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觉和季轲同样随着人往前跑。
食人兽从不放过视线中的一切猎物。
它们齐刷刷从杂草中冲出来,开始扑向这些男孩,不顾一切地撕咬。
被选中的男孩都身负一定的异能,他们有的依靠自身能力侥幸地从食人兽手下挣脱了,有的则面目全非地被食人兽一点点啃食。
灯塔中央的黑袍人还在赏心悦目地观看这出“好戏”。
纪星觉停了下来,他和季轲被五只食人兽包围,两个人背贴背,忐忑地盯着随时可能朝自己扑过来的食人兽,不敢大声喘气。
“纪星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季轲很害怕,看上去他明显慌了,“我还不想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汗水渗出,与本已干了的泥泽融为一体,黏在纪星觉的额头上,虽然死亡也许就发生在下一秒,但纪星觉仍不断地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包围这里的五只食人兽,背对着季轲开口,“我暂时制住前面的这三只,再用我的空间转换吸引另外两只朝我扑过来,你趁着这个机会跑,听到没有!”
“那你怎么办?”季轲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身子直打哆嗦。
他依旧小心又谨慎地盯着眼前的食人兽,“你不是说你还不想死吗,我和你不一样,我很早之前就想死了。只可惜生我的那个人每次都给我留一口气,不让我彻底死掉。现在正好,成全我也成全你。”
“不行——我们一起走,纪星觉,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别废话。”比起季轲,纪星觉显然没那么多耐烦心,声音也比之前狠厉不少,“季轲,你之前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不经意间就能被一阵风吹走,但只有纪星觉知道自己这些话考虑过多久。
“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把我当做怪胎,就连我自己的妈妈也巴不得我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那天你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意外,也很惊喜。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愿意——”
话音一落,纪星觉就开启多维空间,将五只食人兽压制住。
“走啊!”
趁着这个间隙,他两手相对,光波随即从两手之间产生,将季轲推了出去,“别回头。”
季轲被纪星觉的空间屏障彻底阻隔在外。
无论他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
空间屏障里,五只食人兽纷纷挪动脚掌,蓄势待放,随时准备朝纪星觉扑过去,它们的眼神里充满愤怒,似乎是在宣泄对纪星觉放走另一个食物的不满,獠牙显露,齐齐狂啸。
灯塔上,李浮花踩着紫红色的高跟鞋,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来,她的鞋跟上缠着紫罗兰花,裙角沿着楼梯往上,白皙的皮肤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站在黑袍男子的身旁,纸扇打开放在嘴前,顺着黑袍男子的视线看过去,“有意思,这孩子竟然除了嗜魔体之外,还掌握空间重构术。”
说完,李浮花看向身旁的人,“你怎么看?对他有信心吗?”
黑袍男子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我怎么看不重要,结果会告诉我们答案。”
“哦,是吗——”李浮花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的这番话,“这孩子可是你费尽心机找回来的,我才不信你不关心。”
“那又如何。”黑袍男子的目光没有从西北方向被食人兽围攻的纪星觉身上离开,“拥有怜悯心的人不配留在永咒,很快他就会知道怜悯心就是放在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他想放过别人,别人就不会放过他。”
李浮花笑看西北方向的芭茅草地,“看来——这才是你想给他上的最后一课吧。”
食人兽和纪星觉在激烈地厮打,他根本不怕死,甚至说还有点期待,所以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往死里打,和食人兽拼命。
激烈的打斗过后,他身上落了几道划痕和伤口,而食人兽被干翻了四只,剩下的这只最麻烦。
他从地上跌跌撞撞站起来,气喘吁吁地盯着对面的这头食人兽,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野兽,双方的眼神里都充斥着愤怒。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游戏。
经历方才的一番厮打,纪星觉已经发现食人兽的弱点就在它的脖子处,他屏住呼吸,万分谨慎地观察着眼前的食人兽,随时准备在它的弱点上一招致命。
食人兽似乎也有些累了,看准机会就朝纪星觉扑过去,准备快战快结。
就是现在。
一直在等着对方先扑过来的纪星觉顺势倾斜身子,准备将手里的石头瞄准食人兽的脖子扔过去。
然而,就是现在。
一道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身躯,纪星觉紧皱眉头,咬牙不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是谁在背后偷袭?
他倒在地上,芭茅草顶端的叶片和纤毛以及碧空如洗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紧随其后的,是季轲那张充斥着笑意的脸。
季轲拖着一具刚被他杀死的男孩的尸体,在虎视眈眈的食人兽面前停下,为了转移食人兽的目标,他将尸体甩到远处,食人兽随即顺着肉身追出去。
食人兽暂时摆脱以后。
季轲这才笑意盈盈地在纪星觉身旁蹲下,“怎么样?意外吗?”
纪星觉捂住后腰的伤口,闭眼忍痛坐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季轲,心中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但是他最后只问了季轲一句话。
“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骗我?”
“没错。”季轲的笑未减弱丝毫,只是现在的笑里藏的全是阴谋和诡计,“纪星觉,你不会还真以为我天真善良,是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吧?”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仰头望着天空后,重新看向纪星觉,尾音悠长,“哎呀——真不是我演技太好了,真正天真的人是你。”
季轲握住匕首,继续朝纪星觉的双腿上刺,一刀接一刀,毫不留情,“像你这样的怪人,你不会还真的以为有人想和你做朋友吧?你不跟任何人说话,训练的时候不喊一声累,关到狼窝的时候也一点儿都不害怕,你说你这样的人是正常的人吗,我在你的身上正是看不到一点儿正常人的影子。”
纪星觉的手被季轲的异能压制在地上,无法反抗,即便再痛,他都只是闭眼咬牙,不喊一声痛,不说一句求饶。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纪星觉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怪胎真的不配生活在世上,原来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不会有任何人愿意靠近。
如果有,那也只是藏在身后的背叛。
季轲站了起来,“那还不简单。你知道的,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人只有一个,而你——纪星觉,你将是我活下去最大的阻碍。真可惜啊……”
他望着食人兽远去的方向,方才的那具尸体已经被食人兽吃得干干净净,只剩骨头,“五只食人兽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你。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回来解决你咯。”
季轲重新站起,“好了,纪星觉,其他的呢,我也不跟你废话。不过在你临死前呢,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世上那有什么信任和真情实意啊,就算有,也不过是你自己自作多情而已,不管是我还是你未来遇到的人,你若是相信——就是你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说完,季轲就要动手。
方才那只食人兽因为进食完毕又走了回来,它站在不远处对着两人嘶吼一声,似是在宣泄方才被打的愤怒。
季轲将手摊开,笑意不减,“诶,食人兽,刚刚打你的可不是我啊,你要算账,就找他去。”
他的目光落在满腿是血的纪星觉身上,停留两秒后就转身飞速跑开。
食人兽吃饱了以后浑身都是力气,它毫不犹豫地朝纪星觉冲过去,嘴巴长大,仿佛随时都可以将纪星觉吞进肚子里。
躺在地上的纪星觉长叹一口气,微微扬起嘴角,平静地望着蓝天和空中飞舞的芭茅穗柄,充斥在他眼神中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满怀憧憬”的期待。
他承认——终究还是他想得太天真了。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拿他做朋友,以为自己只要救过别人,对方就会心怀感激,愿意靠近自己。
一切的一切终究是他的妄想。
他向蓝天发誓,自从以后,绝不再相信任何人。
就在食人兽靠近的那一刹那,纪星觉的身体开始绽放暗蓝色的光,光束将他整个身子包围,起起伏伏的光波中,隐约可见纪星觉的眼睛变成红色。
下一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悬浮在半空中,方圆百米内的芭茅草开始剧烈颤动,一会儿的功夫便从根部脱落,化作坚固又笔直的利刃朝食人兽攻来。
鲜血不断溅出,食人兽痛得在地上打滚。
纪星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将死的食人兽,嘴角露出一道满意的笑容,随后,他将目光从食人兽上收回,不正不倚,恰好落在急速奔走的季轲身上。
“背叛的人……怎么能不死呢。”
他抬起右手,一团火球随即从他手掌心中迸出,朝季轲攻去。
火球具有追击的能力,不论季轲怎么躲怎么逃,,他终究避免不了惨死的结局。
灯塔上,李浮花用折扇轻轻地扇风,颇有兴致地望着纪星觉和食人兽所处的西北方向,“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这就是嗜魔体的威力吗,越到濒临死亡的时刻,激发的能量和威力越大。”
第53章
没有窗外冷风的侵扰,屋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李浮花靠着窗,看着眼前的玉秋萤,“这些就是我能和你说的了。之后,作为那批孩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孩子,小纪进入了永咒,由我们的领主亲自训练他。那几年,他一直被关在密室,领主都对他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嗜魔体自身能力的触发往往需要极端的方法,所以……我们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残忍。”
玉秋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总是忍不住去想纪星觉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总是怀着好奇的心情,可是,这一次当她真正知道以后,她的心里却是万丈深渊,怎么都笑不出。
李浮花往屋子里走了几步,“从密室出来以后,小纪变得更加冷血,远比我最初见他的时候还要夸张。领主会给我们发布任务,而那些最严密残忍的任务——永远都只交给小纪。”
她心疼纪星觉,就像心疼自己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渐渐地,小纪也变得越来越麻木。对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在意。包括他自己。”
“玉秋萤。”
李浮花走到她的面前,“我愿意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认可你在小纪心目中的分量而已。我希望你能带着小纪的这些过去,抚平他心中的那些伤,哪怕一点点……也好。”
“等等,你……”玉秋萤还想问她关于组织的事情,但是李浮花说完那番话后就转身消失在屋子里,玉秋萤也追不上,只能无奈地坐回到床边。
她落寞地盯着地面,心事重重,“所以……每次说起家人的时候你都那么不在意?你的不在意从来都不是伪装,而是真的不在意。”
只要一想到纪星觉,她就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心疼的泛滥情绪。
深夜总是宁静于白天,于是,各种思绪就像山涧的泉水一样,抓住每一条间隙冲进玉秋萤的脑子里,势必要把她的思绪搅得天翻地覆,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被褥搭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去想,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每一个人又都是怎样的存在……人的这一生真的没有人还留着上一辈子的债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朦胧,玉秋萤从卫生间里洗漱完毕以后就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她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馒头塞到嘴里咬一口,左手拿起装满牛奶的杯子递到嘴边。
张清还在厨房里洗东西。
玉秋萤朝厨房里喊了一声,“妈妈,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你也来吃呗。”
张清背对着她继续洗碗,笑意盈盈,“妈妈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抓紧点,不然等会会迟到。”
“放心放心。”玉秋萤又咬了一口馒头在嘴里嚼。
与此同时,电视机上播放的新闻声音也传入她的耳朵里。
——据悉,我市沿海一带已发生多起鱼类死亡事件,昨日凌晨四时,一名刚准备下海巡逻的秩序安保又在岸边发现一具已死亡的蓝鲸,长达24米,体重逾百吨。具体原因不明,相关部门正介入调查。
原本放空大脑吃着早餐的玉秋萤心思渐渐被这则新闻所吸引。
海边?鱼类?
她不禁想到左墨当初托付给她的恳求,难道这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把东西洗好以后的张清借着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朝厨房外走出去,“秋萤,还在看什么,快点吃,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噢,知道了。”玉秋萤转回脑袋,心事重重地继续吃早饭。
来到学校以后,她将书包塞进抽屉里,第一时间便是转身去找后桌的纪星觉说话。 “海边鱼类死亡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听说过一点。”
纪星觉从容自在地整理上个周末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似乎对玉秋萤谈到的事件一点都不惊讶。
玉秋萤谨慎地盯着他,嘴角似乎带着不被人察觉的笑意,“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我只能说你太看得起我了。”纪星觉将翻找出来的卷子放到桌面上,整个人往椅背靠,两只手端在身前,“比起这件事,我还有更重要的想问你。”
“什么?”她还不知道纪星觉想问自己的是什么事情,只是一脸无所谓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玉秋萤。”他的目光不肯从她的身上离开,声音里充满考量,“你老实告诉我,李浮花是不是去找过你?”
“浮花姐姐?”因为心虚,玉秋萤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离开了纪星觉的双眼,她望着斜后方的黑板报,声音有些拖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在回答纪星觉之前,她得确认一下这件事是否是纪星觉所不愿看到的,支支吾吾反问道,“如果她真的找过我,会怎么样?”
纪星觉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纪星觉的这双眼眸里,玉秋萤似乎再一次看见了初见他时所具有的的那种冷漠。
她大概猜到纪星觉听到回答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了。
从始至终,玉秋萤也并不想欺骗纪星觉,她低下了头,“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浮花姐姐的确来找过我,如果你想知道她都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
她抬起眼眸注视着一脸漠然的纪星觉,“你可不可以别不理我?如果你要生气的话我没意见,隐瞒在先是我不对,但我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我们可以好好说话沟通。”
“可以吗?”她眼巴巴地望着纪星觉,不敢再继续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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