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这个节日就完全没人当回事,沿着宝商街走了一路,苏看到许多与庆典有关的商铺,还顺手买了盒雅尔达糖果――什锦混合的那种,五花八门什么味道都有,住在圣树根部的平民孩子们经常拿它来玩试胆游戏。
摊子歪七八扭,摆放的货物只能用“尽力而为”形容,一看就是民众自发行动起来现攒的。作为须弥如今的神明,教令院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小吉祥草王留了。
为什么?
七位元素神明亦是七位尘世执政,这份执政的权力来自天理,人之子是不能僭越的。教令院何德何能敢把想要废除小吉祥草王的表情直接做到脸上?不是她灭自家的威风,以阿扎尔为代表的守旧派学者们要是真有那个举旗造反的魄力,早五百年都干嘛去了,非要等到现在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小吉祥草王老老实实待在净善宫里,别说关住没关住,至少明面上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也就是说破坏规则的一方不是神明,而是人类。
她在心头存了个疑惑,打算晚上见到钟离了要去问问他。
拿着雅尔达糖果走到普斯帕咖啡馆外,昨晚从华叔那儿领到任务的团队成员们刚好也装扮上了正在门口“立人设”。苏安静听了一会儿,这三人假装自己是慕名前来瞻仰“智慧之光”的,言辞之间对须弥多有夸赞,很有昨天华叔夸晕旅社负责人的风范。
所以说,真的不能太过溺爱后辈啊!
既然他们在这里钓鱼,苏就不打算进去了,免得互相影响。她面无表情走过咖啡馆,直奔坐落在圣树树冠中间的智慧宫。
驻守在智慧宫门外的三十人团成员睁眼发呆中,苏戴上虚空终端顺利进入图书馆,四下里一扫瞄准了因论派聚集的长桌悄悄靠过去。
今天运气一般,智慧宫外的广场上没有人公开辩论。
教令院六大派系中最好斗话也最多的就是因论派,所谓言多必失,总有人趁着上面辩论激烈在下面讲小话,说着说着说漏嘴再正常不过。
“G,现在公开辩论的申请越来越难通过了,搞得我好想打人啊!”满腹怨气的学者声音不大不小,他的朋友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别抱怨了,这东西过去根本就不用申请。”
对啊,没听说过公开辩论还要申请的,不是辩论双方找片有听众的开阔地带就可以开始了吗?申请是什么鬼!
这两个抱怨连连的学者从苏身边走过,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自从大贤者和生论派那位的辩论之后,所有公开表达观点的行为就都需要申请了,还得等教令院给指定辩论地点……要是给我安排在寂静园呢?我能在那里和人辩论吗!”
故地重游的“生论派那位”:“……”
不是,因为害怕辩论时被人驳倒丢脸所以对‘公开辩论’的行为加以严格限制,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好笑?
第146章
只是离开了三年,再回来就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情况有些严重。
三年什么概念?
只要脑子清醒再稍微用点心努点力,帝利耶悉就可以毕业,陀裟多也差不多能转正。
智慧宫里因论派在讨论什么?
苏满头黑线的站着听了一会儿,嗯,他们在讨论古典问题,一百年前的老生常谈一百年后还在谈,还真就只是换了个角度而已。
她手里拿着的雅尔达糖果一百年间也发展出好几种新鲜口味了!
“那边那些人,你们都在干什么?!”学者们争得面红耳赤,颇有璃月人讨论岩王帝君XX事的架势,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引起了风纪官的注意。
在图书馆里大声喧哗当然是不对的,这个因论派的小角落迅速安静,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只是比较激烈的交换意见……”
“未经审批的公开辩论是违纪行为。”
风纪官看了一眼就走了,显然上面给的命令过于荒谬,他也不想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绿狗子走了,”学者们窃窃私语,书本笔记再次翻开,一群人围着草稿纸写写画画,“交换意见”的声音又一次逐渐变大。
苏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拉莱玛尔对话集》找个地方坐下翻开,注意力其实还在不远处的因论派学者身上。
等到周围不再有风纪官的踪影,古典问题摇身一变,学者们讨论起稻妻近来的风云变化――从去年开始稻妻就陷入了内战的漩涡,鸣神岛与海o岛针锋相对,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这件事苏在蒙德时就已经有所耳闻,这也是她把稻妻排除在游历地点名单以外的主要原因。
作为一个海岛国家,稻妻远离陆地孤悬海外,一旦内乱无法尽快平息将会对整个国家产生毁灭性打击。它又不像陆上国家有可以操作的空间,比如须弥,沙漠和雨林也打但各有退路,争端的烈度与广度自然低到容易被忽略。
稻妻是个一动手就很容易不死不休的地方:它没有战略转移的空间啊!不管哪边占优势,弱势那边如果不拼命就连个休养生息的退路都没,往哪儿退?退海里去吗?
学者们从“眼狩令”的不合理之处逐渐吵到璃月究竟有没有在这场战争里暗中插手,毕竟海o岛比鸣神岛更靠西,理论上更靠近璃月,在价值认同与意识形态上说不定也更趋近璃月。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璃月港、海o岛、鸣神岛之间几乎可以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鸣神岛就位于斜边与长直边的交汇处。
如果有璃月的暗中支持,那也就怪不得海o岛能一打三最终和鸣神岛达成极限拉扯五五开的局面了。
苏:“……”
就,有点好奇璃月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只是地理位置更近一些而已,不能代表生活在海o岛的人三观接近璃月标准吧!
有什么事实证据能够支持这种判断?文化渊源这种事很好证明的,相似的审美,相似的建筑样式,相似的人文习惯,或者有历史留存的文字记录以及石刻造像,等等等等。
没有。
不是没有资料可查,而是没人去查。
侃侃而谈的学者们仅凭“印象”便大肆推断,甚至没有谁觉得哪里不太对。
苏:“……”你们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不是村口情报局的大爷!
行吧。
村口情报局也有村口情报局的好处。
听了一下午因论派的墙角,苏确定如今上层学者们无比重视的那项“大工程”甚是蹊跷。
这项工程确实是由教令院与他国合作,合作方乃是至冬,那位代表北国的学者曾被阿弥利多学院驱逐,这一点颇有些耐人寻味。
生论派学者被驱逐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早已见惯不怪。研究生物的嘛,激进些的不是想要拆解神明就是打算手搓神迹,很容易就犯到禁令,有的人一辈子甚至会领上不止一张驱逐令,但是领了驱逐令还能再被恭恭敬敬迎回来的……绝无仅有。
教令院不要面子的吗?
拐回来继续分析,至冬与须弥合作的什么工程还需要严格保密?教令院不是没有承接过其他国家的工程,出于对雇主的尊重,保守各种数据和进度的秘密应当应分,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就像苏自己在璃月做的荻花洲重建方案,其中关于璃月地理以及物种分布的详实数据未经七星允许她是绝不会对外公开的,但“荻花洲重建”这件事并不是不能说,对谁说都可以,甚至还能拿它当做鱼饵回头挖人拉赞助。
不提数据和详细规划,工程本身是个什么东西连消息最灵通的因论派都不太清楚,一概以“大工程”含糊略过……做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明那项工程要么见不得人,要么重要到足以改变提瓦特大陆的局势。
军1工。
只有与武器和战争有关的事才需要缝死所有人的嘴,恰巧至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结合不久之前的怀疑,苏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教令院有弱化甚至废除小吉祥草王的趋势,近几年可以说越来越明显。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曾被驱逐的学者从至冬返回,紧接着就是项“大工程”……她有理由怀疑这个工程就是针对草之神的。
应该……不至于吧,苏几乎抱头狂揉,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胡乱臆测。
不,只是没有证据证明,同样的也没有证据能证伪。
她低头用胳膊撑着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去,事情严重了。
“何事如此烦恼?”温和又沉稳的声音随着轻柔的触感落在耳边,苏从臂弯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向上看,钟离金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脑子一瓢,苏直愣愣的问了个能让自己后悔一百年的问题:“七神之位是可以废除的吗?”
魔神也会死这事儿她知道,魔神甚至会被人类杀死这种事看地中之盐遗迹就能找到依据,神位的更替……这种事不应该是能被人类知晓的秘密。
钟离愣了一下,拉开椅子坐在苏身边。他忍不住发散到削月筑阳真君的离谱猜测上――难道她真的有心角逐草神之位?
有神之眼的人就是有资格成神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或者干脆把岩之神的位置给她,反正岩之神已经“死”了,出现新任岩神并不奇怪。
“只要神位上的前代魔神死亡,七神之位自然可以更替,至于废除……比照办理即可。”
他斟酌着给出答案,顺便追问:“你喜欢哪个?”
“什么?”终于有一回,苏没有跟上摩拉克斯的脑回路,钟离很认真的给出选项:“七神之位你喜欢哪个?尘世执政更替与否并不会引起天理的关注,与我而言,给自己换个同僚也不麻烦。”
苏:“啊?”
“你有神之眼,便是拥有成神资格的人。”客卿先生觉得自己表现得棒棒的,越想越有道理,甚至开始畅想新任岩神对璃月的优化能做到哪一步,“至于神之心……稍安勿躁。”
把神之心交给冰之神是交易的一部分,但不代表一锤子买卖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不是。
“……”苏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脑子一懵,“不是,怎么说到这里来了?我不打算转修因论派的……”
她意识到是自己提问的方式引发了误会,忙将面前的《拉莱玛尔对话集》合起来放回书架,反手拉着钟离从智慧宫走到通向净善宫的无人通道上站定。
“我的意思是,教令院打算废除小吉祥草王另立新君,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去问谁。”
“阿扎尔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这样折腾迟早要出问题。”她收紧手指,脑中闪过一道光,“须弥和璃月边界,一定是要‘教令院’承认而不是大贤者承认!”
大贤者迟早要完,他的继任者还会不会沿袭他留下的政策这件事真的很难说,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新任大贤者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而去挑衅璃月,拿出这份边界协议说事儿简直是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不管是莫名其妙成了靶子还是不得不重新谈判国界,璃月都要吃亏。须弥敢在领土的问题上让璃月吃亏,璃月回头就能两巴掌到须弥脸上。最终的结果就是两国结怨,谁也没赢。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再遇上有心人挑拨离间……教令院就可以开始考虑“新须弥城”的选址了。
“别急,回去提醒一二便是,尽管信任华叔。”钟离收拢手掌,几乎把苏的手整个裹住,“你先冷静下来。”
被他握住手,苏这才发现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不太正常:“我没事,只能说吓了一跳吧,但愿是我误会了贤者们。”
她不是蠢得对教令院上层还心存奢望,只是怜惜小吉祥草神,哪怕为了那位无辜的神明苏也希望是自己判断失误。
虽然从现有证据看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呢?
第147章
苏等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跳也随之慢慢恢复正常。钟离的意思是直接回呼玛依旅社休息,但她脑子里还有点乱,也不打算更改计划。
“不着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以前的家?”
钟离当然有兴趣,房子都一个样,但他想去看苏留下的旧时痕迹。
“好,那便去看看,若有不适也别忍着,及时就医才是。”他没有松开苏的手,只是淡淡的朝四周扫了一圈,单等着她领路。
两人慢慢走到圣树一层,在北方向的一片住宅区中找到了法拉娜亲手设计的两层小楼。它有着须弥传统建筑常见的弧形屋顶,圆圆的窗户圆圆的门,温馨又可爱。
可以想象它一定是在主人满满的期待中逐渐成型。
屋外有个形状并不规则的小花园,苏指着凸出来的那块对钟离道:“应该是第二任主人做的改动,要是让法拉娜女士或者卡维看到,一准难受的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
拍卖会开始前这栋房子都是允许人参观的,苏和守门人说了一声,后者看她衣着首饰无不华贵讲究,问也不问就开门放行。
“伊玛目老爷做海运的,走了背字今年一连沉了四艘船,不得不出手些房产回本。”他跟在两位客人身后指着这栋房子的优点大夸特夸:“你要是教令院的学者就该听过法拉娜的名字,她儿子卡维也很有名,母子两个都是妙论派的天才设计师,卡维还给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建造过卡萨扎莱宫。”
“两位既然打算在须弥城置产,将来家里若是添丁进口了孩子也能方便入学,守着教令院教师的水平肯定要比奥摩斯港强得多。”
目前进展好不容易终于走到“拥抱”阶段的两人一个脚趾抠地一个若有所思。
“以普遍理性而论,夫妇购置房产确实需要考虑到子女的教育资源。”钟离点头对守门人的话表示高度赞同,但他想的却是藤仙庵巷底的宅子距离同文书塾有些远。
教令院不适合低龄儿童就读,看来是该赶紧把荻花洲捞出来,届时书塾肯定会另设一处新的学馆……算来算去总比在璃月港的学区买房子要容易。
至于苏……她已经用脚趾抠出一座教令院了,现在正在抠赤王陵。
“是吧!这房子不错,八百万摩拉的底价是有些贵,不过想想这里住过一家子天才,难道不是个好兆头?”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外地人,法拉娜女士青年丧偶,伤心欲绝后远嫁他乡,都不能算是隐秘的消息。
“呵呵,”苏仰头看看彩色玻璃镶嵌的窗户,刚想张嘴说话背后传来一阵喧哗。人群簇拥着一个紫衣少女来到院外。
她戴着副很有辨识度的菱形眼镜,帽檐中央镶嵌了一颗巨大的方形宝石。
多莉・桑歌玛哈巴依
苏收回视线转身踩着楼梯走上二层,一点也不想和这位众星捧月般的贵客打照面。
守门人哪里还顾得上前面那两个外地人,此时也搓着手凑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候。
“有旧怨、还是新仇?”钟离什么时候躲着别人走过,从来都是别人躲着他。他站在二层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神色淡然。苏撇撇嘴:“我哥哥的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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