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如您所料,世子去了城郊。”
沈度眉心微蹙,一时间没有开口表态。
长庚拿捏不准,下意识问了一句:“主子可是在姜姑娘这问出了什么别的线索?”
线索?
哪有什么线索。
沈度脸色又沉了几分,破天荒地反省自己。
方才让姜云姝跟着他上楼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正如他之前所想,即使姜云姝和简方泽私下有什么来往,他以别的方式也自能查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况且,姜云姝表达爱意的方式实在直白,他明里暗里拒绝多次无果后,她竟又生了勾.引的意图。
沈度不希望他今日做的这个错误的决定,让姜云姝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故意拿那种绘本给他看,就以为他会有可能与她发生同样的事吗?
可笑。
他不喜欢姜云姝,无论她相貌如何家世如何。
他厌恶这种惯会使手段,试图蛊人心魄的女子。
比如现在,他仍旧觉得掌心刺麻,热意流转。
沈度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而后弯曲手指,握紧成拳。
心中不禁冷嗤。
简方泽这没用的世子经不住半点蛊惑,竟是有意与姜云姝这样的女子成婚。
也难怪他会做出那些没脑子的蠢事,拖累着晋越侯府即将堕入深渊。
沈度抬头,冷眼看向长庚:“你刚说什么?”
长庚一愣,还以为自己擅自提及姜云姝惹沈度不悦了。
垂头片刻,还是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道:“属下方才问,主子可是在姜姑娘这问出了什么别的线索?”
“不是这句。”
沈度方才走神了,但长庚提及姜云姝这句,他听到了。
长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沈度问的是哪句。
他进屋后拢共就说了两句话啊,第一句还得了沈度皱眉的反应,他还以为他听见了呢。
长庚不确定地重复道:“属下方才禀报,世子果真如您所料,从泠弦坊离开后就去了城郊。”
沈度“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情绪喜怒。
但显然,是得到了自己方才遗漏了的消息。
“不必派人跟着他了,局势已定,回府吧。”
长庚:“……”
重要消息听不见,一提姜姑娘倒是反应挺大。
*
姜云姝自泠弦坊回府后,便好几日没再出去过。
而泠弦坊中她和沈度发生的事,自然也很快传到了姜盛和李令嘉耳中。
姜云姝为教训简方泽而在屋中忙于部署计划的举动,看在父母眼中便成了,遭沈度拒绝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姜盛在询问过下人,知晓姜云姝今日又是闭门不出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是真想不明白,那沈度究竟有什么好的?”
李令嘉心中也烦闷,但还是理智地戳穿了他:“老爷,三个月前,你可是把沈度都快夸上天了,你说他有什么好的?”
姜盛一噎,心口郁结。
没错,他那时候夸得太过了。
其实也并不算过。
因为他说的那些也的确是他原本对沈度的看法。
至少是在自家女儿遭了多次拒绝之前的看法。
沈度这位年轻的权臣,在几年前跻身官场时,便掀起了一阵大风浪,叫他们这些朝中老臣一度瞠目结舌。
他的确很有能力,心思缜密手段雷霆,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能为百姓平定安康,这如何不为一位才能之人。
再论沈度的模样家世,皆是叫人望尘莫及的优越。
姜家的宝贝女儿情窦初开,不是瞧上那等叫他捶胸顿足的下等男子,而是沈度这般的优质的青年才俊,姜盛起初自是满意至极的。
不过话说回来,沈度于此也不算过错,毕竟感情之事勉强不来。
姜云姝喜欢沈度,叫姜盛欢喜和安心。
但沈度于姜云姝无意,他们又如何能强求于人。
沉闷氛围下,李令嘉忽的想到了什么,道:“杨夫人前几日给我递了一封请帖,邀我带云姝和茂颜参加淮湖宴,不过我以借口拒绝了,如今想来,或许当真该带云姝去看看,见见别的王公贵族,说不定她就改变想法了。”
淮湖宴,每年春季设在城郊淮湖边的宴席。
无他特别,只是不同于其他宴席,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成为了各家名门贵族互相相看的场合。
久而久之,这种隐晦的目的逐渐被拉到了明面上来。
时至今日,每年举办淮湖宴的主家都会给家中有已到适婚年龄子女的家族送去请帖。
自姜云姝及笄以来,姜家便也每年都会收到请帖。
姜云姝十五岁那年,李令嘉倒是图新鲜带着她去了一次。
但姜云姝感觉十分无趣,谁也没瞧上不说,反倒被不少别家公子青睐,而后还为需得一一婉拒而遭了不少麻烦。
至此,姜云姝便不愿再去,李令嘉也未曾勉强更多。
如今,姜云姝已年满十八,姜茂颜也将要及笄。
时隔三年,京中也定是多了许多新的青年才俊,女儿们也终归是要嫁人的。
让姜云姝再去看看,即使仍是没有瞧上谁也无妨,至少能让她从沈度那转移些注意力也好。
这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
姜云姝和姜茂颜并肩坐在她们的坐席前。
姜茂颜很是新奇地四处张望着。
姜云姝竟也难得没有放空走神,而是也目光飞快在宴席举办的场地扫了一周。
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眸中失望之色下,是平淡的早有预料。
想也知道,沈度怎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她想如前两次宴席一样都意外碰见他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姜云姝一下站起身来:“我去透透气,你在座位上坐着别乱跑。”
姜茂颜一愣:“宴席才刚开始你透什么气,你要去哪啊?”
姜茂颜的追问没有得到回应,姜云姝已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宴席。
淮湖宴和三年一样无趣,更没有李令嘉所想的新的青年才俊,即使有,姜云姝也仍旧毫无兴趣。
不过在李令嘉提及来此时,姜云姝没做多少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因为她正好要来此见今年淮湖宴主家杨府的大小姐,杨灵珊。
姜云姝离了宴席后,便在淮湖边下人等候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丫鬟清秋。
清秋早已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酒壶等待着,一见姜云姝出来了,便连忙递上酒壶,道:“小姐,奴婢已经前去请示过杨姑娘了,杨姑娘让您一刻钟后在淮湖后亭见。”
姜云姝估摸着时辰,从清秋前去请示到现在,她此时过去后亭时间正好。
姜云姝接过酒壶又吩咐了几句,才重新往宴席的方向折返回去。
要去淮湖后亭,还得经过宴席场地。
不过姜云姝不想太引人注目,和杨灵珊的约定也最好不要叫太多人知晓。
她便加快了脚下步子,一路上视线略有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周围可能会经过之人。
待到姜云姝已是走到宴席场地边的小道上。
她偏头时,瞧见她与姜茂颜的坐席前来了一名男子与姜茂颜搭讪。
姜云姝不认识那名男子,但见姜茂颜小脸微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也不知是羞于与男子搭话,还是对那人并不喜却不擅推拒。
姜云姝微眯了下眼,偏着头看得有些专注。
她想看仔细些,心下还是担心妹妹遭人骚扰的。
姜云姝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扭着头紧盯那头。
她压根没注意前面的动静,只知自己走上这条笔直小道时,小道上是空无一人的。
直到姜云姝瞧见那名男子礼貌地点了点头,在姜茂颜红着脸的推拒下终是打算离去,她这才微松了一口气,视线也将要再看不见宴席方向的光景。
姜云姝正欲收回眼神。
一转头,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可她已是走到近处,压根来不及收回迈出的脚步。
“唔!”
一声碰撞的闷响,伴随着姜云姝吃痛的痛呼。
下一瞬,姜云姝胸口猛然一凉,酒香四溢,耳边瓷器落地碎掉的声音盖过了她的惊呼声。
惊吓和疼痛令姜云姝鼻尖一酸,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
眼尾泛起湿润的一瞬,头顶传来低磁的沉声:“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姜云姝怔然抬头,泛红的眼蒙着雾一般的水汽,像是隔了层纱似的,看见了那个本以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
第10章
她哭了?
沈度原本被撞上的怒意,霎时被眼前姜云姝红着眼眶仰视他的模样冲散,甚至生出几分罕见的无措来。
是他语气不善把她吓哭了,还是她承不住自己撞来的力道疼哭了?
沈度觉得可能是后者,毕竟此前他都不知语气不善多少回了,她向来是油盐不进的。
可是就这么点力道,有什么可哭的?
被撞的人是他,她反倒恶人先告状要落泪吗?
姜云姝的确被撞疼了,但倒不至于要哭的地步。
红润的眼眶是生理反应,泛起的湿润眨眨眼便能消散。
但她太惊讶了,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碰见沈度,只怔着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忘了眨眼,眼尾便更润了几分。
沈度拧着眉头,甚至想要伸手将这张稠艳的脸蛋扭转方向,让那双含情水眸无法再这样勾.引似的盯着他看。
可他绷着嘴角捏着指骨暂且没有动作。
姜云姝眼尾的湿濡摇摇欲坠,他不想看到她心机地被他三两句恶语挤出眼泪来进一步蛊惑人。
沈度冷眼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但视线下移,映入眼中一袭轻薄纱裙。
素色白纱,颜色纯洁浅淡,本该是端庄淡雅的装扮。
可此时,姜云姝胸前湿了一片。
匀称的锁骨挂着水珠,晶莹剔透耀武扬威,从那起伏的骨骼滑落,好似在彰显这处的滑腻触感。
素白的薄纱浸水后失去了原本轻柔的质感,犹如虚设一般紧贴在她的肌肤上,朦胧映出越往下越白皙的娇嫩。
并非低俗的暴露,却若隐若现得分外惹眼。
姜云姝看着身子纤细柔弱,柳叶腰肢不赢一握,沈度曾一掌就能轻易掌控。
但她并不枯瘦,甚至窈窕丰盈,贴着湿衣的前端圆润挺拔,柔软且可观。
湿衣后勾勒出的明显曲线引人遐想,但沈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仅有一双黑眸越发深沉。
瞳孔不可抑制地紧缩了一瞬,他才猛地移开视线,气急了一般转头就走,甚至都没再继续斥责姜云姝的鲁莽。
姜云姝一愣,先是侧头注意到脚边已是碎成碎片的酒壶,以及浸湿地面再拾不起的酒。
她心道不好,烦闷又无措。
但再一抬眼,瞧见沈度离去的背影,背后黑金衣袍也有一片被她泼湿的痕迹。
姜云姝顾不得酒壶了,忙迈步追上去:“抱歉,沈大人,我弄湿了你的衣衫,我向你道歉,是否需要我让人帮你清理一下?”
沈度脚步很快,步子也占着腿长的优势迈得很大。
姜云姝跟在他身边追赶有些吃力。
沈度没有看她,但余光不免时不时晃入一抹白。
是她衣衫的白,也是她肌肤的白。
沈度眉心一跳,声冷如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姜云姝茫然一瞬,垂眸注意到自己胸前也同样被泼湿的衣衫。
虽是贴紧了胸膛,但并未暴露什么,最多只是有点狼狈罢了。
他在关心她吗?
姜云姝抿了抿唇:“多谢沈大人关心,我一会换一身就好了,那你的衣服……”
“谁关心你了?”沈度赫然停住脚步转头瞪她。
姜云姝刹停下来,不解地望着他,眼尾微红还未完全散去,就着湿濡的衣衫看上去有些怜弱无助。
不是关心她,那他怎看起来像是很在意她被酒水泼湿了衣服的样子。
甚至比自己的衣服被泼湿都还要在意。
沈度沉着脸再次移开目光,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冷声扔下一句:“我的衣服不必你管。”
迈步后,身后传来姜云姝小声地“哦”了一声。
但她跟随的步子却一直没有远去。
沈度再次停步:“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姜云姝温声解释:“我没有跟着你,我也要往这边去,我需要换一件衣服。”
往这边,去何处换衣服?
她在淮湖宴上还能有备用的衣服?
沈度没功夫拆穿她蹩脚的借口,本就不多的耐心已是消耗殆尽。
再次转身迈步,速度比刚才又更快了许多。
不算太高的灌木丛包围的直路小道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尽头。
宴席场地最外围的一圈早已有人注意到了小道上的动静。
有人咬牙切齿:“我上次说什么,真得让人被欺负哭了才算过分吗,这下好了,真哭了!姜姑娘眼睛都哭红了!”
隔着一段距离,这边的人听不见小道上说话的声音,但却是看得清晰。
红着眼眶的少女,面露不悦的男人。
沈度薄唇一张一合,不必细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而姜云姝一直一脸乖顺,甚至在被斥责后还迈步紧跟其后不愿离去。
“这个沈度,究竟给姜姑娘下了什么降头,你们刚看见了吗,他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骂她两句,简直丧心病狂!”
“姜姑娘哭得我心都碎了,沈大人究竟是什么铁石心肠,如此都不为所动,我恨啊!”
“不为所动”的沈大人脸色阴沉了一路。
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步子,但姜云姝还真就一直跟着他绕到了淮湖后亭。
那张红着眼眶湿着眼眸,投来仰视目光的脸蛋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片湿衣浸染白皙肌肤,晶莹水珠滑落锁骨的画面扰得他心绪不宁。
她可真会勾.引人。
让人心烦。
沈度终是忍无可忍地停下了步子。
可他一回头,却不见本该一路跟着的身影。
身后小道空无一人,他方才的走神令他连身后脚步声何时消失的都没注意到。
沈度怔然一瞬,很快收回目光。
走了更好,省得他多费口舌。
*
不是姜云姝不想继续跟着沈度了,实在是湿泞的衣服贴在她胸膛上很不舒服,她也的确还有正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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