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觉得自己颇振夫纲,继续教育她,“且你初来乍到,对此地的人情民俗一概不通,就如此鲁莽决断?你方才没听到当地那位婶娘,都承认了他们二人的夫妻关系吗?”
幼姝轻抿嘴唇,紧锁眉头不出声,是啊,方才明明有人提出异议,可都因那位卖虾米的婶娘一言,局势就发生了扭转...
她突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如果他们是共犯呢?”她越想越觉得合理,开始慢慢分析,“先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也听当地的食客说起过,当地的人贩子猖狂的很,经常有稚童被拐走的情况发生,那说明这苏州城乱得很,虽然繁华,但治安并不好。既然这里常年有人贩子作案,那或许这些繁华的街道上就有他们的同伙在,来协助他们诱拐妇女儿童;特别是像那位大婶一样,常年在这里做生意的,认识当地的居民多,她的话更容易获得她们的信任...”
胤G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看着很兴奋,好像已经成功攻破什么复杂的案子一样的幼姝,有些好笑又冷静地说:“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吗?”
幼姝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砸醒,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内心都泛出几分凉意,或许是胤G的语气过于事不关己,她有些没想到,磕磕巴巴的说道:“当然..当然有区别...是真是假怎么能没区别呢...如果..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当然要去救她了呀!”
胤G抱着双臂,凉凉的看着他,薄博的嘴唇吐出有些刻薄的字,“你认识她吗?她被拐走和你有关系吗?每天被拐走的人多了,你都要去救吗?”
幼姝被他这番又拽又臭的发言气的炸毛,她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只觉得耳朵鼻孔都被他气的冒烟,她努力让头脑冷静,但是实在压不下那口气,没忍住怼了回去:“是啊,和我没关系,但是和你有关系啊,这天下不是你们...的吗,现在黎民苍生有难,你们就这么...袖手不管嘛?”
其实这还是幼姝再三冷静后的发言,只能说她这些年修身养性,性子确实被磨平了不少,如果按照她心里想的,那她说来的话应该是:
“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和你爱新觉罗胤G有关系啊!这天下T/M不是你们爱新觉罗的天下吗?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就知道贪图享乐,自己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还能袖手不管,尤其你,爱新觉罗胤G,后人还都称赞你是个爱民如子、勤政刻苦的好皇帝呢!现在就有个女子受苦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当然以上这些话都只存在于幼姝的幻想中,如果她说出来了,那她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可是,就算是她说出口的是再三克制的话,在胤G听来也有些放肆了。
胤G眯起眼,一字一句听完她那大逆不道的厥词,若此时在京城中,她的话一旦传出去,她整个富察氏一门都不见得能活命。
胤G在暗中紧攥拳头,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她这个冲动起来就胡说八道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人是他选进府的,如今也是他带到苏州了,他忍。
胤G挑着眉毛,咬牙道:“爷竟不知,自己娶了这样一位伶牙俐齿的侧福晋,好啊,真是让本王开眼了。”
幼姝有些怂的低了低头,刚刚乱飞的眉毛也顺了下来,表面看起来温顺,却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开始不住的嘀咕,又是“爷”又是“本王”的,说理说不过,就开始摆架子仗势欺人了!
第90章 相知
胤G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服”两个大字,就知道这小东西心里不定怎么编排他,他本来还想继续毒舌的再刺她几句,好教她以后不要滥好心,什么事都瞎掺和,可看着身形微晃,因为腿疼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就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我真是无情又冷血,还总是恃势凌人。”
幼姝无声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猜的还都挺准。
这下换成胤G立刻炸毛了,他本来就是打算说两句缓和下气氛,本想到幼姝还一副“正是如此”的样子,眼瞅着胤G的脸慢慢变了颜色,马上老虎要发飙,幼姝连忙找补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也说不上无情,只是确实有些没善心......”
胤G心想,你倒还不如说我无情呢,他鼻子都要气歪,“我又不是男菩萨,还扯上什么善心了?”
幼姝很聪明的适时转移话题,“爷刚才想说什么?”
胤G看出她的小心思,怕自己揪着她的小辫子又一直数落她,于是作罢。他背着手,在这条小巷子来回慢慢踱步,一点一点给她分析。
“如今,我是得了皇阿玛的命令,私自带你来的苏州,我们的行踪且不可让他人知道;且我带出来的不过十数人,如今都所委重任,若是彻查此事,一是人手问题,二来,苏州城这里面必定牵扯许多利害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抓到一个人就能了断的。”
他说的这些,幼姝何尝不懂?这苏州城从上到下,怕是早已官官相护、官民勾结,这城中乱象,那些头戴乌纱帽的,怕是非但不管,反而从中添了一把火。
幼姝有些不忿的抬起头,面色有些紧绷,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他们呢?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呢,他们的命就不值钱吗?就这样白白被枉送吗?”
胤G顿住脚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随风慢慢消逝,他回头看着幼姝,说出的话却凉薄的让她心寒:“你以为这些事情,圣上、朝廷、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吗?”
“你以为这些事情,是一朝一夕才发生的吗?”
“你以为,整个天下,只有苏州是这样吗?”
这些话如一个个重锤击打在幼姝心里,她看着胤G,眼圈控制不住的红了,嘴唇有些控制不出的颤抖,艰难的说:“那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你也和这些贪官奸臣一样,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权力地位,就能不顾眼下百姓生死的人吗?你也是能无视这世间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能心安理得的在紫禁城钟鸣鼎食吗?
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胤G听到这句小声的、隐约透出几分绝望的话,当下只觉得浑身发麻、束手无策,他攥紧了拳头,不敢去看幼姝的眼神,他怎么能去否认这一切呢?分明他也知道,分明他早早的就知道这大清朝盛世之下荒诞苦难的一切。
他是想要点头的,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嘴角发涩地说:“我不是的。”
“你想做的事情,我明白;这京城、这如今的世道上,你有许多看不惯的事情,觉得不合情理、有违天道、无益百姓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你看不惯的,我比你更看不惯;那些你想改变的,我比你更想,有时深夜失眠翻来覆去的想,有时独自去京郊跑马,马跑一天,我想一天。可是我现在...”
他难言启齿的是,他如今虽贵为亲王,但只任职户部,一无兵权,二无圣宠隆恩;他不过也只是皇阿哥,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吏眼里,只需南巡时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实则压根不放在眼里,他说出口的话,怕还不如一个县令的话威力大;相反他们这些阿哥,非但不能对抗他们,还要为了争储夺权,去笼络这些地方势力......
若说胤G不恨这些贪污、为非作歹、欺上瞒下的官吏是断断不可能的,可是他二十岁刚知道时还会愤怒,现在却早已有些麻木,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是他,难道皇阿玛就不知道吗?皇阿玛的眼线遍布天下,可是他自己想做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皇帝,朝野百官就都要陪着他装傻。
皇阿玛那样雄韬武略、励精图治的皇帝,为何会这样...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皇阿玛老了,是啊,皇阿玛已经年逾五旬,实为高寿,若是朝廷一旦有所动乱,他未必有这个精力去控制,且人老了就会怕,怕自己的一世英名最后毁在晚年,他怕自己动江南会动了朝廷根基,也怕自己到时候会收拾不了这笔烂摊子。
可是,他不怕!哪怕他...哪怕他坐在龙椅上已年近古稀,他也会大刀阔斧的整治这个朝廷,朝臣百官这些结党怀奸,欺罔蒙蔽,阳奉阴违,假公济私的种种恶习,他都会一步一步解决掉;穿插在朝野里各个只食俸禄、不为民生的蛀虫,他也会一个一个拔掉!
他突然胸前涌出万丈豪情,想要大声呐喊出来,他看见心里那条布满浓雾的路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就在这深夜,漆黑一片,夜入三更,四下无人,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和远处微弱的零星灯光。
他加快几步,走到幼姝跟前,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痕,握住她的双手,双眼发亮,像黑夜里最璀璨耀眼的星子,可他心里满腹的话,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你等我。”
你等我,你再等等我,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你想要的天平盛世!
幼姝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她觉得此时胤G不像是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在兴奋的和她分享一些如今不能宣扬的大事,一些他埋在心底深处、向来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她隐隐窥得一些,虽然这条路何其艰难,她不知道胤G会怎样走下去,但是她相信,胤G许诺的,他会去实现的。
夜里天凉,难免有些冷,但是她却被他眼中的光灼热了,没有任何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等你,你想做的,我会等你慢慢来。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胤G背着她,两个人紧紧相贴,这次不仅是身体,好像连心也连在了一起。
胤G只觉得此时快活的很,他的在官场上格格不入的正直,那些理想化的未来,却在幼姝看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同心而共济,此行他也并不是孤单一人。
第91章 甜蜜
自从他二人坦诚畅言后,幼姝觉得胤G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往常胤G寅时就会起床,出门办差,每次他都轻手轻脚的走了,连煤灯都不会点,幼姝也不知他何时走人,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一摸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
现在,胤G明显懈怠了许多,天蒙蒙亮才会起,每次起来后都要把沉睡的幼姝一起摇醒,依照他这么别扭傲娇的性子,当然说不出什么缠绵眷恋的话,每次都硬着头皮,看着满腹怨气、双眼黑眼圈的幼姝,磕磕巴巴半天,
“我叫你起来...我不是有意把你叫醒,是...”
幼姝凶巴巴的瞪着他,一副如果他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会愤怒咆哮的样子。
胤G不太自然的偏过头去,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细看双颊还有些泛红,他总不能直说出口,叫你起床,是因为想到,我早上出门之后,又要从天亮到天黑,一整天都见不到你了。
胤G眼神扫到一旁的衣物上,连忙抓到手里,像是突然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塞到幼姝怀里,理直气壮的说:
“爷叫你起床,是让你服侍爷穿衣,你为人妻妾,这是你的本分。”
幼姝听到这话,差点当场白眼一翻气晕过去,她自然看出胤G心里这副难得的小儿女情态,还心里美滋滋的盼着这位尊贵的王爷说出什么鹣鲽情深的情话,没想到等了半天,却说的一塌糊涂。
幼姝叉着腰站在床上,看起来比胤G还高了一个头,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挑眉道:
“是吗,我记得爷先前也没这个非要人服侍的习惯,怎么现下年岁渐长,还越发娇气了。”
胤G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他很少撒谎,尤其是这么荒唐的谎言,如今被幼姝一语戳穿,更是想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浑身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
他踌躇半天,说:“那...那你继续睡吧,爷...我自己穿就好了。”
幼姝没忍住,扑哧一笑,拿起衣服,语气中带了三分笑意三分刁蛮:“还是我来给你穿吧,毕竟一大早就被扰了清梦,周公都被吓跑了,现在再追也来不及了。”
胤G听了这话,喜上眉梢,还要装出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幼姝懒得搭理他,双手拿起外衫展平细心的为他披在身上,认真的伏在他的身前从上到下一个个系纽扣,胤G低头,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和专注明亮的眼眸。
胤G幼时曾在皇祖母宫殿里看到过西域进贡的蓝宝石,据说此物价值连城,不过,现下想来,却远不及幼姝的一双含情目珍贵。
幼姝拿起腰带,双手穿过他精瘦的腰间,为他系腰带的时候,突然胤G俯身张开怀抱她,好似是不经意间在她耳畔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低声在她耳边嘱咐一声:“晚上等我。”
然后他接过腰带,十指无比灵活的在腰间系好,施施然从屋门走了出去。
反倒是幼姝呆呆的站在原地,被他撩的脸红心跳,半响才回过神来,倒在床上埋在被窝里,诺大房间,只听得咚咚如雷的心跳声。
等天色略有些擦黑,屋外就会传来有些急切的脚步声,是胤G,提着当地酒楼做好的饭菜,回家和她一起吃饭。从前都是暗卫悄无声息的放在门口,现在送菜人的身份换了,餐桌前也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幼姝一边啃着蜜汁鸭腿,有些好奇的说:“爷,那些暗卫,他们平时在哪里啊?我怎么从来都见不到他们啊?”
“不用叫爷”胤G眼都不抬,“暗卫暗卫,自然是不能让人看见了。如果被你这种不会武功的人都能轻易察觉,那爷岂不是养了一群饭桶?”
幼姝眼珠一转,伸出满手油腻的魔鬼之爪,一下抓住胤G的衣袖,在他发怒之前,连忙拽着袖子摇来摇去,甜腻的撒娇道:“可是我想看,我要看,爷..你让我看看嘛。”
胤G看着整洁的衣袖上五个油指印,刚想从椅子上跳起来将衣服脱下放在水里洗个百八十遍,可幼姝只撒撒娇,就让他火气荡然无存,他轻咳几声,说:“既然富察福晋想见你们,就出来拜见下福晋吧。”
只听得微不可见的窗户推动声和“簌簌”几声,动静小的几乎让幼姝以为是晚间的风声作祟,就见屋中突然现身了四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俯身抱拳,齐声道:“属下拜见四爷、富察福晋。”
“哇,真厉害!”幼姝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使劲的鼓掌,这简直比现代的武侠剧还要帅,虽然他们都带着黑色的面罩,看不起五官,但是在她心里,就是四个武功高强、轻功举世无双的黑衣侠客,简直帅毙了!
胤G看着她双眼放光、一脸崇拜,心里开始不爽,将手上的筷子没好气的放在桌子上,偏幼姝还没有察觉,倒是四个机灵的下属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喜怒无常的上司为何突然生气,难道是这几天的差事哪里办得不好?
幼姝兴奋的将平日伪装的端庄都抛到脑后,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刚想扶他们,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就缩回手,连声道:“几位壮士...呃..你们快起来吧。”
胤G脸更黑了,瞧瞧,出了宫连男女大防都忘了,竟然离得这么近!还有你听听,壮士?这是什么称呼!
最左侧的那位机灵的下属,最擅察言观色,他很快就琢磨出胤G不高兴的原因,忙道:“担不得富察福晋如此礼待,属下惶恐,属下代号影一,从属下由左至右分别是影二、影三、影四,属下和影二负责保护四爷,影三和影四负责保护侧福晋。”
幼姝听了之后无语了一下,她还以为依照胤G的才华,至少也应该起暗夜、极影之类炫酷的名字,或者像嗜血、冰魅这样中二画风的名字也行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省事,直接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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