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闭了嘴,像是不齿与她说话,卫嬿婉倒不在意,追着说道,“现在普天之下都要称我一声太后,替你的如懿姐姐愤愤不平吗?只可惜,姐姐看不见永琰登基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海兰听了这话又气又惊,手上的佛珠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这副样子倒是逗乐了卫嬿婉,她娇笑两声才解释道,“姐姐别误会,永琰这孩子孝顺,请示我如何安排宫中姐妹去处。”
她喜欢盯着人受惊的眼睛,缓缓揭开他们故作镇定的伪装,好像就能看到曾经无助的自己,等海兰情绪紧张到了极点,她才慢悠悠接道,“姐姐别误会,永琰刚即位,总不好让他留下不孝的罪名。我想着庆贵妃等人就依旧制送去寿康宫,不过…皇上素来礼重蒙古,宫中繁文缛节恐让她们不自在,如今皇上已去,不如送去圆明园,远离尘嚣、乐得自在。”
就在海兰刚要以为卫嬿婉并无赶尽杀绝之意时,她又补充道,“可是,你不是妃嫔。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也是一样的,那些年老的嬷嬷们缺个伴儿,你去陪她们吧,好姐姐。”
待卫嬿婉扬眉吐气够了回去时,进忠早已在永寿宫里候着,看到春蝉扶着人踏过门槛,迎上来撩起蟒袍行了个大礼,喜气洋洋地扬声道,“参见太后。”
卫嬿婉心里受用极了,面上却嗔他,“得了,从前不见你守这些规矩。”
进忠起身替了春蝉的位置,握着人的手进了里屋,恭维道,“今时不同往日,您这才真真是后宫第一人。”
屋里的物件整理了一半准备移去慈宁宫,当下显得宽敞不少。
卫嬿婉轻哼一声,表示对进忠的奉承满意,倚到软榻上才开口,“进保被打发去了圆明园陪李玉,日后太妃也有一部分要他们侍奉。”
“至于你…还可以做皇上面前耀武扬威的第一人,”卫嬿婉瞧着进忠,眼底多了几分真诚,“我打发你常常跟着他,不只是为了让永琰多了解圣意,也是想让你多得他些信任,日后若真在他身边做事,总能对你多几分纵容。'
“太后还记得当初那约定呢,”进忠单膝跪在卫嬿婉身侧,笑道,“可惜奴才早就换了志向,如今看上了慈宁宫的首领太监的位置,不知您肯不肯给。”
本是真想助他登上一人之下的位置,但听到这话,总归还是高兴的,故作为难道,“王蟾也替哀家做了一辈子的事,这对他也不公平啊。”
进忠殷勤地给人按着小腿,答道,“这些年他待您还算忠心,也该歇着了,拨两个小太监给他安度晚年也就算了。”
“你倒是想得清楚,”卫嬿婉乐了,“我要是不肯给你这个职位呢?”
“哟,”进忠皱眉道,“这可不好办,奴才只能没名分地赖在太后您身边了。”
“你若是把哀家伺候舒坦了,慈宁宫倒也能给你一口饭吃。”
“炩主儿,嬿婉。”进忠放软了声音求道,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笑着唤,“樱儿。”
这一声恍如隔世,夹杂着她在金玉妍手下饱受欺凌的记忆,却也让她好似穿过岁月的大雨,死死抓住眼前救命稻草般的人。卫嬿婉身子向前探去,食指挑起了正专心给自己按摩的人的下巴,略显轻佻道,“进忠公公,你跟了我,谅来以后也无人再敢欺负了你去。”
磅礴大雨不在,进忠膝下是柔软的地毯,他体会不到当年卫嬿婉抓住浮木的心态,只有激动的情绪几乎要撑开胸腔,让人忍不住战栗。往后没有凌云彻、没有皇上、没有对地位权利的算计,浮沉后宫,只剩下他们二人纠缠到死。
“求您疼我。”进忠顺着卫嬿婉指尖的力道抬头,帽檐倾斜成当年油纸伞的样子。
——————完——————
赶在七夕之前终于完结了,未来如果有其它产出就放到另一个合集了,不过应该不会有这么长的文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写完整的、还算长的同人文,忍不住想说点题外话。
隐藏结局其实就是一些想写但是不知道往哪放的话。
本来就是写着自己爽的,能让大家看得高兴属实是意外之喜了,但因为主线是感情,剧情部分可能多有漏洞。
不知道停在这算不算圆满,我一直觉得剧中卫嬿婉对进忠很难有世俗观念中的爱情,但是进忠一定是她现实意义上最特殊的人。进忠不愿离开她,而她离开了进忠也难独活,他们相互拉扯着在深宫里陪伴一生也就够了。
我也会开始写别的东西,觉得会被打扰的朋友可以只订阅俺的合集。
因为之前有朋友问过,所以这本的文档俺会放在同名微博,可以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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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
嘉庆十二年
周河跌跌撞撞地跑进养心殿,哭着喊了声“太后崩了,春婵送来消息,说进忠公公也殉主了。”
朱砂笔在奏折上落下一滴血色的墨,嘉庆没忍住还是落了泪。
三月前皇额娘身体抱恙,平日里瞧不出什么,谁知一病如山倒。
太医说是年轻时生育过多又不曾好好休养,落下的病根反扑伤了身子。
昨夜去见她时,看得出已经不大好了,还算有些心理准备。
他又想起进忠跪在皇额娘床边,握住皇额娘垂下来的手,仿佛在看顾什么珍宝。
再细眼一瞧,又像是皇额娘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那场面让他如遭雷劈,原来皇额娘与她身边的进忠公公是那等关系。
他本该生气的,这等有损皇家颜面之事,该乱棍打死那个奴才。
可时日不同,眼看着皇额娘寿数将近,哀切的眼睛望着自己只求一件事。
到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额娘,小时候日日将自己带在身边,长大了也总愿纵着自己,皇家规矩多,可他总能在皇额娘那感受到一丝温情。
这天下都是他的担子,人人尊他嘉庆帝,唯有在皇额娘面前,他只是永琰。就这么一回,自己也依了她,让那些繁文缛节见鬼去吧。
他让周清关上养心殿的门,吩咐道,“去悄悄找具身材相近的女尸,葬入皇陵。再寻个偏远的风水宝地,将额娘厚葬了吧。”
一听这话,周清吓得说话都不利索,“皇上,这、这不合规矩,这不是让太后成了孤魂…”
周清没敢把话说下去,嘉庆也不恼,他自己也觉得如此行事过于大胆,可皇额娘的面容就在眼前。
“永琰,额娘这一辈子都困在重重宫墙,下一世不愿如此了。”
“额娘有自己不愿放下的人,不想死后再去服侍你皇阿玛。”
“就这么一回,额娘想试试不同的生活。”
“…额娘,儿子一定让他去陪你。”
皇额娘拦下他,颇有些得意地笑了,“不必你来,阴曹地府一定冷得刺骨,额娘畏寒,他怎么放得下心。”
“朕心意已决。”嘉庆将笔摔在桌子上。
白云缭绕的秀丽青山上,藏了座华贵却无名无姓的坟冢。偶然有上山的旅人撞见,于是化作了民间的饭后谈资,觥筹交错间揣测这坟的故事。
宫闱里的爱恨情仇被说书人拿来做下酒菜,市井小民只当玩笑过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进忠与卫氏,从此自由了。
往后山高水长,千百个轮回里,总有他们更好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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