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张脸上带着一点笑,轮廓线条柔和下来,是另一种好看。
温辞两手抓着车椅,攥得很紧。
之前校庆,知道段薇在向周雾传达暧昧的那段时间,温辞一直忍着不去联系周雾,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在那种情况下找周雾上床。
现在,在段薇前几天明确表示过自己还喜欢周雾,并且已经离婚的情况下,似乎就更不合适了。
毕竟当初他们就约定,这段关系只保持到段薇反悔前。
温辞冷静地想了很多,回过神来时,她却已经倾身靠近周雾,他们的嘴唇差一点就碰上——
周雾挑眉,偏过脸躲开:“怎么了。”
温辞一边告诉自己不可以,一边听见自己木木地询问:“我晚饭不回家吃了。我能直接去你家吗?”
周雾还没说话,手机骤响,他一边手还隔着外套搭在温辞头发上,接起来,空旷的停车场里,秦运的嗓门很大:“大哥,段薇找不到你,又找到我这儿来了。什么情况?对了,你知道她离婚了吗?”
周雾说:“知道。”
温辞脑袋嗡地一声,无边无际的羞耻感翻涌而上。她刚才在干什么?她刚才居然打算趁周雾还不知道的时间差里,跟周雾再多呆一会,再亲一下,再上一次床。
周雾再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直到他挂断电话,拒绝道。
“不能。”周雾还在帮她擦头发。他说,“我不和你做炮友了,温老师。”
“……好的。”
心沉到最低,温辞羞愧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人生里少有过什么卑鄙的念头,第一次就宣告失败,还是在她最在意的人面前。太狼狈了,太难堪了。
她躲闪开,不敢再去看周雾的眼睛,重复道:“好的,对不起。”
温辞想尽量表现得平静一点,想体面地跟他道别,“你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走的,我在这里等雨停,再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祝你和段薇早日复合。”
温辞说完,抱着自己的帆布包就想下车,又被周雾隔着外套捂着头发按了回去。
“祝错了,温老师。”
周雾直勾勾地看她,语调散漫却清晰,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我和她在毕业那一年就结束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复合。”
“……”
几个字好像很难听懂,温辞抱着帆布包,脑子里冒出来的问题很多。最后问出口的是:“那为什么不做炮友了呢?是和我做不舒服吗?”
“……”
轮到周雾被她问得一顿,挑眉,坦然地回答:“不是,超级舒服。”
温辞盯着他,又沉默了,眼睛里带着一点无法理解的疑惑。
周雾跟她对视许久,败下阵,叹息地笑了一下:“你上车的时候没闻到什么味道?”
温辞脑子里装了事情,耳边又都是雨声,她只闻得到潮湿的味道。周雾这么一说,她才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周雾打开后车门,拿出一束花。
一束白色的洋桔梗。
“本来想着吃晚饭的时候给你。后来又想,吃不了晚饭,在车上给也行。”
“温辞,不和你做炮友,是因为我想追你。”
“不是因为和你做超级舒服——当然一开始是因为这个。”说到这儿,周雾自己都忍不住笑开,他身上湿淋淋的,耳廓已经红透,垂眼瞧她,黑深的眼睛里晃着光,连青涩都比别人要张扬,“后来发现不上床的时候也想跟你在一起。看电影也行,逛沙滩也行,在图书馆发呆也行……”
“我没追过人,想了一晚上,从最基础的开始,告白和送花。后面的我再想想。”
两人一人坐车内,一人站车外,分不清谁的脸更红。沉默的地下停车场已经被他们的心跳声塞满,比刚才落在车顶的雨还要重。
周雾只字不提自己发现的事,他递出花,笑着低声请求。
“温老师,给个追你的机会。”
第47章
温辞把那束洋桔梗带回了家。
周雾似乎买花时都有特意考虑过,没有买那种特别夸张的大花束,而是盈盈一把,漂亮,小巧,正好能装进温辞的白色帆布袋里。
快到九月,天气逐渐转凉。
这场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周雾把她送回弄堂时已经雨过天晴。
到家洗了澡,正好吃晚饭。
温辞吃着吃着,温母的手背贴到她额头上。
确认完体温,温母疑惑:“还以为你下午淋雨淋生病了呢,这也没烧呀。脸怎么这么红?”
温辞支吾,唇角已经不自觉地翘起来:“可能有点热。”
她的笑与平时礼貌性的表情不同,温母瞧着,忍不住也莞尔:“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没。”温辞放下筷子,“妈,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了,温辞上楼的时候脚步放得都比平时轻和慢。回到房间,关上门,温辞走到床边,猛地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散乱的黑发里冒出一个粉红色的耳朵尖,温辞把脸埋在枕头里,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好可怕。好恐怖。怎么会这样?她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兴奋真的没关系吗?
温辞觉得自己现在亢奋得有点要冒烟儿了。
快被枕头闷死之前,微信电话铃声先救了她一命。温辞把手机立在床头,从枕头里露出眼睛和鼻子,跟对方通话。
那头的窦以晴头戴发箍,翘脚踩着椅子,眼下发青,满脸憔悴,已经提前进入上班状态。
“下午怎么不回我微信啊?这么劲爆的八卦没人陪我聊,害我跑去找秦运,又被他气死……”她说着抬头,看见温辞发红的脸蛋,和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发出与温母一样的疑问,“你发烧了?”
“没呢。”温辞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低低闷闷的,“对不起,我忘记回了。当时在做别的事情。”
“做什么去了?又去图书馆了?”
温辞之前不告诉窦以晴自己的约炮对象是周雾,是因为不确定那段关系能保持多久,那种事对周雾来说也算是一种隐私。
反正都是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她自己偷偷知道就好。
但现在,温辞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她太想和窦以晴分享了。
“嗯。”温辞眨眨眼,把脸凑到手机边,仿佛两个人此刻就在一个被窝里,小声快速地告诉她,“以晴,周雾跟我表白了。”
“什么?”窦以晴愣了一下。
温辞刚要再重复一遍,窦以晴把面前的手提电脑合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什么??????!”
……
“那你怎么回答的?”
窦以晴转移阵地,从办公桌前挪到了床上,盘腿抱着抱枕,听完了温辞的叙述,追问。
温辞回忆了一下,她都不记得自己当时呆滞了多久,感觉在飘,有一瞬间还怀疑面前的周雾是幻觉。直到温母催她回家吃饭的电话响起,她才回神,说“好的”。
想起周雾听见回答后,笑得肩膀都颤,还正儿八经地应她‘谢谢’,温辞有点受不了,又把脸埋进枕头,“我为什么要说‘好的’?我好奇怪啊。”
窦以晴安慰她:“你没说‘收到’已经很了不起了,宝宝。”
“……”
“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周雾的?”窦以晴再次追问,“我记得你上次大冒险说的高一……”
温辞默默地嗯一声:“就是说的周雾。”
“???”窦以晴的疑问都快冲破手机屏幕,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她跟温辞高中每天几乎都在一起,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是真能藏。
窦以晴缓了缓,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温辞紧紧抱着枕头,征求好友的意见,“我应该怎么回答?‘好的’还是‘可以’,还是‘我愿意’?”
窦以晴:“……”
原来是不知道怎么答应是吗?
“我愿意是求婚用的。”窦以晴无语地说。
“哦,”温辞眼睫都快扇出风,“哦哦哦……”
一副已经坠入爱河的模样。
窦以晴叹气,认真地跟她说:“你要问我的意见呢,我觉得你先别急着答应,仔细想想,先考察考察。”
“考察什么?”恋爱小白温辞问。
窦以晴大学至今谈过两段恋爱,还算比较有经验:“比如家境啊,人品啊……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觉周雾人还不错,但时间太短了,高中时候又和他不熟,不能肯定。家境的话,只知道他家很有钱,你是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的吧?那肯定要先了解一下他家庭情况,我感觉有钱人家庭关系都挺复杂的。再说了,周雾这么有钱,长得又帅,身边应该挺多莺莺燕燕——不是我造谣哈,秦运就是这样。万一他就是想跟你玩玩,谈两个月就把你甩了呢?”
“我们退一万步来说,他不是自己说的要追你吗?就让他追一段时间看看呗。被追多爽啊。”
聊着聊着,手机对话框头顶弹出一个对话框,周雾给她发了一张椰椰的照片。
可怜的胖胖萨摩耶又被抓去夜跑,蹲在之前她给它买烤肠的那家小卖部前赖着不走,周雾的狗绳都已经扯到紧绷了。
【周雾:感觉你得负责。它现在每次经过这里都要赖几分钟。】
温辞莞尔,第一次道歉不是那么有诚意:【对不起。】
【周雾:明天还去图书馆?】
【温辞:嗯,附近在装修,有点吵,最近都要过去备课。】
【周雾:知道了】
【周雾:晚安】
知道了是会来的意思吗?
好像是的。
窦以晴在视频那头喋喋不休,看见对面的人捧着手机傻笑,她察觉不对:“你干嘛呢?在听我说吗?”
温辞像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到似的,腾地挺直身板:“在听呢。”
窦以晴也确实是老师做派:“我刚才说什么了?”
“让我考察考察,仔细考虑,别着急答应。”温辞朝她敬礼,像自己班里那些学生一样,“收到,感谢窦老师的重要意见。”
“……”
窦以晴挂断电话,握着手机望天感慨,怎么感觉温辞最近变得更可爱了呢。
撂了语音,温辞洗漱出来,习惯性地要上床睡觉。走到床头却又拐了一个弯,绕到了书桌前。
干净矜贵的洋桔梗被她妥帖地放进了花瓶里。
温辞自己偶尔也买花,温母见她带花回来,没有多问。
温辞低头靠近,嗅到一股清新干净的,淡淡的芬芳。
-
温辞到图书馆时,周雾已经在昨天的位置坐着了。
一身清新干净的白t,坐姿一如既往地懒散,旁边的座位居然放了一个黑色背包,书被他架在腿和书桌之间,是这一片区域看起来最悠闲的人。
身边站着一个女生,小裙子羊尾辫,半弯着腰,看起来像是在找周雾要联系方式。
图书馆算被搭讪几率最大的地方之一。温辞经常被搭讪,尤其是她在看考研书籍的时候,就会有男生来问她是不是也是“战友”,要不要加好友一起努力上岸。
更别说周雾了,从小到大都引人注目。就算现在沉着肩,坐得吊儿郎当,走进来照样一眼就看得见他。
周雾抬头,听完对方说话后,举起了手机。
温辞本以为他是打算交换联系方式,但女生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笑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口袋,跟他道别了。
周雾也朝对方抬了下手,转过眼时,正好与温辞对上视线。
他抬着的手慢悠悠放下,提前帮她拉好了椅子,把自己拿来占座的背包随意放到了地上。
温辞落座,低头看了眼:“怎么带了背包?”
明明上学的时候都不背。
“装伞和外套。”周雾后靠着椅背,问她,“今晚要不要回家吃饭?”
温辞拿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可以不回。”
“那一起吃?”
温辞点头。
周雾拿起手机预约餐厅,温辞不经意一瞥,随即愣住。
周雾的手机壁纸换了,不是吐着舌头的椰椰,而是一片熟悉的暖橘色。温辞坐在这片橘色里,脸颊被食物撑起,笑得眼睛弯弯。
是之前在滨城,周雾趁她吃饭时拍的那张照片。
周雾刚解锁手机,手腕就被紧紧抓住。周雾平时冲浪网球篮球什么都来,皮肤接近麦色,温辞又太白,每次俩人贴在一起,颜色区分都特别明显。
“你屏幕怎么……”温辞怔怔的。
周雾挑眉,言简意赅:“方便。”
有什么情况,一举手机就解决了,都不用开口。
“……”
睡了一觉好不容易压回去的兴奋感又慢慢漫上来,心跳敲击着皮肤,怕被发现,温辞松开他的手。
“那,”第一次被人当做手机屏幕,对方还是周雾,温辞脑子混乱,“你不能换一张吗?”
周雾打开相册,找出人像分类,把手机递给她,很好商量地说:“你挑。”
温辞低头划了两下,发现,周雾手机相册的人像分类里居然只有她。
几乎都是在滨城的照片,不怎么讲究构图,能看出只是周雾心血来潮随手拍的。照片里,她在海边,在餐厅,在别墅的院子里,有的看不清脸,甚至模糊出重影。周雾都没删。
最近两张新拍的,是她遛椰椰的背影,一人一狗走在石桥上,椰椰的屁股还靠在她的小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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