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极悲望生出的欲都是扭曲的,他吻着她冰凉的身躯,用自己的血温热她的肌肤,血腥和气死燎绕,偏偏又诡异的缠绵。
*
五更早朝,赵应t高坐在龙椅之上,满朝文武立于其下。
陆吉站在金銮殿外,眉心忧愁凝蹙,皇上已然病入膏肓,却坚持每日处理朝政,于天下朝堂,皇上是无愧于心的帝王,唯有一负,便是对娘娘。
正思忖,身边的徒弟如意压低声音道:“师父,今儿这天,怎么总也亮不起来。”
陆吉抬眼眺望,目光越过重重金碧辉煌的屋脊,眺望向远处怎么也推不亮的天空。
漫天的阴云如同千军万马压境,就如如意说的,怎么也亮不起来,不安在心里弥绕。
陆吉对如意道:“站好班,勿多言。”
“皇上――”
话音方落,大殿内传来一声凄厉悲恸的喊声。
与此同时,天边猝不及防的砸下一道惊雷,霎时间电闪雷鸣,昏暗的天空沉黑如夜。
陆吉心口大骇,身后的大殿内是此起彼伏的喊声。
他快跑进殿内,奔到龙椅前,皇上无知无觉的靠在龙椅上,脸色苍白,胸口是大片的血迹,浓暗的鲜血将龙袍染透。
“皇上!”陆吉声音发抖。
赵应t缓慢撑开眼帘,涣散浑浊的眸光望向陆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五指用力收紧,声音嘶哑,“带朕……去养心殿。”
“是!”
整座养心殿外,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低压凝肃的气氛让缭绕弥满着整个皇宫,一刻不停地诵经声自大殿内传出。
“菩萨自念。”
“悔无穷尽。”
“须菩提终意。”
……
殿内,十二位僧人盘膝围绕着棺椁而坐,棺椁之内,赵应t与司嫣并趟,却死香一灭,司嫣仅存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抽离。
而赵应t的生气也在一寸寸剥离。
陆吉依照皇命,将九枚娘娘亲手雕的玉i放入棺椁之中,他看到皇上紧握住娘娘手,五指交错,深扣。
“那谟曷怛那。”
“吹咨咤。”
经咒怂起,咒文欺进赵应t的灵台,将他的神识剥离,掌中的柔荑越来越凉,而他也快死了。
赵应t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司嫣的手,即便死了,他们也会在一起,永生永世。
他随着僧人的咒文一同念诵:
遮伐阿曷,死也不能将你我分开,
舍鸣算莎婆,嫣儿永生永世都属于我。
陆吉一步不离的守在棺椁边,心口没来由的灌进一股悲戚,他立刻去探皇上的鼻息,手指颤抖。
“皇上……驾崩了!”
陆吉抬起充血的眼眶,又说了一遍,“皇上驾崩了――”
赵应t的意识彻底被剥离,无休无止的诵经声,以及哭天喊得哭丧声却没有一刻休停。
直到诵念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飘散不清,到最后只剩下哭喊。
且一声一声,愈发清晰嘈杂,冲撞着赵应t的神志越来越清晰,他是不应该死了吗?
嫣儿!
猝然握拢手掌,掌心里空空如也。
赵应t瞬时睁开眼眸,前所唯有的恐慌爬满双眸。
“公子。”
陆吉的声音自外传来,赵应t侧过眸,看清是自己在马车内,双眸凌厉眯起,怎么回事?
外头的人继续说:“我们已经进城了。”
赵应t一把拨开布帘望出去,入眼是经过战事,满目疮痍的城池,百姓流民逃窜哭喊,一片昏天暗地。
他按着擂动的心跳,仰头看向城门上的匾额。
――邕州。
第88章 番外.八
短短半月,平山王的大军就在赵应t的率领下攻下了邕州,城中硝烟弥漫,入眼皆是残垣断壁,将士押着败军往集中地去,但凡有不从者,直接挥刀斩杀,血腥味充斥了整座城池。
逃难的百姓互相搂抱搀扶着,低垂着头,战战兢兢自军队旁快速走开,唯恐迟了,那刀锋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平山王是乱臣贼子,尔等也必定都不得好死!”
被扣押的败军中,不知哪个嘶声高喊,喊声还未落进,刀刃破空的声音划响天际,那人的头颅就被斩下!瞬间鲜血四溅!
咚咚几声,斩断的头颅滚到一个女子脚边,女子吓得失声惊叫,脖子上猛然一凉,淌着血的刀锋就贴在她颈边,女子骇的面上血色全无,惊恐看着浑身戾气的将士。
“叫什么?”那将士握着刀朝她走近,忽的拿刀背拍了拍女子的脸,看着女子骇然失色的样子,仰头猖狂而笑。
“倒是有几分姿色,啊,你说是不是?”他扭头朝身边另一个将士道。
被问的那人提醒道:“你忘了?公子有令,不得伤城中无辜百姓。”
“我可没说伤她,不过嘛……”他将肆意张狂的将目光将女子从头打量到脚。
什么意思不消多说。
古来两军交战,一旦敌军攻破城关,屠城都是常有的事,遑论如今天下一片乱局,各地硝烟四起,百姓甚至不知道攻进来的是哪方将士,同样也无人敢言语,女子更是绝望后退,就在她以为自己无路可逃的时候,一阵疾驰的叱马声传来。
“陆统领来了!”
前一刻还狂妄的将士立刻恭敬的拱手。
陆吉策马朝这边疾驰,战马拉停在离将士不到半尺的距离,高大的战马从鼻尖喷出热气。
将士不敢躲避,低头道:“末将见过统领。”
陆吉反身下面,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朝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迅猛的力量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将士痛苦趴在地上,立刻又爬着跪起,面如土色,“统领饶命。”
陆吉瞥了他一眼,冷声下令:“拖下去。”
将士被两人押着拖下去,四周百姓各个吓得魂不守舍,急喘着气,不敢出声。
陆吉望向之前那个被冒犯的女子,开口说:“姑娘放心,胥帝荒淫无道,昏庸暴虐,平山王一心为民,起兵就是为了推翻霸权,救百姓于水火,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百姓。”
女子满目惶恐,不敢信也不敢说话。
陆吉高举起刻有赵字的玄铁令牌,“所有将士听令,凡我军中人,胆敢欺压伤害百姓者,杀无赦!”
“是!”
陆吉环视过周围百姓,接着说:“二公子有令,明日起,开仓施粮,救济百姓!”
原本惶恐无助的百姓,在听到这话后,立刻欢呼起来,一个接一个跪地道:“平山王仁心,二公子仁心。”
……
陆吉回到府衙,解了刀丢给守卫,往后衙快步走去。
厅堂内,一身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高坐在正位,看似懒懒斜倚在圈椅之中,周身却透着一股冷锐不可直视的威压,指骨分明的长指揉捏眉心,高挺的眉骨低压出锋利,冷峭的让人不敢靠近。
陆吉拱手道:“公子,已经都交代下去,明日开始放粮救济百姓,如今邕州的百姓对我们十分信服。”
赵应t随随摆手,陆吉会意退出厅堂。
赵应t直起身子,将手搭在扶手上,缓缓捻动指腹,同时轻掀起眼皮,如渊的深眸里跳动着难辨的情绪。
邕州,二十五年前……也是他遇见嫣儿的那年。
捻指的动作越来越缓,直至握紧五指,指上的关节顶着皮肤,手背上显现的青筋失控抽跳,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此刻的狂喜兴奋。
高僧摆阵日夜念咒做法,他日日年年的苦求,竟然真的换来重来一次的机会。
哈,赵应t弯眸划笑,使得俊美的容貌更加惑人。
不是上辈子的寡凉残忍,也不同于作为叶忱时的隐忍,步步为营,而是远比于这两者,更让人心悸的疯癫病态。
是在一次次的希冀、失望,反复的希冀、失望之后,生出的直白,透骨,扭曲的病态。
他若有若无的叹气,也是,相比起真正的重新开始,那场镜花水月的梦,实在还不足以慰藉他。
从新开始了,他的嫣儿,这次也该完完整整的回到他的身边。
……
永水巷。
巷尾的大院里围聚各地逃难来流民,有的神形苍老麻木,有的惊恐仓皇,总之每个都饱经风霜,骨瘦如柴。
院子的角落,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蹲在那里,面前摆了个炉子,正卖力的拿着枯枝往炉里塞,偶尔从袖下露出的两条手臂又细又瘦。
眼看炉子窜起火苗,司嫣赶紧抬了抬脸,露出一张灰扑扑的小脸,女孩本就小巧的脸庞因为过于消瘦,使得下巴尖细,也显得一双黑却却的眼睛愈发大。
司嫣扇了扇眼前的烟,将旁边的罐子架到火上。
“咳,咳咳咳……”屋内传来一阵嘶哑沉闷的咳嗽声。
司嫣赶紧站起身跑到屋里,屋里躺着的都是伤病老弱者,她倒了了水来到墙角,扶起咳喘不止的老人,小手抚拍的她背脊,“奶奶先喝些水,药。”
话说到一半,只听院外的巷子里传来凌乱重踏的脚步声。
众人皆惶恐不敢出声,司嫣也屏息不语,小小的身子轻轻在颤,满眼紧张的望向屋外,不知多少回了,每次听到将士奔走的声音,要不了多久,战火就会响起。
待声音远去,司嫣悬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她接着讷讷道:“药马上就好了。”
奶奶抬起满是褶皱苍老的手,轻擦去司嫣脸上的灰,眼里满是心疼,“嫣儿莫怕。”
司嫣把眼里的慌惧都藏起,摇头装着大胆,乖巧道:“我不怕。”
服侍奶奶喝完水,司嫣起身说:“奶奶饿了吧,我去洗米熬粥。”
司嫣从枯草堆里翻找出一个布袋,解开袋子,里头已经空空如也,一眼见底。
没有米了。
司嫣蹙起细细的眉心,紧抿住唇,现在该怎么办。
奶奶望着司嫣瘦小小的背影,苍老的眼里噙着泪,儿子儿媳早年因意外离世,只留她一个老太婆陪着孙女,谁曾想天下不太平,各路藩王诸侯起兵,硝烟四起,战事不断,他们一路逃难,好不容易到邕州,结果邕州也被攻陷,而她身体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了孙女。
她把孙女叫到窗前,从怀里拿出仅剩的几个铜板,“拿去买些米面。”
司嫣摇头,“这是要给奶奶买药的钱。”
“奶奶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吃药了。”
司嫣还是摇头,眼里已经有泪花,只固执的重复:“不成。”
嗓音细弱哽咽,两只手背在后头,说什么也不肯。
“嫣儿!”奶奶板起声音,胸口升起强烈的痒意,止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司嫣慌扶住她,“奶奶!”
“快!府衙外有施粮,迟了就没有了!”
不知谁在院外大喊了一声,院中的人各个喜出往外,蜂拥着往外跑去。
“有吃的了!有粮食了!”
“有吃的了!有粮食了!”
司嫣也惊喜的对奶奶说:“奶奶听到了吗?官府分粮,我这就去领!”
一双被泪染的眼睛,亮出星星点点的光亮,仿佛对一切都又有了希望。
“我现在就去。”
万分雀跃的模样感染了奶奶,她含笑点头,叮嘱说:“那你小心些。”
司嫣点头如捣蒜。
走出院子,眼前破败凌乱的街景,让司嫣一时没了方向,见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她也赶紧随着追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潮。
府衙外早以围满了前来领粮食的百姓,长街被围的水泄不通。
赵应t负手伫立在二层的t台前,目线垂落,望着下面蜂拥这前仆后继的人群,凌然于万民之上的矜然,如同置身在两个天地。
陆吉在旁道:“姬氏虽然兵力强劲,可麾下的将士在打下城池后,烧杀掠夺,百姓民不聊生,早已不得民心,公子一路施粮收容流民,我们平山王的大军必然是民心所归者。”
天下动乱,群雄逐鹿,只看谁能最终图得大业。
赵应t没有作声,眼睫落下的阴影挡住了眼里的情绪,陆吉注意到他曲起一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手背。
这是公子不耐的表现。
“公子可要先进内?”
楼下的官兵开始驱赶百姓,高声喊道:“今天施粮结束!都散开散开!明天再来!”
没拿到粮食的百姓还想往里挤,官兵不得已拔刀威慑。
赵应t猝然握拢双拳,绷起的青筋蜿蜒,眸光锐利钉看着某处,陆吉随着望去,除了乌泱泱的流民,并未有什么异常。
轻回过头,惊异发现公子竟然在笑。
不似以往对什么都不入心的凉薄笑意,若一定要说像什么,陆吉觉得是冰雪消融时化水的融柔。
司嫣好不容易来到府衙前,奈何人瘦个子也矮,垫脚都望不到前头,只能蒙头往里挤,不知怎么的,原本一涌上前的人忽然四散开,她也被惯性带的往后跌摔去。
司嫣皱眉跌坐在地上,掌心撑着地面火辣辣的疼,她顾不上掉泪,迫切望向前面,却听到官兵说已经分完粮食。
没有了。
摔倒没有让她落泪,掌心的痛也没有,听到说没有粮食了,她眼眶霎时就红了。
没有粮食,奶奶该怎么办?
她急的直咬唇,双眸溢满泪光,张望着四散的人群,无助的仿若被抛弃在无尽荒野里的小兽。
赵应t就一直看着她,恨不得就这么将她的身影刻进眼里,她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与前世相同。
赵应t阖了阖眸,阔步往楼下去。
司嫣用手背擦了擦马上要滚落的眼泪,注意到掉落在砖缝里的米粒,她眨眨眼,蹲下身仔细将一粒粒米捡起。
头顶的光亮被遮去,一双墨色的皂靴迈进视线,司嫣仓皇抬眸,只觉得眼前的人高极了,她抬起眼睛才能瞧见他腰上的玉带,玄色的衣袍上纹着暗绣,必是矜贵的人。
司嫣小心翼翼的仰起些些下颌,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如深潭,自他肩头泄露的一丝亮光打在脸畔,淬白如玉雕。
司嫣赶忙垂下头,心里打着鼓,颤声怯怯道:“……大人。”
陆吉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袋米,“公子。”
说着将手里的米袋递给赵应t,心里疑惑公子为何会注意眼前的小姑娘。
因为太过瘦小,让陆吉测不准她到底多大,瞧着至多十来岁的年纪。
司嫣垂低着眼眸,眼睫乱颤,心里不安到了极点,唯恐自己冲撞了面前的人。
玄色的衣袍在她眼前皱晃垂下,衣摆上的暗绣被挤压在一起。
赵应t压膝蹲下来看她,可似乎小姑娘怎么也不敢抬眼,让他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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