精神很有问题,先是想杀我后来又想霸王硬上弓上了我,我才是受害人啊。”
女孩已死无从对症,上面施压让沉幽尽快结束这件案子,她只能将拘留的嫌疑人放离。
这么多年,沉幽一直都对这个案件耿耿于怀,不知道今天黎愠突然提起来是做什么。
黎愠喝了口水:“那个男人名叫胡磊,外号蛇八,是擅长制毒的A级异能者。他的异能发动可以将整个人呈巨蟒状态,如果沉课长有在追查他,是不是发现几个月前就突然断了线索?”
沉幽掀眸:“你找到了?”
“倒不说是找的,只是碰巧遇见了。”黎愠轻笑一下,“那个人在隐匿了一段时间后改了名字,也整了容貌,现在的他名字叫徐磊。”
徐磊?
沉幽目光下移,面前桌子上摆放着本次杀人案的受害者信息,名字正为——徐磊。
第28章
深夜十二点。
凤凰街的地下拳馆正值火爆经营的时间,五彩大野猫在昨夜的加赛中异军突起,比赛最后逆风翻盘,赢得了不少观众的关注。
今夜为了这只大野猫来的新客人不少,都想来一睹这位残疾女生的真面目。
姜醒和瞿白从电梯里出来时,走廊里的人群齐刷刷投来眼神,每一道目光中都带有审视。
姜醒皱了皱眉,很讨厌这样的关注,将黑色兜帽戴上。
她的雨衣坏了,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是封娆送给她的,简单的黑色卫衣配米色长裙,看起来就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学生。
如果不是昨夜亲眼看见,观众们很难相信是她赢过了拳馆的热门拳手。
瞿白稍稍侧过身子,勾了下唇:“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蹭蹭你的热度,趁机宣传一下我的旅馆?”
“你要是不怕那些人找上门,当然可以。”姜醒回他。
瞿白:“你确定那些人今天就会找到拳馆?”
“不是确定,是我对他们的推测。”
她在拳馆打响名号后,多多少少都会展开一张联系网,光是腿部残疾以及雨衣这两点,就够那些人过来瞧一眼的。
如果没有找过来,那只能说明姜醒可能高估了那些人的情报网。
大厅上空的屏幕显示今晚有五场赌拳比赛,其中姜醒的五彩大野猫就占了开局的两场。
拳馆的规定严格,每晚拳手都要到前台的大光头处签到打卡,并且规定拳手不可以在对手身上下注,以保证每位拳手的全力以赴。
瞿白扫了眼和姜醒第一局比赛者的名字,活泼开朗的大瓢虫。
这个男人他听过,算是拳馆引以为豪的常胜将军,目前好像还没有败绩。
“这个人你得注意,听说曾经是雇佣兵,每一拳都是照死里打的。”瞿白边给姜醒解释边拿出戒指给大光头,划了几千公币买大野猫赢。
大光头劝他慎重下注:“这可是我们拳馆的牌面,你可想好了。”
他不相信姜醒一来就能终结大瓢虫从无败绩的称号。
瞿白浅笑,坚定地推过戒指:“对,就买大野猫赢,总得给我带来的人造造声势。”
大光头也不劝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戒指在设备前面一划,瞿白的五千公币就到了姜醒的下注格里。
瞿白收回戒指,给她加油:“大野猫,给那只小瓢虫点厉害瞧瞧。”
“……”
姜醒没有说话,离开时递来的眼神有些复杂,看得瞿白有点懵。
在瞿白的印象中,姜醒就是那种臭屁得不行的小姑娘,再强大的对手都不会放在眼里,这回是怎么了?难道遇到常胜将军就怕了?
瞿白正想着,视线忽然被人遮挡,封娆牵着小岳团从他旁边走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像个陌生人一般等在前台。
瞿白视线跟着两人过去,又往姜醒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临出发前,他就看见姜醒她们三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四个人分明是从旅馆一起过来的,可是到了拳馆的门口,姜醒却突然让封娆和岳团晚五分钟再进来。
现在封娆和岳团又把他当空气,看得瞿白一脑袋问号。
他若有所思偏了偏头,眼神询问封娆这是怎么回事。
封娆根本没看瞿白,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就落在了返回来的大光头身上,向他招了下手。
被晾在一边的瞿白:“?”
……
十分钟后,赌拳第一局开场。
一边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冉冉新星,一边是拳馆不灭的常胜将军,光是这两个人的对决就赚足了开场噱头。
今夜台下的观众比昨夜加赛时多了整整三分之一,场面十分火爆。
姜醒在候场时就听说是那位常胜将军点名要与她切磋,不免对那位大瓢虫也有了点兴趣。
双方拳手上台。
姜醒终于见到了那位活泼开朗的大瓢虫。
第一眼看过去,她就感觉活泼开朗这个词用在这个人的身上完全不搭,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男人三十多岁,长着张厌世脸,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散发着浓浓的颓废气息。
他的眼神很平很淡,像一汪寒潭死水,好像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情绪。
男人淡淡扫过姜醒一眼,向她进行赛前点头致意,姜醒也同样低头。
下一刻,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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