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问:“小姐,可要处理此事?”
姜云姝懒懒地摆了摆手:“不必,我只是好奇而已,一点小事,不想费心。”
姜云姝并不关心总管的侄子何去何从,她只是有些讶异沈度居然原本是不想当她的侍卫的。
当她的侍卫怎么了,她很吓人吗?
姜云姝微眯了下眼,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清秋了然前去窗边查看,眸子一怔,很快回头道:“小姐,是沈度来了。”
姜云姝微昂了下巴,起身道:“去看看吧。”
院内主屋房门打开,众人闻声连忙垂眸两排站开来。
姜云姝抬眸之时,正巧看到了方才被围在人群中的黑衣青年,当即也愣了一下。
沈度方才简单束起的黑发被重新整理过,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的白绸带本是起不到任何装饰的作用仅能用于固定发髻,却在风吹动飘散在他耳后时,给他一身沉黑增添了一抹白净的色彩,意气风发,张扬又肆意。
剪裁合身的普通黑衣着在他身上,显得身姿高挺背脊宽厚,肩臂延展下被黑衣包裹着的肌肉线条,精瘦却结实,挺拔又修长,显露着男儿阳刚之气。
他脸上的伤掩不住一身凌厉气质带来的冲击感,一双黑眸沉淡又深邃。
意外的令人赏心悦目,在这片浓重的沉黑下,更是吸人目光。
姜云姝看得有些出神,眼前的模样,比自己方才选中他时,还要叫她惊艳。
空气中似有什么黏腻热稠的氛围变了味,喉间好似有发痒的干涩在躁动着,令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直到被紧盯了半晌的青年率先绷不住了,耳尖蔓起不易察觉的绯红,颤了下眼睫出声道:“见过小姐。”
姜云姝回过神来,眸中满意之色化作浅淡的笑意:“过来。”
轻柔一声命令,让沈度平淡的眸光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脚下不自觉就有了动作,迈步朝姜云姝走去。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才赫然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应了一声:“是,小姐。”
姜云姝轻笑一声,看他似有木讷,却又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可爱。
这种反差感在他一身凌厉气质下显得有些违和。
难不成,他真的怕她?
她站在他面前,还需得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什么可怕的?
姜云姝过了会才又道:“跟我进来吧,我有话问你。”
清秋留在门外,屋内仅有姜云姝和沈度二人。
房门未关,院中光照顺着门前洒落进来,屋内亮堂一片。
姜云姝在靠椅上坐下,后背放松地靠着椅背,抬眸便见一路跟她进屋在她跟前垂着头的沈度。
姜云姝淡声下令:“往后,你见了我都抬着头,不许低头。”
沈度一怔,略有疑惑。
这是他同其余下人学的。
在主子面前,不可直视主子,为表谦卑,需得微垂着头。
但他的确不习惯低头。
在斗兽场上,他一向都是冷冷地直视着对手,即使被打得头破血流,即使眼前视线被血污朦胧,他也不曾低头分毫。
直到沈度缓缓抬起头来,视线触及阳光洒落之外,被他身影笼罩在暗影中的俏丽脸蛋。
他忽的为自己方才在脑海中浮现的那般血腥画面而懊恼,好似玷污了眼前的这片纯净光景似的。
因着沈度抬头,姜云姝得以清晰看清他的脸庞。
的确是一张各方面都极为优越的脸,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她几乎挑不出半点毛病。
唯有他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看着有些碍眼。
姜云姝又吩咐道:“尽快把你脸上的伤养好,需要几日?”
沈度抿了抿唇,估摸着:“回小姐,三日即可。”
“好。”姜云姝微微颔首,“知晓自己在我这要做些什么吗?”
沈度不知为何感觉喉咙干痒,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直视姜云姝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奇怪,甚至在久看之后,下意识就有要移开目光的意图,但又因她方才的吩咐而生生止住。
沈度轻颤了下眼睫,目光再次聚焦在姜云姝澄澈的眼眸中,从那一片黑里看见了自己的剪影。
她的目光太直白了,他从未被女子如此直视过。
耳尖的红热不知何时又蹿了上来。
沈度耐不住这份古怪的感觉,到底还是垂下了眼眸:“知晓,时刻保护小姐的安全。”
沈度的反应被姜云姝尽收眼底。
她饶有趣味地勾起唇角:“除此之外呢?”
沈度迷茫抬头:“还有什么?”
他来此前根本没想过要做贴身侍卫,他也并不知晓贴身侍卫除此之外还要做些什么。
“你会什么?”
“我……”话语从沈度唇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会打架,会搏斗,会和人拼命。
这些摆在姜云姝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他不想被赶走,他需要留在姜府。
沈度沉声道:“小姐,我可以学。”
“哦?”姜云姝眼眸一亮,“什么都能学吗?”
沈度绷紧下颌线,很快应声:“是,我什么都可以学。”
姜云姝越发满意,眸子里甚有沈度看不懂的期待之色。
他不知她打算让他学什么,只听她欣喜道:“好,明日我就安排人教你,好好学,别叫我失望。”
第69章 if线(三)
决定了此事后,姜云姝转头就找来了好友杨灵珊拜托此事。
杨灵珊对此自是熟练,但也好奇:“你爹给你找来侍卫,你却要人家学这个,这合适吗?”
“怎不合适?我在京城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他若不学些别的技能,岂不整日闲散无所事事了。”姜云姝顿了一下,思绪不由想到那张带着伤也掩不住俊朗的脸庞,“况且,他那模样,不做些别的,实在有些可惜了。”
杨灵珊对姜云姝新招揽的这名侍卫有所耳闻,更对自家姐妹一向的眼光很是了解。
不过那人到底只是名侍卫罢了,更说是在此之前是个贫民窟的无名小卒。
“看人不能只看模样,既是带在身边的,可要查清底细才好。”
别的倒并无担忧,姜盛命人挑选人选来府上,家世背景自是查探过。
杨灵珊所说的底细,便是此人为人品性,她只担心,姜云姝瞧人模样好,就一味宠溺,到头来叫自己吃了亏。
姜云姝笑了笑:“放心,我心里有数,闲来无事解乏罢了。”
杨灵珊也只是随口提醒一句,自也没太把这名侍卫放在心上。
两姐妹又聊了一会后,杨灵珊便接下了这个任务,着手去安排人手来教导了。
姜云姝对杨灵珊的安排很是放心,便也没再操心此事,只等几日后沈度学成归来验收成果。
姜云姝选定了侍卫的消息传到姜盛和李令嘉耳中后,老两口也因此放心了下来。
姜府的忙碌也就此停歇,日子便归于平静了。
三日来,姜云姝未曾过问过沈度的学习情况,只每日听着清秋禀报,清风小馆派人来府上了。
这日午后,下起了小雨。
天气阴沉沉的,叫人也提不起兴致来。
姜云姝略有烦闷地打算回屋休憩一下。
清秋却匆匆忙忙地从院外跑来:“小姐,不好了!小姐!”
姜云姝抬眸看去:“怎么了?”
清秋气喘吁吁的,跑到姜云姝跟前才停下,道:“西厢,沈度那边……沈度打人了……”
姜云姝:“……?!”
雨水在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上积起水洼。
快步走过溅起些许水渍,却无人放慢脚步。
姜云姝一路赶到西厢,还未入院,就听见里面闹哄哄一片。
她微蹙着眉头走进去,便见一间下人房门前围了几个人,而房内正传出男子低低啜泣的声音。
“见过小姐。”
众人慌乱行礼的声音让屋内动静停滞了一瞬。
门前围着的人迅速散开,房门打开的屋内也就此清晰可见。
屋内散乱一片,有掉落在地的书册,有摔成碎片的瓷片。
一身修身白衣装扮的男子姿态柔弱地跪坐在地上。
他眼角还挂着泪痕,一听门前动静,便楚楚可怜地转头看了过来。
姜云姝却没多看他一眼,视线落在僵硬站在屋内的沈度身上。
只见沈度黑着脸色,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暴起青筋,明显一副打了人的样子。
但他也同样随门前动静转了头,一见姜云姝,那双狠厉沉黑的眼眸霎时颤了一下。
无措慌乱之色迅速爬上他的眸底,紧握的拳松开,又很快再次握紧,呼吸也好似凝滞了一般。
姜云姝面上表情未变,叫人看不出她眼下对此事的态度,只闻她淡声问:“怎么回事?”
“小姐,这几日清风小馆每日派人来府上,前两日沈度就不怎么配合,清风小馆的人每次离开都连连摇头,今日更是人来了没半柱香时间,屋里头就传出大动静,大家伙赶来一瞧,就……”
“没问你。”姜云姝出声打断从门前凑来告状的小厮,目光仍旧看着沈度,又问,“怎么回事?”
沈度抿着唇,浑身都能看出紧绷。
他遵从姜云姝此前的吩咐,一直没有低头,直直与她对视着,可他眸中情绪越发复杂,嘴里也一直没能解释出半个字来。
正这时,一旁清风小馆的男乐师抹了把眼泪,低声道:“小姐,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姜云姝闻声从沈度脸上移开视线,回头朝地上的人看去:“你伤到何处了?”
男乐师明显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指着自己的腿道:“小的方才摔倒,扭伤了腿。”
他说着,宽大袖口下的手指也似有要抬起的动作,好似只等姜云姝朝他伸手,他便把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掌心中。
姜云姝微挑了下眉,当真还完全转过身去,朝男乐师靠近了两步。
但她没有伸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如何打你的?”
如此一问,男乐师似乎委屈极了,眼眶霎时又红了,一副忍着哭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他吸了吸鼻子,柔弱地抚上自己肩头,道:“他打我这里。”
屋外的一众下人瞪大眼看得目不转睛。
小厮们倒吸一口凉气,丫鬟们小脸一红。
这副姿态,饶是女子也难做得如此到位。
而反观一旁完全僵硬着,甚至脸色又沉又黑,没有半点软意的沈度。
谁是弱者,谁是受害方已是一目了然了。
姜云姝微微颔首,目光在男乐师的肩头扫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沈度瞳孔一缩,急促哑声道:“小姐,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高挺的身形在男乐师身前笼罩出一片阴影,凌厉的模样好似狠厉恶徒,又要对其施行暴力,吓得男乐师呼吸一窒,蜷缩身子的模样看起来便更可怜了。
姜云姝却是一眼收回目光,回看向沈度,开口是向门前的其余人吩咐道:“找个大夫替乐师瞧瞧身子,其余人都退下吧。”
众人皆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小姐大抵是要惩处沈度了。
有人同情地看了沈度一眼,有人迅速进屋前去扶起乐师。
男乐师眉心微蹙了一下,似是对姜云姝如此反应有些不解和不满。
但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任由人扶着,眼巴巴地看着姜云姝,直至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才随人出了屋子。
房门关上,简陋的下人房内仅剩姜云姝和沈度二人。
屋内极静,姜云姝感觉自己都听不到沈度的呼吸声。
不过她淡然地走到屋中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仅像是来此小坐一般轻松。
“过来。”
姜云姝勾了勾手指,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不动的沈度就迈步朝她走了来。
像小狗一样。
姜云姝如此想着,勾勾手指他就会跟过来。
沈度或许是已经酝酿许久了,更因此时屋里没了别人,他刚站定,就急切开口又重复道:“小姐,事情不是这样的。”
姜云姝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发问,反而道:“怎不学着点?”
沈度紧张地看着她,解释的话语又噎住了。
在此之前,他压根没想到姜云姝要他学的竟是那种东西。
如何学,如何做。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如何做出这几日那些男乐师做出的姿态。
可这是主子的命令,若是不做,他便会被赶出去。
不。
眼下甚至做了也无用,闹出这等事来,将姜云姝惊动,在那男乐师楚楚可怜的模样下,他只觉自己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了。
最终,沈度只低声无助道:“学……什么?”
姜云姝看着他这副模样竟笑了,没有怒意,也没有要责罚的样子,语调上扬,眼眸亮晶晶的:“像方才那个男乐师那样啊,挂着眼泪,和我说你受了什么委屈,他教得多好啊,声情并茂的,你没学会吗?”
沈度一怔,脸上下意识就写满了抗拒。
像那个样子?!
矫揉造作,恶心至极!
沈度拧眉咬牙,僵直的背脊没有片刻放松,犹豫了好一会,却还是只能干巴巴地道:“小姐,我没有打他。”
姜云姝眨了眨眼,看着沈度这副完全柔软不下来的样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她也想象不出来沈度像男乐师那样妩媚风情地向她诉苦会是什么模样。
姜云姝问:“那他为何跌倒在地?”
沈度眼眸闪过一抹不自然:“我只是挥开了他的手,是他自己摔倒的。”
“为何挥开他的手?”
姜云姝饶有趣味地看着沈度,明显看出在她不断发问下,沈度僵硬的脸色越发不自然了。
甚至诡异地蔓上绯红在耳尖,他眼睫轻颤着,一副为难又羞耻的样子,不知如何开口。
他几欲动唇,话到嘴边,那股羞耻劲几乎快把他淹没了。
姜云姝眸光渐亮,忽的觉得,沈度何需像男乐师那般矫揉造作,此时这副羞愤交加又生涩僵硬的模样看起来反倒更令人心悸。
三日过去了,他脸上的伤果真如他承诺一般消散了大半,仅留有些许浅淡的印记,此时也被绯红掩盖不清。
他俊美的模样完全显露出来。
轮廓刚毅,剑眉星目,明明是一副凶兽的模样,却又轻而易举被欺负到手足无措。
若说姜云姝最开始只打算让他学学歌舞,以此为她表演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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