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的小太监奉承道:“哎呦贵妃娘娘,您这可是独一份的恩宠,皇上更是赐居您承乾宫,要知道承乾宫可是东六宫之首,顺治爷在世的时候命人重修过,如今那叫一个富丽堂皇,正是符合您贵妃的身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幼姝挥手让人打赏。
小太监捏着重重地荷包,脸上笑开了花,“非但如此,皇上还加封您的母家为二等承恩公,富察大人也官居三品,夫人也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幼姝便又赏了他个荷包,算来她也好几年没见到额娘了,这些年都是书信往来,如今额娘有了诰命,便可时常进宫相见了。
等太监到了李氏院里通传时,李氏非但没打赏,反而一脸阴霾,等太监走后,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凭什么!富察氏竟能被封为贵妃!那岂非从今往后,我还要向她行礼?明明我进府比她早这么多年,也为皇上生了四个孩子,到头来却要屈尊于她!”
婢子劝道:“主子可不要在意这一时的得失,富察侧福晋虽有恩宠,但是咱们三阿哥是唯一得了爵位的阿哥,又生了皇上唯一的小皇孙,那四阿哥毕竟还年幼,三格格又是个离经叛道的,以后福气还在咱们这里。”
李氏深吸一口气,“那富察氏又何仅仅只是有恩宠,之前在潜邸时,她确实仅仅只是一个富察一族旁支的五品小官之女。可皇上一登基,便大封她母家,摆明要给她抬身份。她膝下又有阿哥,四阿哥虽年幼,可深得皇上喜爱,富察一族必定会举合族之力支持他。”
“眼下看,弘时虽得了先机,可他作为皇上如今的长子,却仅仅只是封了贝勒。如今也只是领了礼部的闲差。六部中,礼部便是最没用的!看来弘时已失了皇上的欢心。”
婢子奉上一盏新茶,“皇上当年不也是先封了贝勒,后面又封了亲王吗?皇上想必还要多历练三阿哥。”
李氏悲从中来,“到底是我没用,怪我是汉军旗包衣出身,阿玛又只是一介知府,给不了弘时太多助力。看那年氏和钮祜禄氏,之前还只是格格,如今却和我同在妃位,不过是因为一个有个好哥哥,一个出身满洲大族钮祜禄一族罢了。”
“我儿以后还要靠自己。”
“皇上心里还是有主子的,二阿哥弘昀,皇上不是已接到宫里来了,派了好几个御医盯着。”
弘昀早年间到底是败坏了身子,这些年虽一直在庙里修养着,但是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靠参汤日日吊着,太医也只说没多少时日了。
李氏恨道:“我说当初给弘昀娶个福晋冲喜,或许一下便好了,皇上便不让,如今我儿万一不测,连子嗣都没能留下,日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婢子吓得脸色惨白,“主子慎言!如今四爷可是做了皇帝,您说话可不能再这么没轻没重的,若让有心人听见了,这便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李氏只得忍气吞声。
养心殿
胤G已熬了好几个大夜,才将康熙朝后期的国库债务初初理了清楚,盘点完后,怡亲王简直欲哭无泪,他没想到国库已亏空至此,竟不剩多少银两。
这几年风调雨顺,各地都大丰收,上交国库的银两却一年少一年,甚至有的地方上交的粮食都以次充好,是积年的陈粮参了新粮,莫说宫中,便是寻常的百姓家都不吃。
这必定是官官想护、层层克扣,如今朝廷竟只是一个空架子,朝中都是些尸位素餐的无用之人,因康熙病重,科举连停了好几年,不少学子都变卖家产以图捐个官做。
胤G焦头烂额,他恨不得不眠不吃、一天十二时辰都在办公来处理这些公务。
怡亲王在宫中住了快一个月,每天被胤G抓着开会议事,他铁打的身子都有点熬不住,便劝谏道:“臣知道皇上为朝廷民生所急,但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此并非一日之功。且皇上初登基,根基不稳,还要一切从缓。”
胤G放下手中的册子,叹道:“十三弟说的是,只是朕怎么敢停下,西北战事未平,虽然年羹尧和十四弟胜仗不断,可马上就要入冬,战线便又要拉长,战士们要吃饱穿暖,粮草要及时供应上,这些都要银子。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将国库充盈起来。”
“你看,朕的份例里,早中晚每顿便要十六个菜,八个热菜八个凉碟,还有四份例汤。更不算这糕点无数。朕每一日花费便不止几百两白银,寻常百姓人家一家老小一辈子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再看皇后,日用猪肉十六斤,羊肉一盘,鸡鸭各一只。寻常女子一日中那能吃得了这么多?如此实在是太过奢靡。”
“来人传旨,之后朕每日膳食只四菜一汤,后宫嫔妃份例减半,宫中事宜一切从简。”
怡亲王很是惭愧,“皇上厚德载物,臣等自愧不如。”
胤G:“十三弟,今后朕只能多依仗你。朕如今虽坐在龙椅上,可也被困在了这养心殿中,朕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底下人呈上来的,若是有人想欺骗朕,实在是轻而易举,递上来的折子,上面写的话朕都不知是真是假。”
“朕要你每月都要去民间,去看看老百姓过的日子,看看这猪肉到底银钱几许?鸡蛋是否以白银计?”
“朕要决心改革,不可容忍那些朝中蛀虫危害百姓!十三弟,我国疆土何大?”
怡亲王汗颜:“回皇上的话,臣只知有一千多平方公里,具体...至于具体多少...臣...臣不知。”
胤G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幅图,展开便是大清所有的疆域,他朗声道:“朕告诉你,我们大清朝现在的疆域足有一千三百一十六万平方公里!这样多的疆土,若是肥田种谷物、水田种水稻、草原养牛羊,何愁百姓吃不饱?何愁国库无银?”
“可是我们大清有多少百姓呢?这件事你不知,朕也不知,朕以为,户部要明确我们大清到底有多少子民,具体到一个郡县、一个乡。目前又有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呢?”
“以往历朝历代,贱籍都不算入人口计数,可是朕一想这天下,有数以万计的入了贱籍的子民便寝食难安。贱籍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不得参加科举,不能做官,不许购置土地产业,不能和普通民众通婚,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废除贱籍呢?他们是否也能耕种土地,他们其中是否也有大才之人能为国家所用?”
怡亲王喃喃道:“废除贱籍?”
胤G笃定道:“不错,朕要废除贱籍、摊丁入亩,朕要彻底瓦解这天下地、户、丁等赋役混乱的现象。摊丁入亩后,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是真正利于百姓利于国库之举,而非白银充入官僚地主的囊中!”
怡亲王跪地拜服:“皇上圣明!”
胤G扶起他:“朕还要设立军机处!朕若有谕,随时奉诏承办,而且必须当日事当日毕。若是按照先前奏折层层上报,五月发生洪涝,怕是要到七月才能送去赈灾的粮草,这两个月,会有多少百姓水深火热?”
“朕不能像皇阿玛一样,荣宠世家,但为世家所累。王公贵族、满蒙八旗,伸的手太长,让朕心里有些不舒服。八旗是大清的八旗,只能听命于朕,不能反制于朕。朕设立于军机处,直接听命于朕,防的就是那些有声望的世家!”
“你和张廷玉、马尔赛、蒋廷锡、鄂尔泰等人,下月便入军机处,不过在此之前,不要走漏风声,朕要打他们一个不备,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军机处已成为朝廷的重中之地。”
这样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办下来,胤G竟足足忙了将近三年,这几年里,除了宫宴他会露一下面,其余时间从不踏足后宫,皇帝不来,后宫嫔妃们竟相处的前所未有的和谐。
直到雍正二年的某一日,胤G迈进了承乾宫的门,幼姝见到的他已是一个两鬓斑白、不怒自威的帝王。
第104章
还没等胤G走进来,通传声一到,承乾宫从一等至三等几十位太监宫女早已出来跪地等候皇上驾临,胤G进来时,便看见乌压压一片跪地的脑袋,和在前面行嫔妃礼的幼姝。
胤G上前扶起她,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你...爱妃容貌倒是丝毫未变。”
前些年只是在宫宴上遥遥相望,如今才是几年后的第一次面对面相遇,幼姝久居深宫,贵妃之尊,底下无数人伺候,养尊处优,自然脸上看不见岁月。
幼姝也望着他,有些心疼的抚摸他眼角的皱纹,“皇上为国事天下操劳,若非天下太平、国家兴旺,臣妾何以能舒适度日,一切皆受惠于皇上。”
胤G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底下人手脚麻利的呈上茶水和瓜果糕点。
胤G示意苏培盛将匣子呈上来,含笑道:“这还是朕头一回来承乾宫,实在不好意思空手来,今年岛国进贡了几颗光泽不错的粉珍珠,朕便让人用和田玉打了支簪子,瞧瞧可还喜欢?”
即使幼姝生活并不奢靡,可看到的一瞬间还是被惊艳了,和田玉的赞头雕刻成了一支凤凰展翅欲飞的样子,翅膀下面堆砌了圆润光滑、大小均一的十数颗粉珍珠,看起来好似凤凰从珍珠里浴火重生。
幼姝掩盖不住眼里的欢喜,可又有些犹豫,“粉珍珠虽不难得,可这珍珠的光泽一看便是珍品,这工艺如此精妙,怕是能工巧匠要细细打磨好几个月,实在是有些奢华。”
胤G将簪子拿起给她仔细簪在旗头上,“不过是一个簪子而已,你若喜欢,朕便让人再送些过来。”
“那臣妾便领赏,等珠珠将来出嫁,臣妾便给她当压箱底的嫁妆。”
胤G摆摆手,“哪里用得上你,到时候朕必然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送慧安出嫁。”
说完胤G又笑起来,“这丫头性子野,上个月收到她的信,竟一声不响的跟着福建的皇商出海航行了半年之久,信里她说,到了洋教士的大不列颠国,还去了附属大清的岛国。”
“朕看,她出嫁还不知道那日呢。”
幼姝心中紧张,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她上个月给我写的信中说是去了江浙一带游玩!这丫头,出海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一声!海上风浪何其凶险,万一。。。”
胤G拉着她坐下,“就是你这么紧张,慧安怕你担心,才不敢和你说实话,慧安很好,她已经回了福建,如今正往京城赶路,她说你的生辰快到了,无论如何也要给额娘过上生辰。”
幼姝又是喜悦又是担忧,眼眶便红了,“她胆子实在是太大!”
胤G捋了下胡须,“这叫虎父无犬女,朕的女儿又岂是胆小如鼠之辈。这便是如今太平盛世,若是世间动乱,慧安没准成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呢!”
“她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纸,写岛国的人身子矮小人却精明,岛国疆域都不及我大大清的一个州府大,那里的人却户户富足,竟没有食不果腹之人。”
“她写大不列颠国,说一下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洋教士,都是蓝眼睛黄头发,她还说那里吃的都是冷食,她每天都吃不饱,和船员抢带过去的榨菜。”
“她还说,大不列颠的□□支非常先进,那里已经有了<银达丝追>,朕琢磨好久,这个<银达丝追>是什么意思,后来问了宫里的洋人才知道是工厂。”
说到这里,胤G语气便低沉下去,“火药,火药自然威力巨大,朕虽未见过,可也能想到它必然是杀伤性极高,若是用在战场上......大不列颠虽与我大清相距甚远,可慧安一介女子焉能设法抵达,大不列颠的人又何尝来不了。”
幼姝心中一动,“臣妾记得,唐太宗时期,便有西域那的人来朝拜归附。”
胤G点头,“不错,当时史书记载,大不列颠那边还很是落后。可是慧安在信上说,大不列颠的发展一日千里,如今繁华不弱于京城。”
胤G说着说着又笑起来,“慧安还说,那里的洋人看见我们大清的男子,都是光脑门,后面拖着一个大辫子,都以为是做和尚做了一半,又还俗的尼姑。慧安很不服气,她说,男人女人岂能以头发长短区分。”
幼姝默默看了一下胤G的光脑门,这倒霉孩子岂不是连她皇阿玛也骂了,她讪笑道:“慧安言语无状,臣妾回来好好教导她。”
胤G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朕倒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有时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一定是死规矩,只是这么些年习惯了而已。”
“怎么,这还是前年的普洱,宫里没发新茶吗?”
幼姝苦笑,胤G登基后,大力推崇节俭,他自己带头,一餐只四餐一汤,皇帝如此,下面人又哪敢越过去,自皇后向下,便都日子过得紧巴巴。幼姝作为贵妃,一餐便一荤两素一汤,若是想点锅子,还要自己另出银钱让小厨房去御膳房采购。
贵妃尚且如此,像宋嫔之流,便是一素一汤,过上两三日,便有一日是一荤一汤,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这些年攒下的压箱底的银子竟都花在了改善饮食上。
宫里尚且如此,朝中的大臣更是一个比一个艰苦朴素,一年到头都不敢做一件新衫,就怕出门让人看见了说生活富足被参一本,连在家里偷偷吃了烧鹅羊肉打打牙祭,都要细细漱口擦净嘴角的油渍,才忐忑不安的出门。
普洱年年都有,可分到幼姝手里不过五六两,她日子过得并不精细,有新茶便不喝旧茶,今年不出三月就喝完了,那便喝去年的,去年的喝完了可不就剩下前年的了吗。只是她也没想到胤G今天会突然出现,有些措手不及,便让皇上头一回,喝到了前年的陈茶的味道。
胤G听后,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不知自己的大臣嫔妃们都活得如此小心,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坐在龙位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天下人之举。
胤G叹道:“朕本是好意,上行下效,只宫里的生活不再如此奢靡。没成想矫枉过正,倒显得朕有些严苛不近人情了。”
幼姝笑着说:“皇上现下可知道,如今承乾宫可是轻易不敢待客,皇上把臣妾前年的陈茶喝了,臣妾岂不是只能日后喝大前年的茶了。”
胤G大笑起来:“是,朕听闻民间亦是如此,若是家中窘迫,远方来客都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你这里没有好茶了,南书房那边有。弘昭今日武校场考核得了头名,朕赏了他刚进贡的雨前龙井,不如一起去尝尝?”
胤G话音刚落,就看见殿外弘昭的贴身小太监,喜气洋洋的捧着那一盒茶叶递给了承乾宫的姑姑,虽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可胤G便断定这就是上午赏赐给弘昭的茶叶。
儿子孝顺至此,幼姝便有些得意,“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也省得臣妾和皇上费了脚力,一会便能喝上了。”
胤G有些吃味,冷哼一声:“拿他皇阿玛的东西孝敬额娘,他倒是会讨巧。”
幼姝立马顺毛安抚:“弘昭至纯至孝,都是皇上教导有方,臣妾还是得了皇上的便宜。”
胤G心里也是高兴的,儿子孝顺总不不孝强上许多,再说,皇上坐拥天下,什么好东西没有,确实没必要和女人计较这些。
胤G:“弘昭今年也有十六了,是该娶妻了,朕前几年忙,没顾得上,如今缓过来,朕要开始操心底下几个孩子们的婚事。弘历和弘昼也有十四。朕已命礼部明年开春选秀,给他们三个都指了福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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