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猜到了。”
“但是你送给过我一份礼物,虽然我完全不感兴趣,但有来就有得往,我会送你一份回礼的。”她追问,“为了不浪费礼物,你不如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他笑:“也许跟你一样,那份礼物不是我而是我妈借口送你的呢?”
“……”
林耀远看着陶茹之无语凝噎的表情,笑意更深:“跟你开玩笑的,确实是我送的。”
“…………”
他挥挥手上楼,声音飘远:“总之不用送了,我懒得扔垃圾。”
陶茹之眼皮恶狠狠一跳。
她仰头看着楼道的灯随少年的影子一盏一盏亮起,自言自语道:“不送可不行啊。”
因为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
周六的时候陶茹之揣上胶片机去了学校,因为有社团活动。
高一的时候她参加过各种各样的社团,倒不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兴趣爱好,只是单纯地不想给人一个需要费力读书才能维持好成绩的形象,哪怕事实上她学得并不轻松,需要背地里狠狠啃书。
但是到了高三,复习的压力陡增,她也不再勉强自己,几乎全退了社团,唯一一个没有退出的是胶片摄影的社团。
社团活动并不频繁,通常隔很久才有一次,因此退不退出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她没有退出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在那个社团里有想见的人。
实验楼是社团的活动根据地,地下有一间不再启用的实验室,后来发挥余热改成了冲洗室。每次活动之前大家都两两搭档拍照,然后聚在那里冲洗扫描拍好的照片,互相点评分享,不过比起拍照片的心得,大家更愿意分享的是八卦。
比如林耀远的大多数事情,陶茹之就是这么听来的。社团里有林耀远的同班女生,每次叽叽喳喳谈论他。
陶茹之能理解这种心情,每当对方大聊特聊林耀远时,她就会走神去注意梁明杰。她没办法当着他的面大剌剌谈论他,相反,这么多次的社团活动,她甚至都没怎么和他聊过天。
他们的交集只限于她每次走进社团教室,梁明杰会无差别地和每一个进来的社员问好。
“下午好啊!”但是他只会特定地问她,“你有好好吃过午饭吧?”
大概是因为曾经有一次社团活动她没能来参加,缺席理由就是胃痛。
“吃过了。”
陶茹之很普通地回答完,快步地和他擦肩。走出一段距离才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和下一个走进来的人在打招呼了。
很难描述自己对梁明杰抱有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是喜欢吧,或者说在意。
但这种在意也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而是周围的人不知不觉都开始谈论恋爱的话题。她明明觉得无聊,却又感觉一点茫然,仿佛对这一切没有知觉的自己是在浪费所有人都该这样度过的青春。
就好像拿着只有今晚可以进入的游戏厅门票,每个人都闹哄哄地找到了他们要玩的机子,她的耳边不停地充斥着开局的声响,她被那种声音催促着也得去找一台机子。
就在那时候,她注意到了梁明杰。
社团活动时他盯着她冲洗出来的胶片,那是一张黑白的天空照片,没有一朵云,只有一只鸟。她拍下的瞬间,那只鸟正在往下坠落。
梁明杰忽然问她:“这张照片可以送我吗?”
陶茹之疑惑:“你喜欢?”
“对。”
“为什么?”
“这张照片很有生命力。”他伸手将照片翻转,“你看,它在往上飞了。”
那一刻陶茹之想,也许可以喜欢这个人。
她将照片递给他,摊手道:“那你也送我一张你的吧。”
他的神色顿时紧张,结结巴巴说我这次拍得都不好,我下次送你一张好的。
结果一直没有下一次。
所以陶茹之想,也许这个人对我没什么感觉,不然怎么会忘记这种事。
她倒也没有特别伤心就是了。
刚才和梁明杰打招呼的人走到陶茹之身边,拍了下她的肩,陶茹之回过神,打招呼说:“来了啊。”
“想我不!”
这就是那个林耀远的同班女孩彭莹。
她开始例行公事地分享说:“茹之姐你知道吗这星期我大着胆子向林耀远借笔记!他不但借给我还帮我圈了一下重点!天呐他真的好温柔一个人。”
她念叨完,才发现平常总是淡淡听着这些的陶茹之变得有些不一样。
陶茹之她居然翻了个白眼。
“啊,是不是你听腻了……”
陶茹之顺势又翻了一个,借口说:“是眼睛进了东西。”
“是吗……?”
“哦对了,问你个事。”陶茹之状似随口一问,“你们班最近是不是有个动员高三的班会来着?”
“对!林耀远还是主持呢!”
“是什么时候啊?”
“下礼拜三的下午最后一节课。”
陶茹之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课表,那天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可以自由活动。
彭莹察觉到古怪,狐疑地追问:“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陶茹之心情大好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送了人一份礼物,想当面看看他拆开的反应。”
“你送谁啊?我们班的人吗?”彭莹一头雾水,却也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提醒,“对啦!你没忘记下下周日是我生日吧!你记得来参加呀,我也要礼物!”
陶茹之拍拍她脑袋:“好好好,一定给你买。”
*
时间转眼到了下周三。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总是令
人昏昏欲睡,窗外干枯了一整个冬天的树叶长出稀薄的影子,在教室的课桌上留下摇晃的树影,仿佛连它也在班主任的唾沫里感到困倦。
偶尔,枝条的影子也会晃到林耀远的侧脸上。
他手掌支着侧脸,任由树影在他脸上打盹,余光盯着天边飞过的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一直循着它飞翔的轨迹直到飞离这片天空。
“班长,你来给大家打打气。”
讲台上的班主任终于停下喝了口水,点了林耀远让他来接棒。
林耀远仿佛从未走过神一般,被点到的刹那就收起了散漫的神色,挺拔地拿起USB走上讲台。
气氛并没有多少改变,除了部分女生打起精神,给林耀远面子鼓了几下掌,其中就数彭莹鼓得最捧场。
林耀远冲着台下笑了笑,点开自己做的那份ppt开始照本宣科。
过了没几分钟,刚才还振作精神的女生们纷纷又垂下脑袋开始打哈欠,全班一片萎靡,除了下课铃声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们沸腾,除了——“我靠!”
坐在讲台旁边的一个男生忽然惊呼出声。
投影仪上正播放着超链接跳出来的网页,一对硕大的白晃晃的胸脯上下颤动,底下躺着的男人的肚皮跟着起起伏伏,旁边闪烁粉色的大字:同城裸/聊,激情共享!!
林耀远在画面跳出来之后就极速地操作关闭,愣神前后不过三秒,很多人没看见,但也有人看见了。
仿佛一颗子弹突然打进来,众人交头接耳乱成一团。
“我看见那个了!”
“什么什么?!我没看见!”
“那个哪个啊?!”
“黄网!!”
班主任脸色铁青地看向林耀远:“班长,这怎么回事?!”
林耀远沉默了片刻,面不改色地回答:“大概是中病毒了。”
他关掉课件,抬起头,有人正经过窗外。
两人四目相接。
时间的流速陡然变慢,慢到他能看清陶茹之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刚落在他脸上的树影飘到了她的侧脸上,割开她的脸庞,露出一道笑着的阴影。
林耀远微眯细双眼,跟着一起笑了。
第6章
晚自习的校园像一台忠实运行到很晚的旧电器,偶尔会发出一些噪音,而当班主任从窗边经过,这些噪音勉强消散了。直到放学的打铃再次响起,这台旧机器的内部零件终于支撑不住,瓦解一般发出叮铃桄榔的声音。
陶茹之却没着急动,像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螺丝,还在解数学模拟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同桌已经收拾完书包,走前在她面前打个响指:“难得哦,今天这么用功?”
陶茹之搪塞道:“今天这道题特别难解。”
同桌离开教室的几分钟,陶茹之已经轻松列完了解题的方程。她又随手打开英语课文看了一页单词,直到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这才慢悠悠地收拾桌面起身。
令她感觉难解的不是夹进书包的功课,而是她即将回到家要面对的事情。
——林耀远。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回教室复习,中途故意绕过他的班级,刚好目睹到高潮的一幕,简直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喜剧电影都要有趣。以致都过了一整个晚自习,回想起那一幕仍感觉爽得头皮发麻。
但再回想起最后和林耀远对视时的那个眼神,爽过后伴随着头痛。
她以为会在他脸上看到难堪的表情,再不济也是错愕。但他却只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是什么意思呢?
陶茹之骑上自行车,夜风吹过面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到家时陶康笙在厨房做夜宵,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林耀远的房间。很好,门关着。
她快速地换鞋进屋,啪一下关上门。
厨房里的陶康笙听到动静,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支声。
陶茹之平躺上床,戴上耳机继续听英语单词。
“curious、curious。”
机械的女声在她的耳边回响。
陶茹之翻了个身,盯着墙面。
她跟着耳机里的声音跟着默念了一遍:curious、好奇。
仿佛是她的心脏在说话。
于是,陶茹之摘下耳机,轻轻将耳朵贴近墙壁,打听着对面房间的动静。
那家伙在干嘛?会不会现在正在想怎么报复回来?
不过可惜,听到的只是一片安静。
“咚咚。”
两声突兀的敲门声横插入这片安静,陶茹之的心脏被吓得陡然跳快一半。
多半是陶康笙来喊她吃夜宵了。
“不用了,我今晚不饿。”
“是我。”
门外响起的却是林耀远的声音。
陶茹之瞬间打起十二分的戒备,清了清嗓问:“哦,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告诉你一声——”
她越发不安,但声音依然淡定地反问:“什么?”
“今天晚上风大,你晾在阳台的衣服刮到地上了,所以我就帮你收起来了,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陶茹之回忆了一下自己挂在阳台的衣服,两件毛衣——以及一件白色内衣。
她的脸立刻绿了。
陶茹之从床上滚下来冲到客厅,两件毛衣确实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白色内衣打眼地搁在最上方。
她瞪着他:“你是变态吗?”
林耀远悠然地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昂头看她:“助人为乐为什么会是变态?”
“你拿我的内衣不是变态是什么?”
“不然等着它吹到大马路也无所谓?如果你有暴露狂的癖好那当我多此一举。”
“哈哈。”陶茹之笑起来,“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我暴露狂?”
陶茹之看了眼厨房,按开电视将声音调大。
混合着背景音,她洋洋得意:“要不是路过你们教室不小心看到那个什么……裸/聊?我还真没想到呢。”
林耀远嗤笑:“我倒是没想到,这是你哪里找来的黄网,还是你平常上的?那种东西也能引起性趣?看了只会让人软掉。”
陶茹之立刻反击:“原来你硬不了啊?那得早点去医院看医生,年纪小还有得救。”
林耀远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龟裂,但很快被他压下来,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所以你承认这是你找的了。”
“……”
该死,话赶话,被他带着走了。
厨房的门这时打开,陶康笙解下围裙走出来,好奇道:“你们聊什么呢,在里头听到你们聊得热火朝天的。”
陶茹之语气一变:“我谢谢他帮我收衣服呢。”
林耀远微笑:“应该的。”
陶康笙哈哈一笑:“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呀!来,吃宵夜!”
陶茹之嘴角抽动,迅速抱起沙发上的毛衣和内衣,路过林耀远身边时压低声音警告:“不要再碰我东西。”
他掀起眼皮回答:“你也是。”
*
这之后的几天,陶茹之都戒备着林耀远,出门前一定严格上锁,哪怕只是短短去个洗手间的时间。
她不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只是暂时相安无事。
动物发动攻击前草原总是风平浪静的,他在寻找时机。
他们在校园里碰到时还是互相装作不认识,这也导致偶尔会有尴尬场面发生。
中间有一次他们都在二楼食堂吃饭,陶茹之和饭搭子坐下开吃,接着离他们一个过道的位置,林耀远被他的饭搭子拉着坐下了。
陶茹之瞬间觉得倒胃口,在家里被迫和他一起吃夜宵就算了,不能到了学校还看见那张脸吧。
但换位置又太明显,只好加快了进食速度。
她趁喝水的动作余光扫到邻桌,林耀远倒神色如常,正把兰州拉面里的白萝卜全都挑出来,夹给对面的男生。
男生嚷道:“远哥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挑食了。”
另一个男生劝:“你就帮他解决下呗。”
“我也不喜欢白萝卜啊!”
陶茹之听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林耀远不喜欢吃白萝卜?
那第一次吃火锅还有喝鱼汤的时候把萝卜夹给她,陶茹之以为是他示好的种种举动,其实是把她当垃圾回收站……靠。
她朝林耀远那桌剜去一个眼刀。
林耀远刚好抬头,准确无
误地接收到她的视线,又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萝卜,特意在她的注视中像慢镜头延迟播放,仿佛在问她,还剩下一片,要夹给你吗?
陶茹之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收回视线后,发现对面的饭搭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这么看我?”
“你眼睛抽筋了好几下。”她嘶声,“学习压力太大也会引发面瘫吗?你要小心面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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