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学毕业后我就出国了,一直在国外读美初美高,那时候我真没想过他们几个的世界还会闯进来别人,说来也挺可笑,我一直觉得他们三个拽的要死,没什么人能轻易入的了他们三的眼,可是吧,你竟然可以。”
应宁静静听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插嘴。
“我这个人,对人对事从不强求,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这也是我爷爷一直教育我的。当年阿言喜欢上你,我认了,谁让那时候我走了呢?你填补了我离开那段时间的空白,又恰逢他的青春期,你性格好,温柔体贴的,还住在同个屋檐下,他会喜欢上你,很正常,我本来都认命了,可是后来你又抛弃他走了。”
“那会儿谭阿姨把我从国外急着喊过来,我回来后,就看着他一蹶不振、颓废不堪。当时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肯说服他去德国治病,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再回想那个暑假,你知道他在德国治病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吗?你不知道,因为你错过了,就像我当初错过他一样。”
“我也知道他放不下你,没事儿,放不下就放不下,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一辈子对你念念不忘的准备,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谈雅淡淡一笑,“其实也挺好的,当初你不告而别,他对你一直有执念,你们现在好上一阵子,正好破了他的执念,这样以后你们分手,他就不会再对你念念不忘了。”
提到“分手”,应宁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收回手。
谈雅却反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应宁,你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你自己也清楚,对吧?你之所以如此努力学习,摆脱出身,考研进入名牌大学,甚至成为医生,难道不都是为了跨越阶层吗。门当户对虽然听起来俗气,但就是现实啊,你知道我已经见过他外公了吗,老人家对我很满意……而且谢家如今这个地步,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护着他的。”
“何况阿言自己也明白,他要稳住他爷爷留给他的基业,是需要我,需要我们谈家拉他一把的。不然就凭他自己――”
谈雅摇了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阿言应该也不会告诉你……一旦他大伯把他踢出局,谢氏就要改姓李了。”
看应宁有些没反应过来,谈雅也不再说太多。
她反而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小楼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干什么啊?”
那种楼式标准大嗓门,带几分混不吝的痞气,应宁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抬头看了过去。
那种语气,虽然听着是不耐烦的,可是细听之下,却是对熟人才有的态度。
“我回国了,接风宴你帮我搞,别太高调啊,回来地址发我。”
小楼骂骂咧咧的,“凭什么啊?老子没空!”
谈雅乐了,朝应宁摇了摇头,捂着话筒对她说了句,“怎么还是这德行?”
“不管,我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搞好记得把地址发过来,别忘了把咱们这些在北京的小学同学和发小儿都喊上啊。”
“说了老子没空!!”
挂了电话,没俩秒钟,小楼就给她发来了一串地址,她给应宁看了看,“去过?”
应宁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是Ethan在亚运村帮人打理的那家私人会所。Ethan说过那里只招待自己人。
谈雅合上手机笑了起来,她很漂亮,是那种水灵灵的漂亮,笑的时候还能看到左边的牙齿上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特显幼,其实她和应宁同龄。
“看吧,就这臭德行,都他妈被家里惯的。不过甭看丫嘴上对我凶,可该对我好的时候还是对我好。”
谈雅又想起一件事,她说:“我在国外见过坤。他特地开着一辆野马从Nevada到旧金山来找我,足足开了一千英里。那晚我陪他喝了一整夜,他还跟我说了你们最近发生的everything,基本上我都知道了。”谈雅偷偷笑了笑,补充道:“真挺精彩的。”
好了,谈雅说完,也不再多留,甚至连应宁给她写的单子都没要。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谭阿姨特别要求,我尽量不去打扰你们,你们就再好好相处这最后一段时间吧。”
应宁静静听着,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涩,肩膀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僵硬了,疼,她竟然觉得伤口疼了,甚至有些微微发胀。
她垂下头去,紧握住手中的圆珠笔,随后又悄悄松开。
在谈雅即将离开时,她突然抬起头,喊住了她,“小雅。”
谈雅扶着门把手,回眸一笑,“怎么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位病人,应宁不妨摘下口罩,站起身送她。
她走到谈雅面前,仅仅几步之遥,谈雅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卑不亢的气质。
明明刚才是没有的。
“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小雅。不过,我和阿言的事情,是我们的私事,就不方便对你透露了。另外我还有件事想和你澄清一下。”
应宁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我当医生不是为了跨越阶级,是真心想要治病救人的。”
“另外。”她朝她伸出手去,“欢迎你回来。”
-
谈雅走后,应宁终于体力不支,将胳膊撑在了墙壁上。
她承认,这一刻,她是心痛的。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去找谁,还能问谁。
那晚,应宁从医院出来,一个人漫步目的地走在王府井大街上。
阿言给她发来信息,说他在加班。
今晚是小雅的接风宴,她知道,谢陆言没有去,她也知道。
他确实在加班,为了收购D.T,最近他像疯了一样。
应宁站在风里,给他回复了几个字:“注意身体,适当休息。”
微信发出去,朋友圈里正好显示好友更新。
小雅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大群人在酒桌前嘻嘻哈哈的合影。
应宁点开照片看了看,看到了小楼,看到了程延,还看到了Ethan,一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在里面,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灯牌,是演唱会上粉丝追星用的那种,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
每个人的灯牌上都显示一个字,上面的字串联起来正好组成一句话:
【欢迎谈大小姐回国】
应宁退出朋友圈,本来没觉得什么,真的,真没觉得什么。
可是微信里突然又弹出了一条消息,不是阿言,是云綦发来的。
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他大概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知道小雅回国了。
不知怎么,应该看着这个“摸摸头”的小鸭子表情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忍不住,给云綦发了一条信息:【阿綦哥,你要是方便,能出来陪我聊聊天吗】
云綦很快就发出来一个好。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第47章
-
云綦带她来到一家日式小酒馆,上到二楼包厢,里面有颗很漂亮的樱花树。
“你看,这就是秋樱,老板特地把它种进房子里,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他和阿坤小楼那些个整天沉迷在奢靡无度中的公子哥们不一样,是个处处充满烟火气的人。
应宁点点头,随后跟着云綦来到料理台坐好。
云綦特地挑了一些口感柔和、带有淡淡果香的烧酒。
草莓、蓝莓和桃子口味。
还给她点了很多好吃的:章鱼小丸子、日式薄饼、茶泡饭,鸡蛋卷、金枪鱼拌山药泥。
都是一些小女孩爱吃的零食。
云綦告诉她,每个人对于忘掉忧愁的方式和喜好都不同,但有一种说法是,当你与朋友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美食和美酒,谈天说地,那些忧愁就会在笑声中慢慢消散了。
他俯过身,为应宁倒好烧酒,馨香微甜的桃子味,清风朗月般淡淡一笑,向她举杯――“我很开心你能喊我来陪你,来,我们一起谈天说地吧。”
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忧伤。
应宁随后也拿起了酒杯,低头轻啜了一口,桃子的酒香在口中缓缓散开,让她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味道不错,忍不住又把其它口味都尝了尝。
渐渐地,应宁感到有些微醺,她撑着下巴,轻轻趴在料理台上,半眯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云綦。
“阿綦哥,其实我难受,不是因为小雅回来,也不是因为她对我示威的那些话……”
她难过,是因为想到了阿言,是因为小雅提到了他在德国治病的那段时间。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呢?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离开?”
“我以为我离开后,他就会去好好治病,病好了也能过的很好,可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痛苦……”
应宁靠在吧台上,双手紧握着,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偷偷抹着眼泪。
她回想起了他们错过的八年。
闭上眼,是阿言翻飞的校服衣角浮在她眼前,是他那永远整不齐的领子,总是被她小心翼翼的翻起,再用双手细细的抚平。
是时光荏苒,也是她们再也回不去的十八岁。
云綦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说:“可是当时你不走,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啊,可是她不走,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一天,她喝了很多酒,平生第一次失态,所幸,胡话没有说太多。
云綦通知了阿言。半个小时后,他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一颗接着一颗的汗珠,顺着白皙脖颈滚落。
他轻轻绕到应宁背后,温柔地抱起她。
“小雅下午去找妞妞了,她那个性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对妞妞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妞妞是个要强的女孩儿,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都习惯自己咽进肚子里,从不向别人倾诉。刚刚我陪她聊天,她也只是说心疼你,却从没对任何人有一丝抱怨。”
“可是我能感受到,她心里其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虽然嘴上不说,但那份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云綦的目光落在阿言怀里熟睡的妞妞身上,她红润的脸庞在阿言的胸口轻轻蹭动,鼻息间透出温暖的气息。
“如果你真心想和妞妞走到一起,那就应该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不要这样不清不楚地耽误她。妞妞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不能给她一个未来,那就趁早放她离开,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云綦拍了拍阿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阿言,没有人会比妞妞对你更好了。”
谢陆言皱着眉,回答说:“我知道。”
云綦点点头,“好,送你出去吧。”
谢陆言小心翼翼地抱着应宁走下楼梯,云綦紧随其后,手中拿着应宁的包。
走到一道帘子前,云綦主动为他掀开,看着阿言明显疲惫的面容,他关切道:“最近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在收购D.T,进展如何了?”
谢陆言的眼神始终不离应宁,他略显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可以。”
到达酒馆门口,云綦将包挂在谢陆言的肩上,目光扫向远处的停车场,“好像有点远,真不用我送你们过去吗?”
谢陆言说不用。
云綦点了点头,“如果生意上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别忘了,我也是你哥哥。”
谢陆言眉心微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有批货,如果可以,让你妈帮忙查一下。”
云綦笑了,“可以,货号你发给我,我跟我妈说一声”
“那辛苦你了,走了。”谢陆言抱着应宁离开。
初秋的夜风带了微微刺骨的寒意。
他换作背她的姿势,耳朵轻蹭着的脑袋,弯着身子,一步步走向远处的停车场。
“阿言,阿言,是你吗。”
应宁半醉半醒,迷迷糊糊地趴在阿言的背上,喃喃地说着什么,吹散在风中。
“阿言,你知道吗,我当初,不是故意离开你的,不是……但是我没办法,离开你我好难过,我也好难过的。”
她小声哼哼,却是闭着眼,抽抽鼻子,长长的睫毛颤下的热泪再次顺着下颌滴落。
谢陆言更加用力地环住了身后的女孩儿,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恨我。不然,你怎么可能和小雅结婚?”
“你怪我当初抛弃你,怪我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你身边,怪我食言了……所以你要和小雅结婚,对不对?”
谢陆言说不对。
“你骗我,你就是故意的。你还要送走我,你竟然想要送走我……”
“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你知道吗,你,就像拿着一把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呐……每一刀,都是浅浅的,虽然不致命,但却流干了我的血。我就是讨厌,讨厌你这样……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痛快的,告诉我……”
她声泪俱下,谢陆言只是默默抱紧了她。
眼神凄凄的,像是大风刮过。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单薄的人影亲密交叠在一起,宛如旧时光疲惫拉出的景。
然后,应宁仿佛梦醒,轻轻环住了阿言的脖子,呢喃着:“我不要你和别人结婚,阿言,我不要。”
-
清晨,应宁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然后牵扯了那人的神经,卧倒在床边的男人,憔悴的侧脸直视着她的方向,身子轻轻倚靠在烫着日出的床沿。
睁开眼睛,是一年万年般的深情凝望,久久久久,瞳孔有了光。
谢陆言哑着嗓子,淡笑,“醒了?”
她不好意思地抽出了被她紧握着的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阿言,我...”
话未说完,他便猛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阳光下,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吻得疯狂又迷醉。
离开时,他闭着眼睛,顶着她的额头,微微气喘,双手却依旧捧着她的脸颊。
“听我说。”他嗓音温柔,“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计划。”
“我不喜欢谈雅,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我妈想让我和谈雅结婚,用谈家的人脉来稳住我现在在谢氏的地位,这只是她的想法。我答应她,是不想再次激化你和她的矛盾,让她为此去伤害你。”
“想把你送出国,同样也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在我还没有在谢氏站稳脚跟的现在,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办法来更好的保护你。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对不起妞妞,我向你道歉。”
“我想着,如果能够成功收购D.T,从此就可以不依靠谈家,那时候我便有底气去和我妈谈判……”
阳光悄悄爬上床头,谢陆言捏着她手,“妞妞”不知何时也跑来了卧室的床上,此刻在蹭着她裸露在床单外的小腿。
应宁低着头,抚摸着“妞妞”的身子,宿醉后的头痛让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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