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家的声音越发大声刺耳,就连隔着纸窗偷听的敖小玉,也不免被震得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了枯黄的脆叶,不由地弄出了细微的声响。
“谁?!”
这一细微的声音,被方管家所察觉,敖小玉被惊了一跳,但随即想道哪吒在她身上施了隐去身形的术法,便放下了心来,没有再动弹保持安静。
方管家反应很快,他迅速打开了门的一道缝,随即微微探出了脑袋,目光小心翼翼的观摩着四周。甚至还往敖小玉所站之处瞥上了一眼。
方管家看过来的那一刻,敖小玉的神经瞬间下意识地绷紧。
毕竟她有种预感,而这种预感,在她听见那名叫小熠方才话语中,那句‘大少爷死后’便越发不对劲。
从这二人的对话中,敖小玉感觉,她现下可能不小心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杜瑰,居然会因为一个下人为那叫小熠的孩子送饭而将其杀死。
况且这一切的前提竟是‘大少爷死后’?
既然她跟踪的确实就是杜府管家,那联想起方才她所疑惑,为何这管家要躲着哪吒的问题,就更是不解了。
只是来此见个孩子,却为何要忌惮哪吒?路过他们的客房院落前,甚至还小心翼翼,一副生怕被发现的模样?
敖小玉歪头抿唇,仍旧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
不懂,她实在不懂。
方管家探头出来,见门外竟是一人也没有。便心下疑惑,但多年做管家的经验使他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你且先等我一等。”
方管家嘱咐了一声,随即从内里走了出来。开始警惕的在这破旧的小院内四处巡视。在到达敖小玉一旁时,敖小玉再次屏住了呼吸。
但只见他停留了几秒。虽感觉怪异,但因肉眼什么也瞧不见,便也没有多想,而是越过了敖小玉,往其实方向去继续查看。
方管家略过敖小玉后,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咬唇,心下暗自叹道:“真是只老狐狸,警惕性竟如此高!”
内心感叹之际,敖小玉便向方管家施法,暂时定住了他,随即便透过那微小门缝,悄然化作一团烟雾从门缝飘进了柴房之中。
成功进入了柴房内,她不由被眼前看到的场景所吓到。肮脏而杂乱不堪的小屋里,堆满了干枯的稻草。
墙面、窗户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小屋内除了干草,一眼能瞧见的便是那头顶右侧墙面之上的狭窄空窗,以及一个面黄肌瘦,浑身干瘪虚弱,躺在稻草堆之上的瘦弱孩童。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孩童脖颈间瞧见明显的淤青。
看着眼前情景,敖小玉脚下不受控地不由向前靠近稻草堆中的孩子。
她心疼的打量这孩童的身体,瞧着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这般模样,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
想到方才听那管家说这孩子,瘦小犹如骷髅。不曾想,竟句句是真。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想起哪吒的话。
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单纯了吗?
突然小熠艰难地撑起半身,闭眼认真嗅了嗅,再睁眼时蜡黄的脸庞上却忽地挂上了笑容。
竟是冲着敖小玉的方向,忽然欣喜若狂道“好熟悉的大海气味...虽然这气味弱小近微,但小熠闻得出。”
“大少夫人,是你吗?您曾告诉于我,您并非普通凡人,说您来自海底。纵使后来您又说是逗弄于小熠,小熠也一直相信您...”
瘦弱的孩童,双眸中瞬间仿佛似看到了希望一般。纵使身体疲惫得好似有万斤重,他也仍在费力地想要站立起来。即使跌倒,也依旧想要奋力站起。
敖小玉皱紧眉间,随即单膝蹲下。眼见小熠再次跌倒,她急忙眼疾手快,轻点小熠额间。
小熠随之一愣,似感觉到了这额间温柔的触感。
僵愣着轻唤道:“少夫人?”
不待小熠反应,额间便瞬间发出了微微蓝光。
同时他感觉到好似有一股很温和的力量,从额间蔓延至全身,格外的舒适,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开始有了力量。
但更重要的是,恍惚间他的大脑却又感到一股浓重的困意。
小熠顿时失去意识,向前倾倒,被敖小玉接住抱在了怀中,并深深沉睡了下去。
敖小玉瞧着怀中的孩子,又扭头往门外瞥了一眼,又再给小熠下了一个与她身上一般的隐身术。
而后便用空余的另一只手,随意抓出了一把稻草,瞬间施法变换出了一个与怀中孩童一模一样的傀儡假人。
便抱着小熠走出柴房,瞥了眼被她定住的方管家。
便冷哼一声,开口道;“不想让哪吒知晓这孩子,那我便偏带他去给哪吒瞧瞧。”
说完,冲方管家的方向吹出一口气,便抱着小熠从这破败的小杂院消失离去。
而方管家也恢复行动后,一时蒙圈奇怪挠头,后因在小院巡视无任何发现,便回了柴房。
但见‘小熠’一动不动的模样,又伸手躬为‘小熠’探了探鼻息。
心下一惊,但而后又似松了口气般,脸上莫名带着诡异的笑自言自语道:“还不需我动手,自己便死了。”
最后方管家将傀儡当真,后又找了个破旧麻袋,将傀儡小熠装入麻袋。背着傀儡从杜府后门悄悄离开,前往了郊外最近的一处乱葬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可能会在半夜或者明早发。
第18章
哪吒手持一八卦罗盘,逐步走到了一处落魄无人的书斋前。
他走向前,刚想要推门而入时,却瞥见书斋的大门上着锁紧紧封闭。
而后他抬头,将罗盘收起,便瞧见了大门之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三字,令他觉得好笑。
“念卿锦?”他挑眉轻笑,继续道:“我倒还是头一次见一书斋叫这般名字。不过仅凭这名,便知不是杜瑰所用书斋。”
哪吒走至门前,右手轻轻拿起那锦鲤样式的铜锁,不由稀奇:“连铜锁都刻意制成锦鲤样式,看得我都有些不忍心融掉了。”
哪吒将手移到门环之上,右手不过轻轻触碰到了那双门环,两个门环便忽地变得通红,随之不过半刻,那双铜环便迅速溶解。
精美的锦鲤铜锁随之掉落,哪吒随手捡起,便单手推门而入。
双脚踏入书斋,内里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房。
他随手将锦鲤铜锁放至一处书架之上,而后便从袖口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双手并拢,口中念叨着口诀。便见黄色的符纸赫然冒出一团火焰,燃烧殆尽化作一团烟雾,他轻吹口气,掌心中的碎屑便开始毫无规律的在整个房间四处飘散。
哪吒在书房中缓步走着,而后不一会,他停在了一幅画前。而此处则是唯一没有碎屑的干净之处。
幅挂于墙面之上的画中,画着一个俏丽的女子蹲在鱼塘边,面挂欢颜,低头欣赏着向她逐一靠近的一条条漂亮的锦鲤。
哪吒目光瞧着画上的女子,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的意外之情。
“若不是木吒与我说了范钟和常幸的身份,我还真联想不到之前所流传有关杜景明的那些故事。”
哪吒瞧着画中女子,又道:“本还担心空跑一趟,现下看来我的预感确是对的。”
他再次掏出了一张符纸,将符纸甩至半空,双手合并掐诀念出口诀。立马便见符纸化出一团浓重青烟。
绑于手腕之上的混天绫骤然冒出,在空中不过轻轻一甩,屋内阵阵浓烟瞬间由敞开的大门处散出。
烟雾逐渐散开,哪吒合并的双手也张开,迅速幻化出了一把银光闪烁的利剑,直指那副挂于墙上的画。
“莫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剑锋所指处,显现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哪吒少爷莫要激动!我只是一介还留念人间的小孤鬼...你可知我若不慎碰了你手中之剑,可就灰飞烟灭永不得转世了!”
一道慌张激动的求饶声忽地响起,白色的人影完全显现。
陌生的孤鬼双手慌忙摆动,那近接透明而惨白的脸,大写着满满地求生欲望。
仿佛在说:我还想转世,我还没喝孟婆她老人家的热汤,还不想死第二次!
欲哭无泪的弱小孤鬼,不断往后退,直至半个身子穿透了墙面也不敢靠近哪吒哪怕一分一毫。
尤其是哪吒手中那锋利的剑。
见孤鬼神色不似作假,哪吒放下手中举着的剑,便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
孤鬼见哪吒放下剑柄,拍着胸口不禁松了口气。脸上刚刚挂起陪笑,逐步走近哪吒想要解释些什么时,便又瞧见哪吒另一空着的手对着右手中握着的剑比划了什么,随即便见整柄剑飞离了哪吒朝他头顶飘来。
不仅如此,就连那一直漂浮在屋檐之上的混天绫竟也同时朝他头顶缓缓飞来。
仰头望着头顶上方的两样法宝,孤鬼也只能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动也不敢动。
“从踏入府邸大门后,我便察觉到了杜府怨气太过浓重。”哪吒控制着漂浮于孤鬼头顶的飞剑,让剑锋朝下直指孤鬼又道:“而后在见了杜瑰后,我便基本能够肯定。杜府中定有怨鬼闹事。”
哪吒轻瞥‘孤鬼’周身所散发着的丝丝不太明显的黑色怨气,不屑轻哼道:“虽不似一般怨鬼般拥有极大的怨气,但我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愚蠢之辈。”
‘孤鬼’笑了笑,倒也没有愤怒,反而冲哪吒拱手礼貌道:“在下杜景明,是因执念及怨念而暂时无法投胎的小小怨魂。”
“杜景明?”哪吒诧异挑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目光上下打量着杜景明,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
杜景明被哪吒打量的目光看得直尴尬,而后便见哪吒不屑地翘起了二郎腿,控制着杜景明头顶的剑靠近他的脖颈。
“我这剑,名为斩妖。虽叫斩妖,但也不只是能杀妖,你方才如此怕它,还说出了鬼怪如若碰触到剑身会有何后果。”哪吒眼眸微眯,脸色难看地警告道:“那你也应知晓,骗我的下场。”
哪吒指着杜景明,全然一副不信,杜景明就是在骗人的嘴脸。
“我曾经见过杜景明。他膀大腰圆,面盘圆润,怎会是你这幅瘦弱的白净小生相貌?”
杜景明一时苦笑不得,但哪吒的警告,也确实将他吓得瞬间慌了眼急忙摆手解释:“在下确实是杜景明,哪吒少爷您近年来嫌少回陈塘关,而我二人几年也不曾见上一面。我这般变化,您自是不会知晓。”
“…哼。”哪吒不语冷哼,反而是操纵着斩妖剑将杜景明逼退了好几步。
连续被吓得再次退得半边身陷入墙壁,杜景明的内心已经从欲哭无泪演变为绝望了。
见哪吒依旧不信,杜景明只好又道:“我知你自八岁起便不喜舍弟。只因幼时,舍弟顽劣恶性,时常散播谣言说你为妖物,更还利用你的善心哄骗换取你的信任。而八年前的那天,我也在场,那时你一怒之下打伤他的腿,而杜瑰也自那时起也足有两月多未下床。”
“……”
哪吒沉默无言。
杜景明见此也继续道:“八年前的那天,舍弟杜瑰戏弄于你。更在你昏迷之后,恶意逼迫我带他回陈塘关大肆闹腾了一番。他对于腿伤之事怀恨在心,故让又家父买通西街一众百姓,协我一同去总兵府李靖大人处大闹讨取利益。事后,在您离开陈塘关后,他又收买府内下人,出去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作实您妖怪的名头。”
杜景明说着又叹了口气,望着哪吒的眼神带着浓重的歉意,懊悔道:“杜瑰,自幼时起便异常善于蛊惑人心,那时我便被他骗得团团转。信了他的满口鬼话,偏偏在从总兵府归家的一周后,才知晓舍弟重伤为假,所谓骨折重伤均是他买通了郎中及孩子平民造假所致!”
“在我得知此事后,本想登门向您致歉。但...那时的你,却早已离开陈塘关去往乾元山修道了。”
“你是从何时发现他腿伤造假?”
哪吒面色平静,听着杜景明的这些话,脸上也未做出多余的表情。
“在当年从总兵府回家后一周,为他送药时,我无意偷听到他对身边侍从吹嘘的话语。当年从郊外树林归来,他腿上其实并无任何骨折伤痛,后续多日卧榻不过是装模作样。利用您,换取在陈塘关的好名声。”
杜景明眸底尽显愧疚之色,又道:“往后这些年,我曾找机会想要与您见面,并为当年之事向您道歉。但因您一年中很少归家,而作为家中接管人,我又时常忙于公务便也一直未曾找到机会。”
飘在杜景明头顶的混天绫,还有与他不过手掌距离的斩妖剑同时飘回至主人身边,被哪吒收回。
杜景明这才拍着胸口,不由松了一口气。
“有一点你错了,我当年并未与杜瑰打斗。那时不过是无意伤了他,不然如今的他,怕是早便下到幽冥界转世了。”哪吒纠正了杜景明话中错误,而后才道:“知道八年前杜瑰戏弄我,并让我在陈塘关臭名远扬的人中,除了杜瑰、杜景明,便是我后续倾诉过的金吒、木吒两位兄长。你确实是杜景明没错。”
杜景明稍微一惊,还不待他说什么,便见哪吒站起身,走至自己身边,用着审视的目光围绕着他的周身开始打量了起来。
只见哪吒忽地勾唇,想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问题。
“一般怨魂,周身怨气极大。且尚不能完全保持神智。”
哪吒围绕杜景明转了一圈,停在杜景明面前,继续道:“但你,却大不相同。周身怨气比一般怨魂少了至少一半,且神智清晰。”
“还是被您看出来了。”杜景明开怀一笑,也未对哪吒见外,反而回道:“其实最初,我就是一个怨念浓重的普通怨魂。怨念之所以会消除大半,主要有两个原因。”
哪吒说:“你怨念之人死了?”
面对哪吒此话,杜景明笑而不语,点头默认。
杜景明转身背手,目光直直盯着挂画上的女子。
他声音中带着轻快,扭头侧身看向哪吒,忽地问道:“若我未猜错,您此番前来,是想向家父寻问我生前那未婚妻子?”
哪吒稍感惊讶,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知外界情况。”
“我知晓西街近些日子的所以状况。”杜景明冲哪吒微微笑道:“不过哪吒少爷,您知道家父现下人在何处吗?”
“?”
哪吒皱眉困惑,想不通杜景明为何会突然问他杜之财的去向。
“知道。听小厮说,他早些日子便离府出差了。”
“不。”杜景明反驳了哪吒,又道:“他在幽冥界。一个半月前便被黑白无常勾走了。”
“什么?!”
哪吒瞪圆了眼,万万想不到。
“至于死因...”杜景明嘴角微勾起一抹自嘲:“乃是忧愁愧疚,患病而死。这也是...我怨气之所以会消了大半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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