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隐约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混杂在路边的吵杂声中,温辞听不太清楚。
“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别哭。”周雾很平静地问,“方便说原因么?身体不舒服?”
温辞刚才对着门板想了很久的借口,其中就有这一项,很完美的就能糊弄过去。
毕竟26岁了,还要跟朋友说是父母不让出门,未免太可怜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周雾的声音,温辞忽然就不想编借口了。
“我爸妈不让我去。”温辞说,“对不起啊,让你特意来一趟。”
电话那头,周雾笑了一下:“……我当什么大事。”
温辞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地应:“对不起,秦运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你想去么?”周雾突然问。
温辞被问得一愣。
她想去吗?
其实一开始也并没有很想。
和秦运、秦运的朋友们并不熟悉,她担心自己会冷场;见到周雾和段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此时此刻,听见周雾的声音,温辞忽然发现,她是想的。
她很想很想见周雾。
温辞说:“……想。”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由闹转静,周雾看着面前一栋栋双层红砖矮房,问:“你家门牌几号来着?”
“31号,”温辞问,“怎么了?”
“你现在在几楼?”
“二楼。”
“……没开灯?”周雾说,“温辞,开窗。”
温辞一愣,预感到什么,猛地从地板上起来,用最小的动静飞快跑到窗前,推开窗——
周雾站在窗下,抬眼笑着望她。
见到她,周雾微不可见地扬了下眉梢。
温辞今天穿了一身白,她本身又长得白净,站在黑暗里,像一株漂亮的白玉兰。
“之前怎么没见过这条裙子。”周雾道。
“以晴让我别穿牛仔裤。”
说完又发觉不对——周雾现在穿的就是一件宽松深灰色牛仔裤,配一件带有刺绣图案的黑色t恤。
只是他本来就身高腿长,像个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不会显土气,永远帅得很随意。
温辞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很奇怪吗?那我去换掉吧。”
说完她又回神——本来就去不了派对了,有什么好换的?
“不奇怪。”手机跳出新的来电提示,周雾扫了一眼,挂断,“催我们了,走吧。”
温辞一愣。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她呆呆道:“……怎么走?”
“信我吗?”
“信。”
没想到她会应得这么快,周雾的笑深了一些,他说:“跳下来,我接着你。”
“……”
温辞转身回屋。
周雾:“……”
周雾失笑:“不是说信我?”
温辞一窘:“不是……我去拿鞋子,礼物也还没拿,马上,很快,你等等我。”
周雾观察过这附近的环境,温辞家在尽头,楼层不高,甚至还没江中的墙高,温辞房间窗外正好是条小巷,偏僻,安静,没人。
有这条件,不跳一次窗都可惜了。
高跟鞋和包包先被丢下来,温辞单腿迈出窗户,风把她的裙摆温柔地扬在空中。
昏暗寂静,四下无人,温辞感受着晚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频率好似这辈子最快。
周雾站在窗下,朝她张开手。
见她紧张,他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小声地玩笑道:“我是不是要闭一下眼。”
“我穿了打底裤。而且……你无所谓,你都可以看。”
周雾很想问她,怎么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人玩味的话。下一秒,温辞一跃而下。
周雾稳稳地接住她,像接住一朵白玉兰。
温辞双手紧紧地环住周雾,还有些惊魂未定,周雾抱着她,掂了两下。
“好像轻了。”他评价。
第11章
温辞生平第一次做这么刺激的事,心脏都仿佛快跳出喉咙,脑子出现一刻短暂的空白。
“有吗?”温辞回答,“但我最近在学校都有按时吃饭。”
“看来江中的食堂还是那么难吃。”周雾说。
突然,身后的窗户传来几声动静,两人对视一眼,温辞连忙轻手轻脚跳下来去捡她的包,周雾拎起她的高跟鞋,牵着她跑到窗户侧面躲起来。
窗户被打开,露出温辞父母的房间。
温母往外看了一眼,温父问:“怎么了?”
温母道:“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野猫吧。”
温母关上窗户,声音隐隐约约还听得见:“哎,温辞这孩子,最近越来越奇怪,非要去秦运的生日,她高中那帮男同学什么情况你是清楚的,有钱没教养。当时我都让你帮她办转班,你非说不影响成绩不用转——还有那天,你记得吗?她去以晴家也不提前告诉我,还是我看了客厅监控,才发现家里没人……”
温辞低头听着,羞愧得耳朵发红。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把她从幼儿园玩伴身边抱走,嘴里念念有词,说别人脏、没有家教,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加入这样的游戏。
温母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都是当着面说的。后来温辞在幼儿园再也没有玩伴。
周雾会生气吗?会觉得奇怪吗?
窗内渐渐没了动静,温辞咬唇,“对不起”刚到嘴边,牵着的手被往前拉了拉。
“快走。”周雾回头看她,眼里带笑。
温辞一路都走得非常小心。
弄堂太小了,街坊邻居好些都是熟人,不论遇见谁,都有被她爸妈发现的风险。
好在天色已暗,没多少人在外溜达,一路走过来都还算顺利,眼见再拐个弯便是弄堂口,一位穿着旗袍扇着扇子的中年女人迎面而来。
温辞连忙往后一缩,躲到了周雾身后。
“怎么了?”周雾问。
“前面那个,”温辞侧开脸,紧张地小声道:“是我妈妈的麻友。”
运气不好,他们偏偏走在了一条窄道,怎么都要撞上。温辞穿了一身白,周雾本身又引人注目,在昏暗小路上太过显眼,对方明显已经开始注意他们这边。
为了不被发现,温辞心一横,刚要伸手把脸捂住——虽然有些奇怪,但至少不会被抓包。
但周雾先一步把她搂了过去。
温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按进了怀里,温辞一愣,下意识伸手抱住他,把脸藏进他胸膛前。
三人擦肩经过,温辞听见阿姨啧啧了一下,小声嘀咕:“现在的小年轻……”
越到弄堂口人就越多,周雾一直没放开她。温辞看不太清前面的路,一直随着他走,安然无恙地到了周雾车前。
周雾今天开了一辆很骚的跑车,与古旧质朴的弄堂格格不入。
周围有人在围观,温辞来不及为第一次见的布加迪车门而震撼,在注目中匆匆上车,周雾拿出车上的外套,扔到了她的腿上。
温辞立刻拿起来,把自己的脸全盖上了。
周雾抽出窗边的罚单,开门上车,一脚油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黑色布加迪疾驰在车道上,周雾单手握着方向盘,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温辞。”
外套被拉开一个角,温辞小半边脸露出来:“嗯?”
“车窗贴了膜,不站在车头前,外面看不见。”
温辞松一口气,终于放下外套,把整张小脸露出来。
她脑子里还不断转着她妈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一有机会,她便道歉:“周雾,刚才……抱歉。”
“什么?”
“我妈的话。”温辞本来想解释两句,张嘴又发现根本无从解释,她只能重复,“抱歉。”
“无所谓,没在意。老余当年骂我骂得那么凶,我也没一句听进去的。”周雾道,“你也别在意。”
手机响起来,周雾看了看前面山雀似的摄像头,把自己手机扔给温辞:“秦运的电话,接一下,不然他会一直打,吵死了。”
温辞接起来,电话那头很吵,音乐和说话声混杂在一起,秦运的嗓门也随之放大:“大哥,怎么回事,都几点了,太久没碰你的布加迪了,不会踩油门了??”
温辞看了一眼导航:“马上就到了,还有二十分钟,抱歉,是我耽误了一点时间。”
秦运一愣:“哦哦哦,啊,好,周雾手机在你这啊?好,好好好。”
秦运莫名其妙说了一通就挂了,温辞捧着周雾的手机,正想着放在哪,余光瞥到了旁边的罚单。
弄堂街口只能临时停十分钟,超时就会开条。
周雾开车也快,但比秦运要稳,导航提示需要二十分钟的路,他们十多分钟就到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情况,温辞还是有些被冲击到。
面前是一栋隐藏在山林里的三层建筑,楼不高,但面积夸张得令人咋舌,一眼望去全是落地窗,通透又高级,闷重夸张的鼓点声隐隐约约传出来,每层楼、每块阳台此刻都站了人,有跳舞唱歌的,打电玩打台球的,甚至有一个赌桌——不是她以前参加过的那种大家围在桌前吃顿饭的生日会,而是真正的,她在剧里才能看到的夸张派对。
而除了这栋别墅,她一眼望去居然看不见其他的建筑——也可能有,只是隐没在成荫的绿树里。根本没有会打扰到邻居的困扰。别墅外遍地跑车,停放得都很随意。
温辞刚从弄堂小巷里逃出来,她站在车边,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换回牛仔裤。
“外套带上。”周雾声音把她唤回神,“里面冷。”
温辞想了一下,弯腰抱出周雾的外套:“我会好好保管的。”
手机铃声又响,周雾直接按掉,顺手扶住温辞的腰:“进去了,又催了。”
-
别墅里面远比外面更让人震撼。
泛着灯光的泳池,旁边厨师正在烤肉,泳池里的人躺在浮床上,偶尔泼岸上的人几道水,人群中还有穿插着的服务员。
周雾带着她一路往里走,几乎经过每个人,对方都会跟周雾打一声招呼,眼神再飘到温辞身上。周雾或冷淡或随意,都会应一声,脚步不停,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温辞!”
不知是老师的天赋,还是窦以晴的嗓门够大,在这般吵闹的环境里,温辞都能一下听见她的声音。
温辞下意识偏了一下身子,跟周雾拉开距离。
不远处的泳池旁,窦以晴正朝她挥手:“这儿!快过来!”
窦以晴今天穿了件吊带牛仔裙,头发烫卷,脸上化了简单干净的妆,与校庆那日判若两人。她待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一双漂亮的长腿随意交叠着。
待两人走近,看见温辞的打扮,窦以晴眼前一亮:“太感动了,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穿第二次了。”
温辞笑起来:“我以后一定多穿。”
窦以晴心里明白,没多说什么,她目光又转到温辞抱着的外套上。
是一件黑色冲锋外套,窦以晴问:“这是?”
周雾刚要开口,温辞抢先一步:“周雾的外套,我问他借的,下车了发觉有点冷。”
“是很冷,本来山里温度就低点,有人还不把电费当钱,大敞着门开冷气,冻死人啦。”窦以晴递了一把烤肉给他们,“饿了没?吃点。”
温辞接过来,分了一半给周雾,周雾从善如流地接过。
手机今夜不知第几次响起,周雾接通,懒懒地递到耳边。
秦运站在二楼阳台往下望,看着跟着温辞走到泳池边站着不动了的身影,莫名其妙道:“大哥,你站那干嘛呢?来了怎么不上楼来啊,都等你半天了。”
周雾把电话挂了,对两人道:“我先上去找秦运。”
温辞道:“好。”
周雾走后,温辞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也要去跟秦运打声招呼?我的礼物还没给他……”
“别去,上面都是烟味,而且我刚看了一眼,上面全是些公子哥,人均一个妹,乱死了。”窦以晴拉住她,“不着急,你等他待会儿下楼了再给。”
温辞想想,点头,发了条微信给秦运,跟对方说了一声,秦运回得也快,让她好好玩,待会他再下来找她们。
温辞在这自然没什么好玩的。
她和窦以晴一人一个躺椅,她坐着,窦以晴躺着,过得很平静,跟周围玩嗨了的人格格不入。
窦以晴满意极了,她咬下一口烤肉,感慨:“我不敢想这肉有多贵。”
温辞刚才也尝了一口,笑道:“是很好吃。”
“唉。”窦以晴望着眼前的场景,长长地叹一口气,“太夸张了,温辞,你说这些人跟我们真的在一个世界么?”
温辞沉默。
其实她很早就这么想过,在周雾订的那间十几万一晚的顶层套房里。
“对了,你看见我们的熟人没?”窦以晴突然压低声音问。
“谁?秦运吗?”
“不是,谁跟他熟啊?你看那边——”
温辞随着她的声音看去,看到了泳池里的段薇。
段薇躺在浮床上,她穿着一套比基尼,外面披了一件镂空上衣,挡不住什么,反而增添了许多性感,漂亮又有力量的身材一览无余,显然是健过身的。
“身材也这么漂亮。”窦以晴说。
温辞同意:“是的。”
窦以晴又道:“今天这儿还有一位熟人……”
“谁?”
“温辞。”
温辞话音刚落,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声音有些熟悉。
温辞回头一看,向温文站在她身后,朝她温和一笑:“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第12章
向温文套了一件简单的t恤,衣服大部分都湿了,下面一件宽松沙滩裤,看起来刚从泳池上来。
向温文模样与一年前婚礼时分毫不差,白净帅气的面容,清爽短发,笑起来温文尔雅,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像是高中时温柔体面的班长。
非要说区别,就是身材要比以前健壮许多,湿透的T恤贴在他身上,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温辞有些意外,礼貌地站起身:“班长,好久不见。”
向温文已经习惯大家这么叫他了,也不纠正,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温辞当他是客气:“谢谢。”
“什么意思班长?”窦以晴探出脑袋。
向温文立刻道:“你一直都很漂亮。”
窦以晴这才满意。
这时,温辞另一侧躺椅上的陌生人突然起身,跳进了泳池,水花溅到岸上来,温辞偏过脸想躲,向温文已经先一步站到她身前,帮她挡住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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