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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那以后,我昏了过去。而云楼宫，也因我的大肆破坏，不成样子。故而,被木吒你带来了南海。观音菩萨听闻我的遭遇，接连摇头，只道我仍旧固执,放不下前尘。便也无奈默许我于南海修养。”
“当时我刚醒,便将那晚被敖丙于敖府遗落的三叉戟。带往东海，欲还给敖丙。但敖丙不愿见我，我等了许久，最后还是东海龙王打开龙宫大门,与我见面。”
“他好似听闻了我在天界为小玉转世怒砸云楼宫的事迹,相对于从前,也终于愿与我多多交谈几句。”
顺着哪吒冲木吒描述的回忆。
三百多年前，在第四世转世穆昙花死后，哪吒携带三叉戟等待在龙宫大门外的情形,也漫漫浮现于他脑海内。
向他紧闭多年的海底大门终于打开。
一群蟹将虾兵在打开龙门后,冲哪吒粗略行了一礼,便纷纷退让两边，让出一条道。
半开的龙门内,缓缓走出一位长须龙角的威严龙王。
龙王手中拿着此前,那被哪吒戴在凡人敖玉手腕间的乾坤圈。
“许久不见啊,三太子殿下。”
敖广双手拱起,礼貌性冲哪吒作揖行礼。
百年不见，从前龙王或许从未想到,曾经他上岸讨伐逼死的凡人,如今会高居神位。
哪吒同样作揖礼貌回礼。
随之由手中变化出此前被敖丙遗落的三叉戟。
“这是前些时日,敖丙于我凡间家中遗落的三叉戟。现在哪吒特来归还兵器。”
敖广顺势看向出现于哪吒手中的东海长枪。
同时，也注意到了哪吒话语中‘家’一字。
“哪吒此行，并不仅仅是想归还兵器。更是...想要知晓，凡人穆昙花，在那日被东海三太子带走后，现下如何了...”
哪吒说话小心翼翼，说话间，就仿佛敖玉并没有死去。
敖广眨眼，将哪吒的小心翼翼与，自我欺骗的期望收入眼底。
从中不难看出，他当真爱惨了他的女儿，即使是转世。
“哪吒三太子，穆昙花现下如何，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敖广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哪吒的自我欺骗，以及不肯再接受她死亡的事实。
“凡人穆昙花，于豆蔻十四失去了凡间至亲爹娘。我从敖丙口中听闻，她死前已认敖丙为兄。如今，穆昙花已恢复敖姓，顾名敖玉，东海龙族今后便是她的至亲。至于魂魄，已于死亡当夜，被黑白无常带走。就是连我，也未能见上她一面。”
敖广说着，抬起空余的手。
他指尖变化出一颗豆大的粉色珍珠。
敖广将珍珠递给哪吒。
说道：“龙宫之内，已有一个敖玉。不便擅自留下凡人敖玉的尸骨。所以我将她的骨血化做此枚粉色珍珠。”
“从敖丙口中，我得知她死前，对你很是上心。她此生凡世爹娘早死，孤苦无一。临死前仍如此重视你，想来你在她心中地位定然不凡。作为她前世的父亲。我便自行作主，将这枚珍珠交予你。”
敖广将那悬浮于手心的粉色珍珠递给哪吒。
哪吒眸光微闪，眼眶泛红。
他怔怔瞧着东海龙王。
“哪吒，谢龙王！”
他小心接过敖广手中的粉色珍珠。
最后，与敖广互相归还兵器。
原本他还想请问龙王，能否允许他看望龙女小玉。
但似是察觉出哪吒的心思，龙王在得到三叉戟后，匆忙转身离开。
进入龙宫前，只留下一句。
“请三太子勿要贪心。”
之后便送客，重新关上了龙门。
消失于龙宫内。
眼前偌大的龙门再次将他拒之门外。紧紧关合。
他缓缓低下了头。
回想多年来的爱而不得，与此世又一度的阴阳两隔。
命运弄人，他接连两次失去了她，两次亲眼见证她的死亡，又岂能让他甘心。
“东海龙王，纵使你再怎么将我拒之门外，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总有一天，我会让这紧闭的龙门重新敞开！”
“只要我仍旧活于世间一日，便永不会放弃她！”
哪吒利用传音术，令自身声音穿透大门。
传道门后的敖广耳中。
“恶劣的疯子。”
敖广仅默默低骂了五个字，便往龙宫更深处离开了。
“后来，我带着那枚珍珠，又回到了凡间的敖府。我将那栋宅邸房契转送给了那几名孤女。便从她们口中得知，昙花她，将我赠与她的首饰全藏在闺房暗格。我从暗格中取出首饰盒。里面除去凡间购置的珠宝首饰，其余不管是天界还是南海的珠宝，均保存完好，未使用过。”
“以她的性格，想来是不舍得用吧。后来我发现那枚粉色珍珠，并不仅仅只是一枚普通的骨血宝石，内里，其实还有东海龙王特意封存的，独属于凡人穆昙花的一生记忆。”
“他将穆昙花的骨血乃至一生情感记忆，化作一枚珍珠，赠与我。我不懂龙王此举是为何意，但我很感激他愿意信任我。将女儿转世骨血记忆珍珠交予我。”
南海普陀山，木吒静静听完哪吒诉说完沉封心底的心事。
不禁陷入沉默。
他不曾想，哪吒真的会如此看重一个转世。
“哪吒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认为，转世的穆昙花就是敖玉？”木吒看向哪吒，莫名问起。
哪吒眨眼，与木吒对视。
似没想到木吒会这么问。
但回想到当年自己在陈塘关与她那些关于转世的谈论。
脸上挂起一抹苦笑，回复木吒道：“从前的我，确实认为，转世与前世不可为一人。就如同我并不认可自己是灵珠子，但世人皆认定我为前世灵珠子一般。”
“没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便难以体会其中苦楚。每一个人的观点不同。局中人无法拥有局外人的理性，亦如局外人无法体会局内人的心酸。”
哪吒说完，又忽问木吒：“兄长，应听过《何花娘寻夫》的故事吧？从前在陈塘关，北街说书先生最爱讲的，便是这个爱情话本。”
木吒点头，回复道：“自然听过，那时没有多少趣味故事，所以先生经常会讲荷花娘，我时常也会去听一听。”
哪吒又道：“五百多年前，我带着小玉在北街茶馆听过这个故事。那时我的心境与此刻截然不同。我作为一个局外者，无法理解并苟同荷花娘寻找转世夫君，并将其当做同一人的做法。”
回忆到三百多年前，与凡人敖玉的一切经历。
他低眉，双眼盯着地面发呆，又道：“但如今，我已不可能再拥有当年的清醒理性了。于我而言，我已然成了那偏执寻夫的荷花娘。如今在我眼中，穆昙花就是东海敖玉。敖玉即是穆昙花。她们于我心中皆为一人。”
“但经过穆昙花那一世，我内心参悟，即使在我眼中她们是同一人，但在她的眼中，却只是认为，她是他人替身。与她相伴五年时光，她的心思，我总还是察觉得出的。但只不过，同她一起的时光，我一直沉浸在虚幻的满足中，欺骗自我，不愿去面对这些问题。所以让她认为，我为她改名敖玉，是当她作为他人替身。”
哪吒闭眼，深呼了一口气，重重叹道：“她没有属于东海龙女敖玉的记忆，纵使我认定她是敖玉。她也只会当自己是替身。我的做法，于她而言，太过不公。”
木吒再度陷入沉默。
随即，他脑中想到一个疑问，于是又再看向哪吒，问道：“既如此，那哪吒。哥哥有一事想问，当年穆昙花并没有小龙女记忆，若她当年没有喜欢上你，而是心中早便有了他人。你可还会强求这份缘？”
哪吒沉默半响，没有回答，反而莫名站起身。
试想着木吒所言，如若发生，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哪吒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手暗自捏紧。
直到木吒一同站起，了然瞧着他，同样陷入沉默。
哪吒的反应，他猜到了。
以哪吒的性格，如若这等事真发生了。那么，那个被转世所喜欢上的男子，下场应当不言而喻了。
空气安静了许久，哪吒张了张口，哑着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今日，我于一处山间。遇见了一位狐女，那位狐女与生前的小玉相貌相似，几乎完全相同，就是连当年的昙花，也没她那么像。我本与此女对峙，但不曾想，竟撞见了敖烈。”
“敖烈将那与小玉相貌相同的狐女护得很紧，不许我接近。”
哪吒的声音愈发变得低沉。
他低着头，木吒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觉哪吒很是诡异，于是便觉诧异，他紧皱眉间，立即便了脸，察觉到了哪吒不对：“哪吒，你与我说这么多，还提起三百多年前的穆昙花。究竟想说什么？！”
哪吒抬起那双阴郁的眸子，对上木吒。
“我只是想问哥哥一个问题。”
“哥哥觉得，敖烈紧护狐女，不让我靠近于她。一副好似害怕我接近狐女的模样，是否是在惧怕着什么？”
“哦，不对。”哪吒忽地挂起一抹恶劣的笑，又改口道：“亦或者，东海西海，在背着我。隐瞒着什么，有关于小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吒嘴角的假笑愈发深：“我一直觉得，四海那边一直说敖玉‘沉睡’很是奇怪。明明已死，为何要封存于冰窖内，还偏要将死亡称为沉睡。细想下来，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因小玉死亡，而心痛到不愿接受事实，故才将死亡称为沉睡。”
“还有昙花当年死时，我一直不解，敖丙以及黑白无常，为何会共同聚集于将死的穆昙花身侧。”
“经过百年，我每年都会去一遭东海。不仅仅是想见一面小玉尸身，还是因着昙花当年将死时，因敖丙和黑白无常莫名的出现而让我好奇。所以我怀疑，不仅仅是我一人在寻找小玉转世。”
哪吒转身，抬眸往东海的方位望去，又奇怪道：“木吒，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被敖烈紧紧护着的狐女，就是如同昙花一般的存在。”
哪吒话语一顿，又回眸看向木吒，眉眼弯如月牙，一副似发现什么趣事的表情，又继续将余下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完。
“木吒，你觉得，狐女会不会同昙花一样，同是敖玉转世？”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剧情回归玉灵儿线！
第89章
木吒听完哪吒的一系列话。
面色愈发变得惨白。
他不敢想,眼前满眼阴郁的执着少年，竟会是他的弟弟。
五百年了，东海龙女已死了五百多年了。
过了这么久,哪吒非但没放下她，反而竟还对她更加执着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三百年前，转世的一世经历后,他这个弟弟便愈发疯魔了。
连他都早已接受小龙女已死的事实,放下了她。
倒没想到，这么多年。哪吒居然仍无法接受她已死的事实。
“哪吒，你疯了？”
木吒上前，一把抓住哪吒的双肩。
疯狂摇晃着,试图将眼前这疯魔的弟弟晃醒。
“小龙女死了,穆昙花死了！前世加转世,你们共也不过一同生活了区区几年时光，你竟打算就这样，惦记她一辈子吗？！”
“世间哪来那么多转世,即使那狐女是转世。那你又打算怎样？难道你要纠缠她生生世世吗？”
“承认吧,哪吒。东海龙王之女敖玉,她已经死了！”
“……”
哪吒的头仍低着。
他二人此刻站在树荫之下，更显得他的脸色阴沉至看不出丝毫表情。
“对,我疯了。”
哪吒抬起一双暗沉的眸子,与木吒对视。
木吒见他如此状态,无奈放下了抓着他肩膀的手。
被他那满脸阴郁吓到。
如今,似乎‘敖玉’这个名字，已然成了他心中执念。
“她前世同我经历的两月,转世与我共同生活的五年。总共加起来,还没六年。但我就是忘不掉。”
“她骗我至深,我至今仍旧不懂，她当年为何要设下骗局，骗我情感。最终又为我牺牲性命。”
哪吒紧紧捏着双手。
始终也想不明白，她当年所意。
更想不明白，李靖三百年前，从幽冥带上云楼宫的命薄卷书中。
那东海龙女敖玉，擅改他人死命，故受罚三世苦命轮回，又是何意。
如果，穆昙花一生苦楚，是对东海龙女惩罚。
那这些事情的真相，是否又与她设局接近他，骗他有关？
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他，又是抱着怎样的秘密为他做了那么多而死？
“我曾以为，她是世间最为天真纯粹的姑娘。但却忘了，她是东海龙三太子敖丙的妹妹。”
“敖丙为人奸诈狡猾，五百年前西街之事，更是他一手助成，若没有他，你我当年不会惧怕东海，不会不敢处置一只小小鱼妖。”
他嘴角微微勾起，挂着一抹酸涩的苦笑。
回想曾与她对峙，揭穿她骗局的场景。
仍就仿若昨日。
杜鹃花海、陈塘李府。
都是他发觉她骗局的地点。
他是甘愿被骗的，但若她已拉他深陷骗局，她又怎能轻易弃他而去。
他已陷进去了，那她，便不能以死来逃脱责任。
她必须向他负责。这一生，他认定她了。
“你什么意思？陈塘鱼妖一事，已过五百年。今日怎又再度提起？我知鱼妖当年是有东海敖丙撑腰，故才肆意为非作歹。可又与小龙女有何关系？”木吒不解，只觉哪吒因着敖玉之死，早便失了理智。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规劝道：“已过五百年，你就莫要执着了。放下这些前尘旧事，就这么难？”
木吒的不信任与无奈，皆数被他收入眼底。
他知晓，所有人都不会信他。
都只以为是他疯了。
天真单纯，不懂世俗的东海小龙女。
又岂会骗人、岂会是主导放纵西街一乱的幕后主使？
乃至，又岂会做出...早便监视好他的行踪，预料他的归家，制造一切相知相遇，为骗取信任达到目的，甚至牺牲色相亲吻他。
是啊，她怎么会做得出这些事啊。她那么单纯美好，世人又怎会信他的一面之词。
“对，很难。”
他骤然睁大双眸，眼眶泛着微微的红。就是连声音，也亦如让人身处冰窟，毫无温度。
哪吒转过身，脚底再显风火轮。
“此次下凡，我应会在人间待得久些。孙悟空闹事天宫，我无能对他，更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惨败，也无颜面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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