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猛地喘了一大口气,梦里突然那些女子都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他在梦里,竟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一切。
送进宫里读书的皇孙们,每隔十五日便可回家一趟,今日便是弘晖回四贝勒府的日子,他和德妃用过早膳之后,便在永和宫安静的等着出宫的时辰。
待了一会,有些无聊,便和德妃说想去找刘常在。在弘晖心里,刘常在虽然身份卑微,但尽心辅导他功课,算是他半个老师,自己要出宫回家几日,应该与她说一声。
反正都不出永和宫,德妃便放心的让他过去。
弘晖到了后殿刘氏的住处后,敲了敲门,发现里面没人,便进去正堂等。他乖乖坐在正殿等着刘常在回来,突然听见正堂椅子下竟传来几声蝈蝈叫。
弘晖再稳重,也是个小孩子贪玩,弘晋就有蝈蝈,老是偷偷和他们炫耀。他也想要自己的蝈蝈,可福晋怕他玩物丧志,不给他买。
现下竟发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生蝈蝈,可把弘晖开心坏了,反正也没有嬷嬷在旁边管着他,他就钻到椅子底下去找蝈蝈。
他在椅子下找了半天,竟真的抓住一只蝈蝈,他兴奋的逮住蝈蝈,正要从椅子下钻出来,却发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常在和她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
刘常在行动有些异样,翻身将门关了起来,还插上锁,她看着丫鬟,竟伸手抚上了那丫鬟的脸,唤道:“亲人,现下只有你和我,可没人了。”
说着,她竟伸手将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那丫鬟竟也在解着衣服,两人竟突然抱在了一起,缠着往内室走去。
那丫鬟还突然上前吃了刘常在的嘴,弘晖吓得满脸苍白,不住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他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男人只能和女人在一起做夫妻,哪能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呢。他阿玛是男子,娶了他额娘和这些女子。他皇爷爷也是男子,娶了这些女子做后妃。
他吓坏了,也不敢出声,隐隐约约觉得窥探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内室里,还不时传来刘常在和那丫鬟之间的淫/笑声,弘晖想,刘常在不是皇爷爷的妃子吗,皇爷爷知道这件事吗。
他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莫非那丫鬟是名男子,可她明明看起来是位女子,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刘常在这样和蔼明理的人,怎么会干出这些荒唐事?
他紧紧抱着自己,藏在椅子地上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里面的动静结束。然后刘常在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过了一会便和她那丫鬟出门去。
他等到屋里没人了,才偷偷从椅子钻出来,慌里慌张的夺门而出,一气跑到永和宫的正殿。
德妃接住他,见他有些失神,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弘晖,你怎么了,额间怎么冒出这许多汗?”
弘晖失魂落魄,努力撑着道:“回祖母的话,孙儿在后殿找到蝈蝈玩,一时玩久了怕误了出宫的时辰,这才有些慌张。”
德妃心里有些存疑,可又想他不过是一个十虚岁的孩子,又是在永和宫,也遇不到什么人,也便放心,盯着他喝了碗安神汤。
弘晖回府后,又被福晋拉住嘘寒问暖了一番,她关心儿子在宫里的生活,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日常起居,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弘晖脑子紧绷着,勉强应付了他额娘,胡乱用了碗粥,便倒头睡去。
一闭眼,便陷进了这个奇怪的梦境中,又忧思过重,便发了高烧。
太医迟迟未到,府医只开了些退烧安神的汤药,胤G亲自喂给他,可才喝了一半,弘晖竟突然呕吐起来,竟汤药都吐了出去,竟还嘴边吐出了些白沫。
旁边嬷嬷突然失手打碎了汤碗,哆嗦道:“这。。。这莫不是癫症?”
第35章 天花
“这。。。这莫不是癫症?”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皆勃然变色,福晋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握紧扶手拼命摇头,“不,不可能,弘晖绝不可能有癫症。”
胤G目光冰冷,看向那嬷嬷,斥道:“胡言乱语什么,大阿哥不过是高烧罢了,滚下去,管好嘴巴!”
那嬷嬷捂住嘴巴,连连点头,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
福晋突然捂住嘴崩溃的哭了起来,弘晖若是得了癫症,传出去他以后可怎么做人,她也活不下去了。
胤G紧锁眉头,负手在屋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只觉得度日如年。
破晓时分,苏培盛才拽来了太医,太医满头大汗,顾不得行礼便去给弘晖诊脉。他看着弘晖的脸已涨的微微发紫,心里暗道不好,这往往是人大限至的凶相。
他凝神把脉,又俯身听了听心跳,思量许久才起身,拱手道:“启禀四贝勒,大阿哥这是高烧入体,神智昏迷和手脚抽搐皆是由此引起。此外,此病来势汹汹,也是因大阿哥忧思过重。微臣只能开几副药方,全在靠大阿哥自己挺过这一关。”
福晋哽咽着听完太医的话,哭着问:“若。。若是挺不过呢?”
太医跪下,俯身磕头,“四贝勒赎罪,四福晋赎罪。”
福晋听了这句话就全明白了,她冲到床前紧紧抱住弘晖,哭着说:“弘晖,额娘求你了,一定要挺过这一关,额娘求你了。”
胤G也眼眶发红,紧紧握住拳头,他没想到,弘晖竟突然遭此大难,难道他要再失去一个孩子了吗。
正院灯火通明,所有人一直从天黑等到天亮,弘晖的高烧仍然不退,胤G告了假没去上朝,一直留在床边照顾弘晖,福晋在佛祖前跪了一夜,祈求弘晖能醒过来。
宫里当值的太医也来了,此事连康熙也惊动了,他赐下许多名贵药材,下令要保住大阿哥的命。
万幸,等到第二日午后,弘晖竟真的醒了过来,他醒来后,竟看到不过一夜,他阿玛满面憔悴、胡子拉碴,他的额娘竟生出了许多白发。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逃过了怎样一场大难,弘晖躺在床上,哽咽道:“儿子不孝,惹得阿玛和额娘担心了。”
福晋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出,她方才和菩萨祷告,愿意折寿二十年换来弘晖早日醒来,没想到,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
弘晖虽已醒过来,可不知怎的这几日一直低烧不退,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说大抵是余毒未清,需休息静养。
所幸他神志清醒,已能进食,只身子有些虚弱罢了。
珠珠知道后,如何也坐不住,非得要过去探望她大哥哥。弘晖性子温和可亲,珠珠素来仰慕喜欢这位大哥。
幼姝头一次冷了脸,将她关在屋里不许她出去。弘晖这病来得凶狠,她担心珠珠过去后被传染上,珠珠毕竟还是四、五岁的小孩,抵抗力最差,她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可珠珠被骄纵的厉害,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她年纪小胆子大,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竟趁着幼姝午睡的时候,偷偷的从屋里溜了出去。
她常常往正院跑去找弘晖玩,这条路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正院的奴才都识得三格格,她是常去的,也便没通报,珠珠顺利的就走到了弘晖的屋子。
弘晖刚喝完药,正躺在床上拿着一卷书在看着。屋里有两个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福晋回屋休息了。珠珠轻轻推开门,向里面探头探脑,悄悄唤了一声:“大哥哥。”
弘晖侧头看去,没想到是珠珠进来,他整日在屋里养病早已待得烦闷,没想到三妹妹竟来找他玩,喜不自胜,冲珠珠招手道:“三妹妹,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珠珠只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闷,她慢慢走进来,停在床前,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哥,你病好些了吗,我早就想来看你,可额娘不许我过来,怕扰了你养病呢。”
弘晖和气的笑笑,说:“不碍事,我的病早就好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不能下床罢了。”
珠珠神色一松,轻松道:“大哥哥,原来你的病已经好了呀,那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呢。我这几日被拘在院子里,好生无聊。”
听了这话,弘晖还没作答,他身旁的嬷嬷就紧张的开口:“三格格,大阿哥的身子还没好呢,不能下床,现在可不能陪你玩。”
珠珠听了神色有些黯然,弘晖见状连忙哄道:“没事珠珠,哥哥躺在床上陪你玩好不好?”
说着便从身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宝盒,逗着珠珠,“三妹妹,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珠珠高兴了,手脚麻利的爬上床,乐道:“是什么?”
弘晖神秘的打开,竟然是一个用象牙雕刻成的小象,这还是德妃在宫里赏给他的,他也喜欢的很,放在床边,还没给他人看过。
“哇”珠珠惊讶的张大了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雕刻的这么活灵活现的小象,憨态可掬,看起来可爱极了。
珠珠没敢伸手碰,只羡慕的看着,赞道:“还是大哥哥厉害,这等宝贝都有。”
弘晖被夸得有些得意,他在妹妹崇拜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会,大方的忍痛割爱,“不过是樽象牙雕小象罢了,我送给你了。”
珠珠喜出望外,捧着小象爱不释手,扑上去送给弘晖一个结实的拥抱,“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真好。”
“哎呦,珠珠快起来,我这里好疼――”弘晖突然捂着刚刚被她压着的脖子,吸着冷气唤痛。
珠珠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嬷嬷也浑身紧张,劝道:“大阿哥,解开衣领,让奴才们看看。”
解开扣子后,发现脖子处起了两个红痘,珠珠奇怪道:“大哥哥,你屋子有蚊虫吗?”
弘晖听见是蚊子咬的,伸手想挠,却发现轻轻一碰就痛的厉害,他也有些茫然,“或许吧,可这才六月份,屋里怎么就有了蚊子?”
“天。。天花!是天花!”一旁弘晖的乳母嬷嬷尖叫着喊道,她是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方才细看着那生痘的地方,竟突然想起,这像极了宫里阿哥们出天花时的样子。
另一个嬷嬷早已忙不迭的、边跑便喊出去找福晋,弘晖听了也害怕的发颤,他知道宫里有好多孩子便是因天花而死。只珠珠不知所谓,问道:“什么是天花?是一种花吗?”
乳母突然指着珠珠,惊恐道:“天花是能传人的,三格格,你。。。”
弘晖也回过神来,大惊失色,是了,珠珠年纪小,还未曾种痘,天花只要近身就会被传上,三妹妹不会也染了天花吧。
乳母慌忙的将珠珠抱出屋去,正好撞上了从另一处赶来的福晋和太医。太医捂着口鼻,将下人屏蔽去,在屋里待了片刻才出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害怕道:“回四福晋,大阿哥确是生了天花。”
怪不得,他这几日一直低烧不退,原是有天花在体内作祟!
太医的话一出,福晋险些没站住,下人们也胆战心惊,有几个奴才都差点尿了裤子。这可是天花,满清刚入关没几年,天花就在京城肆虐爆发了一次,死了几十万的百姓。顺治爷和董颚妃也因此丧命。人人可谓闻天花色变。
虽康熙爷已下令给皇室子弟种痘,可弘晖和珠珠至今还未曾种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胤G下令,正院封院,太医全天守候。
第二天,弘晖身边的乳母也染上了天花。
第四天,正院的七、八个和乳母之前接触过的奴才也染上了天花。
第五天,珠珠被诊断出也患上了天花。
第36章 四十七年
四贝勒府的后院有两个小主子染上了天花,更别提那些被牵连的下人,整个京城都听说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胤G下令将下人们挪出府,送到城郊的庄子上救治。府里严禁下人外出,不得随意走动,每日早晚熏艾草,从主子到奴才,每人一碗药酒服用。
李氏坐不住了,她的三阿哥才几个月大,小儿最易夭折,若是一不小心被染上了,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李氏揣度着胤G的心思,慢声细语道:“虽说如今奴才们不得出府,但府里的吃喝采买哪一样短得了。府里琐事多,反倒是不利于大阿哥和三格格养病呢。”
胤G沉吟不语,李氏察言观色,柔声道:“倒不如把大阿哥和三格格也挪到庄子去,让太医和伺候的奴才们也跟去,庄子清静。当年爷不也是去宫外种的痘吗?”
胤G思量片刻,摇摇头,“弘晖的高烧已退,太医说已熬过最惊险的时期,只等着慢慢出脓结痂,他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现下劳累奔波反倒不好。”
李氏攥紧帕子,弘晖的天花是快结束了,后院这不还有个小的刚开始出痘吗?那不过是个小格格罢了,哪里抵得上她的三阿哥金贵。
她不甘心,说道:“三格格才刚刚开始出痘呢,少说也要小半月才好。夜长梦多,全府上下几百号人,不能只顾忌着三格格一个人吧。”
刚赶来的幼姝在门外恰好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推门进去,“那就请四爷圈了我的院子,除了太医外,不许里面人出,也不许外头人进。院子周围方圆几里都不许人靠近,这样侧福晋该安心了吧。”
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将她的珠珠扔到府外。弘晖的病还没好全,太医和药材指定供着弘晖一人,庄子远离京城,便是有个万一,快马加鞭赶过去也要小半天的时间。且不论是否有人再暗中算计,到底是留在府里,在胤G的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幼姝步步紧逼李氏,如出鞘的利剑,眼神冰冷,道:“三格格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府里纵然有几百号的下人,他们的命,就算是加起来,那能抵得上三格格尊贵呢?”
“你――”李氏攥紧帕子,心中气愤,她那会在意下人的命,不过是为了三阿哥罢了,可这富察氏竟敢如此挑衅?这是说她的三阿哥也抵不上三格格吗?
可恨,她偏偏还不能否认,总不能和四爷说,为了三阿哥把三格格挪出去吧,这样的狠心的人爷是不会喜欢的。
胤G虽未说话,可心却和明镜似得看得清楚,李氏这样自私自利自是惹得他不喜,这次天花涉及颇多,只他要考虑得更多,也是为人阿玛。
当天,他直接上折子,自愿请旨将四贝勒府封锁半月,连他也告假不去上朝。珠珠就留在了幼姝的院子,一切处置依幼姝所说照做。
幼姝白天里硬撑着身子忙里忙外,可晚上总忍不住看着珠珠生满红痘的脸蛋掉眼泪,她也不敢说,珠珠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实在是她年纪太小,又是女孩身子弱些,太医也不敢下猛药。
她将之前珠珠穿过的衣服尽数烧了,每日开窗通风,屋内撒酒熏艾草消毒,太医下的药方每日不落的给珠珠喂着。
出痘最厉害的那几天,珠珠忍不住痒,老是想伸手去挠。幼姝便狠下心将她的手脚都绑起来,由着她哭闹也不心软。
珠珠也知道自己生了大病,她身旁的嬷嬷都不敢靠近她,身上又痒又痛,便小声问幼姝:“额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听见这话,幼姝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故作轻松,笑着说:“不过是生痘痘罢了,额娘和阿玛小时候都经历过,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发高烧的那一日,是病情最凶狠的时候,往往撑过去这一关便没有危险了。幼姝一夜没睡,坐在床前看着珠珠,她好害怕,万一睡过去醒来后就再也看不见女儿的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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