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了一脸挂心道:“皇额娘的身子如何了,可当紧?请了太医过来瞧了没有?”
宫女回话道:“回皇上的话,一早就请了太医来瞧过,太医给开了调养的方子,先下太后已服过药睡过去了。”
康熙这才放下心来,还笑着摇头道:“朕就说皇额娘越发像小孩子,这贪凉吃坏肚子不正是小孩子做出来的事?罢罢罢,等宴席散后朕还是亲自过去探望下皇额娘,也好放心。”
温宪坐在德妃身旁,面上一脸平静,心中却如一滩死水,听了皇太后抱恙的话不见任何波澜。她早早猜出今日宴席上喇什会请旨请皇上赐婚,连她都能猜出的事情,又怎么能逃过皇太后的法眼?
她虽知巴雅尔并非良配,温宪对他也无意,但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荣耀和未来,不得不牺牲掉温宪。一边是她亲手带大的孙女,一边是母族,她在其中可谓是两头为难,况且,这门亲事是她默许的,没有她的允许,喇什也不会特意上京走一趟,可她心里对温宪到底是存了愧疚,索性称病不来赴宴,想必皇上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温宪才会心凉如此,这皇城,她的至亲之人,竟都眼睁睁的把她往火坑里推,没有一个为她的幸福着想,在他们眼里,自己,或许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吧。趁自己还算年轻,便迫不及待想要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呵,天家无亲情,一切也不过如此。
那边喇什和皇上正畅谈,刚赶到宫门口、心急如焚的哈朗却被禁卫军拦了下来。那禁卫军看见一个满身酒气、蓬头垢面的汉子骑着马竟要往宫里闯,险些把他当成了刺客,几个人团团将他围了起来,厉声喊道:“何人竟如何放肆,竟敢闯皇宫!快下马,报上名来,小心将你捉拿到牢里关起来!”
哈朗只得翻身下马,一下马就有两把刀驾到了他的脖子上,哈朗无奈的拱手道:“几位兄弟,我是富察氏的哈朗,十三爷府里侧福晋的弟弟,有要事要去求见皇上,还望兄弟们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其中一个侍卫听了先是激动:“你就是那日摔跤比赛赢了蒙古汉子的哈朗,你就是那个大英雄?”哈朗正想承认,就见他一脸狐疑的说:“不对,那你怎么如此狼狈,况且咱们也没听见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要召见你,你想撒谎!”
哈朗百口莫辩,正急的团团转,正好看见了那日比试的统领大人正向这方向奔来,于是心中一喜,跳起来,高呼道:“统领大人,是我,我是哈朗,济尔哈朗!”
统领本来正在前面吃茶,结果听见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刺客要闯皇宫,于是急了,将茶杯一扔,便跑了过来。走进却发现是当日比试场上的济尔哈朗!
他刚想走进问清什么情况,结果却被哈朗的一身酒气差点儿晕倒。若在平时,他早就发怒了。可如今他知道哈朗入了皇上的眼,又出身富察氏大族,还是十三阿哥的小舅子。如今竟然轻易不敢得罪,便忍着耐心问到:“哈朗,你怎么被当成了刺客?你从何处来的,怎么弄了一身酒气?”
哈朗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和几个哥们儿在酒楼里喝酒,喝醉了又跑到青/楼,然后不小心偷听到两个蒙古汉子的谈话,知道那个蒙古世子是个荒淫无道的恶人,于是特地跑来皇宫,想要阻止皇上把九公主嫁给他。
可他现在这样衣衫不整,而且整个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荒谬,就算是他说了,他们也多半不会相信。况且退一万步讲,他们都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跟随皇上的心意行事。哪怕是他说出了之后,相信了他的话,估计也不会违抗圣心,把他放进去。
他急得火上眉头,知道此事绝不能耽搁,于是鞠了一躬,抱拳道:“统领大人,不,统领大哥。请您恕小弟实在难以开口,不能跟您告知是何事,但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实在是耽误不得,不然借我一百个脑袋,我也不敢擅闯皇宫啊!还请大哥帮小弟一把。”
那统领大人,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又看到他一身酒气,实在是荒唐。他听着哈朗的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中悄悄打鼓,万一他真要有要事呢?若是耽搁了,怪罪的可是自己。
于是再三斟酌,开口道:“罢了,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这样我派人向宫里去,跟皇上通传一声,说你有要事求见皇上,若是皇上见你,我自然会放你进去,可是若是皇上不见,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到府中。”
哈朗如何等得,这一来一去的通传,要浪费多少时间。怕是皇上就算放自己进去,到时候圣旨已下,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可是他也知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不可能进到宫里,现下就是最稳妥的法子。于是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大哥了,小弟在此谢过,改日请大哥吃酒!”
统领大人却拽着他的衣领子,扯着他向一边走去,嘴里还嫌弃道:“就算皇上要见你,你也要洗漱一番,换身衣服过去。不然你满身酒气,皇上见了,必定要发怒,到时候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宴席上君臣二人正相谈正欢,仿佛此前几日的比试不快,一扫而光,宛如,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喇什举杯敬皇上:“奴才也好几年没有见到皇上了,没想到竟如此荣幸能够进京向皇上请安,皇上竟然比几年前更加的神采奕奕啊!真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
康熙如今年岁见长,最喜听旁人夸他容光焕发不见老,喇什此话可谓是说到他的心坎里,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于是举杯回敬到:“说起来,必力根达来,你的父王,是皇额娘的弟弟。你我二人,也可算作表兄弟啊!今日,不论君臣,只是家宴,喇什不必拘谨!”
喇什连忙起身道:“不敢不敢,皇上仁慈,奴才却不敢失了分寸。”说着擦了擦额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冷汗,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见此,康熙微微点头,满意道:“喇什越发谦虚谨慎了。”
这时魏珠来报,小声道:“启禀皇上,富察氏的哈朗公子此时在宫外侯着,说是有要事求见皇上。”
康熙听到了也有些纳罕,不知道哈朗有什么事,可是,哈朗前几日在比试上为他争了光,他此时正看哈朗顺眼,又正好现在在宴席中,喇什和巴雅尔在场,他也有意让哈朗进来再落一下他们的面子,于是便应允。
喇什虽听不见魏珠的话,可担心皇上有事将要离席,便趁火打铁道:“皇上,奴才这个犬子虽不争气,可是自小也让奴才逼着读过圣贤书,说的一口流利的满语,尤其这拳脚功夫,也很是出众。犬子不才,学了一套拳法,想表演一番,为皇上助兴。”
说着,便伸手拽了一把正胡吃海塞的巴雅尔,巴雅尔抹抹嘴巴,站起来自信道:“奴才这套拳法练了好久,还请皇上允了奴才。”
皇上听了颇有兴致道:“哦?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巴雅尔起身,走到场中,这时舞女退下,奏乐也停了,大家都看着他。巴雅尔也不怵场,当场大喝一声:“哈!嘿!吼!”便打起了这套拳法。
这套拳法是喇什请了蒙古师父教的,又压着他练了两个月,是以巴雅尔早就烂熟于心,他又生的壮实,于是打的颇有气势,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一套拳法完了,巴雅尔沾沾自喜现在场上,自以为发挥的不错,康熙也颇给面子的鼓掌:“好,果真打得不错!”
场上众人也纷纷鼓掌,连连称赞世子英勇,只温宪攥紧了帕子,一脸紧张,心跳的比鼓声还快。她方才压根没看这世子的表演,就凭他一身横肉,再好的拳法也是毁了,她一想到日后要嫁给这样的草包,便厌恶的很。如今只全身心想着赐婚一事。
喇什乘胜追击,突然跪下道:“奴才斗胆,为这不肖子,求娶皇上的九公主!还请皇上赐婚!”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脸上当时平静,喇什的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也并不意外。圣上估计,十有八九也会应允了。
康熙闻言面色不改,眯着眼睛看着喇什,又打量了下温宪和德妃,对巴雅尔倒是没再多看一眼。宴席一旁的胤G手攥着酒杯一紧,圣意如此,皇上若铁了心的要联姻,他是如何也阻止不了的,况且,这也是...皇上与太后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了。
温宪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是来了,她听天从命的等着皇上下旨,只等着待会要装作欢喜的样子起身接旨,却听到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且慢――”
正是一路狂奔而来的哈朗!赶到了!
第70章 娶我
康熙听见这话有些不悦,沉声道:“何人在殿外,竟如此放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温宪心里也是诧异,只见哈朗抬头挺胸,一脸正色,不卑不亢的阔步走进来,走到殿中间,无视在一旁气喘吁吁的巴雅尔,跪下行礼道:“奴才富察氏济尔哈朗,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见来人是哈朗,面色稍微缓和了下,他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不怒自威道:“刚刚,你为何要出声阻挠?”
巴雅尔见有人阻挠,他自小顺风顺水,哪里遭受过挫折,他本站在殿堂一旁,不屑的看着天花板,余光都不舍得分给那人,结果一听那人自称是富察氏济尔哈朗,当场跳起来,用手指着他,瞪大了双眼,又气又惊:“是你!”
他可是对这个人印象深刻,甚至这几日旁人都不能提起他的名字,不然他便暴跳如雷、打骂下人。巴雅尔对哈朗深恶痛绝,一想到当日这贼子设计赢了摔跤比赛,让他们蒙古颜面无存,他就恨得牙痒痒,别的比试输了也就罢了,这摔跤可谓是蒙古的脸面,哈朗赢了就等于把它们整个蒙古的脸摔在地上用脚踩!巴雅尔一想起当日之耻,就恨不得将哈朗碎尸万段!
巴雅尔本来还想私下里派人,下黑手把哈朗的命取了,若不是他的父王喇什再三警告他不可招惹是非,他才不会留这个卑鄙小人的性命到现在呢!
巴雅尔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哈朗,眼睛喷火,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拳。
哈朗察觉到身旁的目光,他倒是从来没有把巴雅尔这个废物放到眼里过,不过是出生好,生下来就是世子罢了。
哈朗恍若没有察觉,恭敬的拱手朝康熙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刚刚出声阻挠,是因为奴才觉得,博尔济吉特氏的郡王说的这话――实在好笑!”
巴雅尔冷哼一声,当场跺脚上前,攥紧了拳头很恨道:“好笑在哪里?你给爷说出来,不说爷就揍死你!”
哈朗正眼都不瞧他,只看着康熙,一字一顿、声音清晰道:“奴才拙见,这自古以来嫁娶之事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不仅要身份相当,这相貌、品行、才华也要相当才是。
这第一,家室。公主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自然世界上没有男子能相配,不过,这世子毕竟还是个郡王世子,将来或许能成为郡王,也算勉强不辱没了公主。”
哈朗说时,特意加重了“或许”二字,意思很明显,凭你是世子有如何,有没有那个命成了郡王还不一定呢。
在场的人大多听懂了,在心里偷笑,十四阿哥胤祯当场没忍住,嘴里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巴雅尔还楞在当场,哈朗已经开始说第二点了:“其二,就是相貌,九公主自不必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哈朗说得认真,温宪听了却心里一颤。
“至于这位世子爷,生的相貌嘛……唉”哈朗长叹一气,卖起了关子闭口不言。
旁边不仅巴雅尔气得要死,喇什也是面色阴沉,可偏偏康熙没出声阻扰,反倒是看起来颇有兴致,他们也不敢动手。
“兄弟,世子爷生的确实相貌不扬,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发愁,好似世子爷丑的不能出门见人一般!”这出声讥讽的是摇着扇子的九阿哥胤K,他身后站的是八阿哥,原本和永和宫一系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暗地里还针对相斗,但他看那个蒙古世子不顺眼,也不介意添一把火,让场面更激烈些。
“你!”这下巴雅尔好容易听懂了九阿哥的意思,却碍于他皇子的身份,忍气吞声的站在那不能回嘴。
哈朗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三呢,就是品行。九公主安静贤淑,世子爷呢,一点就炸,倒是一静一动,难得难得。”
他一说完,在场的好多人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十四阿哥更是笑的捶桌子,连康熙也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第四点,就是才华,九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是才华横溢,至于――”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喇什突然打断。
“本王却听说,你们大清有句话,叫做女子无才便是德,敢问可是真的?”
哈朗抬眼便对上喇什那双如鹰勾般的双眼,凶狠的如淬了毒一样,让人发怵。可哈朗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自然不会轻易畏惧。
哈朗轻笑一声,道:“没想到,郡王倒是博学,那请问,世子何才之有呢?”
场上众人呼吸一窒,这富察氏的小公子真是太过胆大,这样明晃晃的挑衅,他不怕喇什日后报复吗。喇什再不济也是个郡王,还是个手握军权,背后是博尔济吉特氏的王爷,他若真的报复起来,哪怕哈朗身后有富察氏和十三爷,也吃不了兜着走。
温宪紧张的手心出汗,为他捏了一把汗!
喇什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刚想张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想必世子爷必定德行出众了!”这话是十四阿哥说的,十四阿哥人精,他一边讽刺巴雅尔无才,一边又将他与女子相比。
巴雅尔奇迹般的这句话也听懂了,他登时一下忍不了,上前嚷道:“本世子哪里没有才华了?你说出来,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讽刺,本世子刚才还打了一套拳法,皇上还称赞呢!”
他朝九阿哥胤K嚷完以后,又跳到哈朗前面,直走到他跟前,差点要撞上他,眼睛喷火瞪着哈朗说:“你倒是嚣张,不就是那天摔跤比试使了计策赢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敢不敢和爷再比试一场?”
这句话正中哈朗下怀,他当场朗声应下:“好!”然后又话锋一转,多了三分锋芒三分挑衅,“之前一直客随主便,依着是蒙古的规矩,今日也非正式比试,世子大可用蒙古的功夫,但是,我今日也要用我们大清的武功,世子,敢不敢应战?”
巴雅尔最是激不得,没过脑子当场答到:“好,比就比!还不怕你不成!”
胤K嗤笑一声,凉凉的说了句:“蠢货!”
温宪长舒了一口气,她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此时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要被许配给巴雅尔,她只盼着哈朗能全身而退,不被拖累。这世上,有人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置自己的安危于外,顶着:世界上所有压力为了她站出来,这一切的一切,忽然就不重要了,温宪忽然觉得,世界上有人为了她拼命地争取,为了她的未来努力过,就够了。
温宪察觉到有目光在看她,一侧头,正好对上德妃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有些慌乱,忙拿起手中的茶杯掩饰的抿了一口茶。
康熙竟然一声不发,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场子很快的就只剩下哈朗和巴雅尔两人,巴雅尔先发制人朝哈朗冲过来,哈朗今天就毫不留情,当场扼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折,巴雅尔惨叫一声,哈朗扭住他的腕,抬腿向他踹过去,巴雅尔扑在地上。竟狠狠地反扑过去,揪住哈朗的腿,想把他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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