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按着导航来到了一处荒废的游乐园。
停好车,唐优率先下来,跑到游乐园门口,从东边的一个小门那里用铁丝勾了两下,小门就开了。
小楼随她从小门钻了进来,游乐园不太大,应该是个私人的,里面干干净净,看起来常常有人来打扫。
唐优在手机上给他打了一行字:【每个周末,我都带乐乐来这里玩,他非常喜欢这里!】
怕他误会,唐优又解释给他:【我不是偷偷进来的!是看管这个园子的好心大叔让我带着乐乐来的,他还特地留了个小门给我们】
小楼被她领着走进园里,其实基本上已经被拆除的不剩什么设施了,外观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也就只有一个旋转木马。
唐优让他坐上去,小楼无奈乐了一下。
他人高马大的,还特地选了一只最小的马,两条大长腿晃荡在地面上,觉得真逗。
长这么大,居然被个女孩儿带来游乐园,还是为了哄他开心。
这是套简易的旋转木马,没有电源,唐优便使出全身力气,主动从后面推着他的小马在转。
她是从小干粗活体力活长大的,所以力气也大,木马不一会儿就转了起来,唐优跳到下面朝他摆手,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小楼坐在旋转木马上,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他第一次坐这个,就是陪着妞妞一起,那时候还是学校组织的春游,大家伙都排队坐,阿言排在妞妞后面,他排在妞妞前面,当时他可紧张死了,生怕第一波队伍断在他这儿,不能和妞妞一起坐。
结果幸运之神降临,队伍正好断在了妞妞后面,他和妞妞都成了第一波。
正好阿言成了第二波,他开心坏了,那木马还有几个双人座,他挑了半天找了个最可爱的,打算和妞妞坐个双人座,结果一扭头,妞妞就和后面队伍的女生换了个位置,自己主动换成了第二波。
为了陪阿言。
那时候他表面上强颜欢笑,可是心里却酸涩的要死。
这事儿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害,其实也不算个什么事儿,可这么多年,就觉得像是他心里的一处心结,偶尔碰一碰,还是会揪着,拧着,会疼,也会难过。
今天他和唐优说了。他坐在旋转木马上,问唐优:“你觉得我是不是傻子。”
唐优摇了摇头。
“我是,我他妈就是个傻子!”小楼扬起了头,突然有些哽咽,他吼道,“人都走了,私奔了,双宿双飞了,我他妈还是忘不了,忘不了!每天吃饭想,睡觉想,连他妈的做梦也想……我想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她……”
唐优酸了眼眶,她拿出手机递到他眼前,她说不出口,只能“啊啊啊”地表示她的焦急。
小楼抹了把眼睛,低下头来,他懂她意思,她想让他打电话给妞妞。
他摇了摇头,说不打。
“没必要,她现在过的很快乐,我没必要再去打扰她……”
唐优急的剁了下脚,把手机塞他手里,双手比划着:【有必要的,告诉她你在想她】
她眼泪快流了出来,小楼还是摇摇头。
唐优干脆自作主张了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应宁的电话。
上次应宁去给乐乐看病,特地把手机号留给了她,让她再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她。
唐优一直很感激。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随后电流那边传来了甜甜的嗓音――
“唐优?你找我吗?”
唐优惊喜地“啊啊”了一声,赶紧把电话递给小楼,小楼呼吸一滞,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电话那边依旧传来应宁的声音:“唐优?你有急事吗?要不要我们发信息说?”
还是冗长的沉默。
小楼握紧拳头,心尖发颤,唐优急得敲了两下手机壳。
应宁默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小楼哥?”
小楼哽咽着嗯了一声,一下子就破防了。
唐优终于松了口气,她笑着把手机塞到小楼手机,一个人迅速躲到了一边。
小楼捂着眼睛,趴在旋转木马上和妞妞通电话。
这是她离开这么长时间以后,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最近过的怎么样?乡下的生活还适应吗?”
应宁说很好,不要担心。
“那你呢,你好吗?”
应宁说我也很好。
“那阿言呢,阿言怎么样?”
“阿言也很好。”应宁的声音从电流里传来,还是那么温柔,“小楼哥,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操心我们了,我们都很好。”
小楼嗯了声,电话这头,他苦笑了一下,应宁没看到。
“我就是……有点想你了,没事儿,等有时间了,我和坤子去云市看你们。”
挂了电话,小楼长舒了一口气。
圆月当空,他和唐优踩着月光回到车上,对唐优说了声谢谢。
唐优摇了摇头:【是我该谢你才对,你是我和乐乐的救命恩人】
小楼:“我就救了你一次,你准备报答我一辈子啊?”
本就是随口一句,毕竟每次都是人姑娘主动照顾她,不管生病还是醉酒,结果这话不知怎的,就稍微带了点歧义,唐优脸色讪讪,突然就不说话了。
小楼咳嗽一声,也有点那个。
车子启动,为了缓解尴尬,他打了个电话。
随便给一哥们。
其实唐优是个不错的姑娘――后来程延说过,那时候小楼送了她一套二环内的房子,还是学区房,专门给乐乐上学用的,可是人姑娘愣是没要。
这话传出去谁都不信。
那阵子小楼对她总是特别照顾,尤其唐优长得也挺漂亮的,气质温婉恬静,蛮像妞妞那挂的,圈子里慢慢起了些谣言,说楼爷看上了个小哑巴,想包她。
可是他俩真没有过什么,碰都没碰过一下。
有时候连程延都搞不懂。
不想睡的女人还当祖宗似的供着,图什么?
有次乐乐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欺负了,不仅被打了,还嘲笑他没爸爸。小楼二话不说就跑去了学校,当着老师的面,把人对方孩子的家长揍了一顿。
后来小楼带着乐乐去吃麦当劳,乐乐哭着对小楼说:“小楼叔叔,你能不能当我爸爸,我好想你当我爸爸啊。”
小楼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被那句话触动了,当晚回了家,在饭桌上,当着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面,突然问道:
“妈,我要是结婚怎么样?”
闻夫人一听,开心坏了,“好事儿啊,你想和谁结婚?有中意的人选吗?妈妈认识吗?”
小楼吃着菜,面不改色地说:“不,您不认识,她就一服务员,还是个哑巴,对了,还是个单亲妈妈,有个四岁的儿子,不过不是我的啊,你别误会――”
老爷子差点没背过气去,直接把筷子摔了,“你再说一遍!”
一群人忙着过去安抚,闻夫人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瞧把爷爷气的!还不快给你爷爷道歉!”
小楼笑笑,“您消消气爷爷,凡事咱都得往好处想,您不一直想要孙子么,现在得一便宜大孙子,这不好事儿吗。”
闻见声让他住嘴!
得了,小楼不说了,撂筷子直接上了楼。
往后几天都没下来。
闻夫人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一开始还以为儿子在故意说气话,结果派人一打听,还真打听出那么个女人出来。
“他要是敢把那个哑巴娶进门,我就――!”她本来想说就要和小楼断绝母子关系,但是咬了半天牙,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上一个因为女人闹到断绝母子关系的,现在家里成个什么样子子,她也不是不知道。
这大园子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见声,你倒是说句话。”闻夫人抓着他的胳膊,突然来了句,“不然的话,就让他和妞妞好吧……好歹妞妞是个正常人,还有份不错的工作,总比什么哑巴强,何况现在阿言也傻了,妞妞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她早晚是要嫁人的,这些日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儿子跟你一样,也是个痴情种……”
“说儿子就说儿子,别扯到我头上。”闻见声皱眉,似乎对她的话很反感,“当初人家妞妞什么也没做错,你死活看不上人家,在背后出谋划策为难人家,现在想起人家妞妞的好来了,你觉得人家会理你吗?睡觉!”
闻夫人哪能睡得着呢?儿子的终生大事一天没着落,她的心就一天揪的晃。
在她心里,她家小楼和阿坤还不太一样,你要说给阿坤搞个联姻拴住他,还能用停卡威胁威胁,本质上孟家人养出来的祖宗就是个酒囊饭袋,但小楼不一样,她清楚她自己的儿子,真要把他逼急了,他真能出去给你流浪!
不行,她睡不着,想了想,给却却打了个电话,连夜把她从美国喊了回来。
却却因为云綦的事儿,本来都发誓不再回国了,但是为了她哥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决定回来一趟。
-
却却电话打来的时候,应宁正被谢陆言神神秘秘地拉回房间里,有什么话好像正准备对她说。
“啊,稍等下阿言,我先接个电话。”应宁踱步到一边去接却却的电话。
谢陆言刚刚准备好的那番求婚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窗台上摆着两盆小野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都是他亲手摘的,格外好看。
仔细看的话,整间卧室都被他精心“打扮”过,房间里处处是惊喜。
床单被他换成了爱心图案的,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特地插了一支红玫瑰,今天的睡衣也被他早早准备好铺在了枕头上,两个人的睡衣摆在一起,是情侣款,一套红色一套灰色,都是他今天去镇上新买的。
卖他睡衣的店主说这套是今年的婚庆爆款,还祝他和他的老婆百年好合~
应宁挂了电话,回到谢陆言身边。
她好奇地打量他,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咦,他怎么……还把西装穿上了?
“今天这么热,怎么穿成这样?不怕把痱子闷出来?”
“我――”谢陆言刚要开口,应宁又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等等!”
“这房间什么味道?”应宁仔细闻了闻,反应过来,“你喷花露水啦?还喷了这么多?味道好浓郁哦,屋里进蚊子了吗?”
谢陆言也嗅了嗅,味道是有点上头。
不过他是让大力在卧室里提前喷点香水,他没想到大力那厮白天把这事儿给忘了,去了趟镇上忘记买香水回来,结果就用六神花露水偷偷替代了香水!给整个房间都喷了一遍!
还喷了大半瓶出去!
大力心想,嘿嘿,反正都是带香味儿的水,都差不多嘛!
谢陆言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对这味道还有点过敏。
应宁赶紧把他衬衫扣子拧开,她一脸关心,“我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啊?怪不得穿这么厚,长衣长裤都整上了,你等等,我去把蚊香盘拿来,今晚我们点蚊香睡。”
谢陆言哑着嗓子一把握着她手,眼睛都熏红了,“妞妞,你听我说,我――”
这时应宁的手机又响了,是阿坤打来的。
自从上次把他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后,他是每天都打,一个不落,一到晚上就说些屁话,谢陆言好烦。
这就是他当初为什么拉黑他们的原因!
谢陆言不让应宁接,“我接,我让他滚。”
“你忘了你不是‘正常人’啦?”好啦,应宁也看出了他不高兴,而且他好像有什么着急的话想对她说,应宁想了想,就把阿坤的电话拒接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放得远远的,不再让任何人可以打扰他们,然后双手牵起他的手来,紧紧握着他的掌心。
她仰起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目光如炬,直视他的双眼。
“好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在听。”
谢陆言深呼一口气,深情凝着她的眼眸,一句“我”刚刚脱口而出,再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开门啊!开门啊!应宁小姐救命啊!!”
“……”
“……”
第87章
-
应宁拉开房门,只见大力一脸痛苦地倚在门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出什么事了?”她连忙问道。
谢陆言则是一副抱臂旁观的模样,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最好是有事儿。”
大力急道:“言哥,我真的有急事儿……”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红肿的腿上,那里被一条布条紧紧缠绕着。
应宁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变:“你被蛇咬了?”她迅速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伤口来。
谢陆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一同查看。
“不是蛇,是蚂蚁……”大力解释道,“我刚刚从山上下来,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隐蔽的蚁巢,结果被那些大蚂蚁给咬了。”
谢陆言闻言,眉头一皱:“不是蛇你绑这么紧?”
大力苦着脸说:“我怕这些蚂蚁也有毒啊,万一毒素扩散到全身怎么办?我现在感觉小腿疼得要命,那些蚂蚁不会真的有毒吧?我不会……不会死吧?”
应宁轻轻抚摸着大力的伤口,仔细观察着那些叮痕,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较。
谢陆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难说。你该第一时间去找西医,把血清打上,而不是来找妞妞。现在八成也来不及了,说吧,有什么遗愿,我尽量满足你。”
“好啦,你别吓唬大力哥了。”应宁刚刚听大力的描述,再加上对伤口的初步诊察,基本上已经确定这种蚂蚁没有剧毒。
碰巧,她小时候去山里玩,也被这种蚂蚁咬过。
“这是黄S蚁,”应宁安慰道,“它们喜欢在叶子上筑巢,虽然被咬到会很疼,但通常不会致命。我小时候也被它们咬过,没事的。”
说完,她站起身,将大力搀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并吩咐谢陆言去准备一盆温水和一些冰块。
“来,我们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再用冰袋冷敷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大力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应宁小姐一定有办法。”
谢陆言打来了热水,亲自放到大力脚下。
他已经脱掉了正装,换成了居家服,挽起袖管,溻湿毛巾,就要给大力擦腿。
大力吓死,扑腾一下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别言哥,我自己来就行!”他哪能真敢让言哥伺候他呢?
谢陆言嘴上凶巴巴,可到底还是心软,他按住他小腿,不然让他乱动,“我不给你洗,难道你想让妞妞给你洗吗?想的美,坐好。”
他拧干了毛巾,开始认认真真给他清洗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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