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他留下这个儿子最大的原因,便是安国公府需要一个继承人,当下手中握着紫檀木戒尺便在刑凳上敲了一下,冷声道:
“手伸出来……”
楚承宇规矩,被先生罚过之后,在对方这里还要再挨一遍,是以对这话,楚钰丝毫不觉奇怪。
像是之前在沈先生面前领罚一样,楚钰跪直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
楚承宇责罚从不会如沈先生一般,只罚左手,至于右手伤了后握不住笔,那是你自己的事。
若是因此写不好字,更会加罚。
看着虽然抹了药,但仍旧红肿得厉害的手心,楚承宇却没有丝毫心疼,厚重的紫檀木戒尺,直接裹挟着风声重重砸了下来。
沈先生下手虽然狠,但与楚承宇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不过一下,不光是已经挨了不少的左手钻心的疼,就连白嫩的右手都变得通红肿胀起来。
楚钰死死的咬着牙,忍着快要溢到嘴边痛呼,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丝毫不敢咬唇借力。
在楚承宇这里,自伤可是大罪,比任何事情都严重,一旦发现,不打到一个月下不了床,根本不会停手。
楚钰这坚强隐忍的模样,不但没有让楚承宇下手轻上半分,反而越发重了起来,紫檀木戒尺砸在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是几下,那原本便通红肿胀的左手手心便流出血来。
高举着的双手已经忍不住发颤,努力克制想要躲闪逃避的身体本能,楚钰眼中控制不住的疼出泪来。
心中更是充满了委屈,纵然他犯了再大的错,难道挨过一遍狠打还不够吗?
只是这些控诉,若是说出来,迎接他,只会是更狠厉责罚,是以楚钰只能忍着,任由心中的委屈,淹没了他整个人,却也不敢吐露半句。
而望着已经鲜血淋漓左手,似乎是怕真的打坏了,楚承宇终于是放过了这里,转而只责罚起右手来。
虽然依旧是毫不留情,但对于已经快要受不住的楚钰来说,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起码他不用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的闪躲了。
直到右手也被打得与左手一样,血肉模糊,那紫檀木戒尺才算是停了下来。
“儿子……谢……谢父亲责罚……”
楚钰双手微颤,谢罚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原本清澈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十岁大小人儿,疼得额头满是冷汗,双手手心尽是血淋淋,却还守着规矩,乖顺谢罚。
到底是亲生儿子,纵使深恨多年,可瞧见楚钰这般,楚承宇心中却仍是不免有些异样。
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又用戒尺点了点刑凳,示意儿子趴上去。
见此,楚钰忍住眼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涌出来的泪水,他抿了抿唇,咽下心中不断翻涌委屈,尽量避开手上的伤口,努力将自己固定在刑凳上。
自上次父亲发现了自己私藏宸王府公子后,每日里晨昏定省都要额外领罚,若是赶上楚承宇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只是罚十几板子。
要是对方心情不好,那不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是不会停,为此,楚承宇还特意赐了他不少止血效果极佳上好药膏。
只是药效好,药性也格外的烈,每次涂上,楚钰都仿佛额外又受了一次刑般,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
刚刚领得不过是上课走神罚,这私藏皇孙的罚自然不会因此而放过。
楚钰含泪趴在了刑凳上,用疼得发颤小手,撩起后身衣摆,退下裤子,露出已经肿了三尺高,乌黑发紫,多处还结着血痂,看着极为骇人两团肉来。
接连几日晨昏定省的责罚,日日皮开肉绽,白日里还要坐在椅子上听课,丝毫得不到宽宥,纵然有着上好的药膏,可当瞅见儿子伤时,楚承宇仍旧是沉默了一瞬。
不过他素来便是个极为矛盾的人,这伤若是外人打出来的,那别说像是现在这般严重,便是破了点皮,若没有他允许,他都心疼的不行,恨不得直接把那人打死。
可自己打出来的伤,那便是再重,他也不觉得如何心疼,是以即便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紫檀木戒尺,仍是没有丝毫留情的落在那,已经备受锤楚两团肉上。
只一下,原本结血痂地方就破了开来,蜿蜒着留下血迹,楚钰小身子一颤,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双手紧紧握在刑凳上,留下一片血迹。
责罚没有停下,或许是身后的两团肉比较能挨的缘故,楚承宇下手的力道反而比之前责手心时更重了三分。
楚钰疼得意识都有些迷糊了,额头上满是汗水,浑身湿漉漉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哪里更疼一些。
楚承宇责罚向来没有数量,只看他心情,而这没有尽头责罚,也让楚钰越发绝望。
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自己这位血缘上父亲,终于看不惯他,要彻底把他打死的时候,那已经染满了鲜血紫檀木戒尺终于停了下来。
将戒尺扔到地上,楚承宇瞅了眼儿子身后的伤,一片血淋淋模样,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与白嫩的大腿形成鲜明的对比。
打得时候不觉得,想想儿子做得那些事,连累他在宸王面前付出那些代价,楚承宇自然是越打越气,下手便有些失了分寸。
这会心中的郁气出,再瞧见儿子伤,也觉得打得有些重,只是他素来严苛惯了,又一向不喜这个儿子,自不会因为觉得打重了就去哄。
只是想着伤成这样,便是药膏再好,这两日怕是也起不来床了,是以倒是难得宽容的说道:
“回去,让下人给你上些药,容你歇息两天……”
楚承宇自认已经颇为宽容了,可在楚钰听来,却只觉悲凉,纵然伤成这样,也只容歇息两日,难道在他这位父亲看来,他就是铁打的吗?
可纵然心中有着再多的委屈不平,他却也无法违抗,只能趴在刑凳上,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语气虚弱的说道:
“儿子谢父亲开恩……”
开恩,可不是开恩吗,起码没把他打到昏迷不醒,还给了两天休息时间不是吗,他这个做儿子自然也该知足了,楚钰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儿子内心的想法,楚承宇自然不知,他也懒得探究,扫了眼狼狈至极,已经全然无法起身的儿子,他却没有伸手扶一下想法,直接离开了这间小屋。
身为安国公,府中有着那么多伺候的下人,凡事自然是不需他操心的,自有下人会过来安置儿子。
而被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楚钰,勉强抬起头来,看着楚承宇离开的背影,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隐藏不住恨意。
被苛责虐打多年,他又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木头人,纵然人伦纲常紧紧的束缚着他,但心中的怨恨又怎会没有。
只是他比秦子轩年纪要大一些,更是早早的读了书,深深知道什么是现实。
安国公府世子日子再不好过,他也只受楚承宇一个人的苛责,可若是离了这里,他便是人人可欺街边乞儿,那下场未必会比他在府中好。
所以,不管楚承宇对他怎样,他都会忍着,直到他真正有实力能够离开对方那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让楚承宇明白,他楚钰从不是个愚孝不知疼痛,只会逆来顺受,任他责罚虐待的木偶。
第31章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纵然再如何不愿,秦子轩仍旧是只能在小顺子等人的伺候下,揉着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一脸困倦的从床上爬起来。
或许是在立政殿待得那两天,让府里下人,彻底看清了风向,知道王爷和世子,对这位五公子的重视,早上的膳食更是精心些。
不是说多了多少东西,只是不再那般死板的按照例菜去上,大多都换成了小孩子能吃,又符合小孩子胃口食物。
而且温度适宜,既不是烫得无法下口,又不会只有一点热乎气。
秦子轩穿越过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细心的奉承,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他只是再一次深刻的解到,所谓权势的威力。
因着白羽等人已经被退回宫正司关系,秦君又给小儿子新挑了一批宫人伺候。
而或许是因为白羽他们前车之鉴,这一批宫人显得要更加的谨小慎微。
即便是用膳的时候,那么多人跟着,仍旧是小心的观察着他,生怕有哪一点伺候不到的地方。
而为了让自己记住这次教训,也为了不忘记那些被自己连累人,秦子轩再给这些太监侍女赐名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及。
仍旧是用得之前的名字,只是他深切的知道,纵然名字一样,这批人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些了。
王府公子读书的地方,名叫清净轩,位于王府前院,是在秦君刚刚开府的时候,就特意规划出来的。
别看皇室子弟不用科举,而且不管才华水平如何,有着朝廷俸禄供养,只要王朝不灭,那都能一世富贵荣华。
但虽说如此,真要说起来,皇家还是最重视读书的地方,甚至远比世家大族,言情书网,平民百姓,还要更看重读书学习。
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孙,亦或者是旁支的宗室子弟,那都是六岁就开始读书启蒙,从辰时三刻一直学到酉时三刻,中间就只歇息一个时辰用来午膳。
上午学文,包括但不仅限于四书五经,各种天文地理,民生世事都有涉猎。
下午学武更是如此,弓箭,长枪,短剑,长剑,每一样武器哪怕不精通也要熟悉。
这是八岁之前,等八岁之后,基础打牢,更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泡茶等技能,那一天时间安排得是满满当当,丝毫不给留下一点空隙。
一月之内,除非是遇到生病,又或者是自己生辰,若不然便只有一天假。
那鸡娃程度,可远远比后世,成天嚷嚷着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家长还要厉害。
这也是为什么,秦子轩一听到让他提前一年读书,就那般抗拒原因。
实在是,那哪是提前一年读书啊,那根本就是提前一年,封锁掉他所有的快乐。
这可比学什么礼仪规矩,还要更让人觉得痛苦,可惜,从他主动站出来,出现在安国公面前时,一切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带着说不出的悲壮心情,踏入清净轩大门,只见宽阔屋子内,檀香冉冉升起,两位兄长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会正闻声看过来。
长幼有序,秦子轩作为幼弟,自然要先一步上前给两位兄长见礼。
秦子恒这个世子哥哥,虽说从前接触不多,但这几日也是颇为熟悉了,对于被父王提前提溜来读书的小五,自然很是和善。
至于秦子玉,真要说起来,或许是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
从前他与这位兄长接触,其实比之世子哥哥还要更多一些,只是大多时候都不怎么愉快罢了。
是以,这会走到秦子玉面前时,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的三哥,秦子轩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几乎是咬着牙才从口中挤出一句:
“三哥安好……”
微仰着头,显得有些得意的等着弟弟过来见礼的秦子玉,见此,脸上顿时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他摆了摆手,极为骄矜说了一句:
“五弟乖,看来你这礼仪到底是学过,可比之前强多了,做哥哥很的是欣慰啊!”
望着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秦子玉,秦子轩气得牙根直痒痒,又一次深恨自己为何生得比对方晚,以至于每次见对方都要低一头。
他懒得理会秦子玉这N瑟丑模样,眼不见为净挑了一个离对方稍远桌子,坐在了自家世子哥哥身后右侧方。
其实秦子玉长得并不差,毕竟父母基因摆在那里,虽然不及秦子轩和秦子恒,却也是个长身玉立,面容俊俏小少年。
只是谁也不会觉得仇人长得好,是以秦子玉再俊俏,在秦子轩这里,那也不如两条腿的兔子。
而见自家弟弟这么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秦子玉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越发开心,那嘴角咧得都快到天际,看得秦子轩又是一阵气闷。
其实两人之间,真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也不尽然,顶多就是一些小孩子,你瞧我不顺眼,我也瞧你不顺眼小过节小矛盾。
而且这事吧,归根结底,主要还是怪秦子玉。
或许是王府里就只有这么三位公子,其他的不是玩不到一块去姐姐妹妹,就是些奴才下人,秦子玉也不屑跟他们玩。
而秦子恒呢,又被秦君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纵然都在一个屋子里读书,秦子玉也不太敢招惹。
这么一算,唯一剩下,那可不就只有相比于他,更加不被父王重视,一出生就被一个人扔到锦文阁弟弟秦子轩吗。
秦子玉本就是个被母妃宠坏骄矜性子,虽然没安什么坏心,但他高高在上的跑去锦文阁,找秦子轩一副施舍般的模样,说要带着人一起玩。
那别说秦子轩本就是一个极为骄傲的孩子,便是一个懵懂无知幼童,怕是心里也不会舒服。
再加上那个时候的秦子轩,刚刚穿过来才不过两年多,对自身处境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清晰,自然不会惯着这个所谓的哥哥,当即便同其吵了起来。
而两人虽都是不得父亲重视的,但一个母妃身份尊贵,一个却连母妃都没有。
想也知道,吃亏的那个人会是谁。
虽说因为年纪小,秦子轩也没受什么罚,只是被训几句,可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让他心气不平,看秦子玉就更是不顺眼了。
偏偏对方又老是愿意跑去找他,时不时的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说,后来还摆起兄长架子。
见了面不是嘲讽他礼仪,就是说他这个做弟弟不懂得尊重兄长,没有规矩,这就更是让秦子轩气得不行。
虽说被罚了几次后,他已经忍住了不再去跟对方吵,但梁子也就此结下了,是以每次双方一见面,那都是一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对此,常年伺候三公子的下人,那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毕竟若是哪次三公子和五公子见面和和气气的,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新派到五公子身边伺候的,也默默记住了自家五公子与三公子不对付的事情,力求在伺候的时候,不要一不小心便踩到五公子雷区。
两边如此泾渭分明,甚至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让坐在前排中间位置的秦子恒一时有些为难。
他看似端坐在椅子上,但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两位弟弟,心中发愁。
秦子恒一直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自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担当起长兄,应该肩负起责任后,不但自罚得毫不留情,改的那也是相当快了。
不只是对受罚的幼弟耐心哄着,日日去看,对从前一起读书,却关心不多三弟,也是想要多关心照顾一些。
只是相比于没有母妃,自小一人长大,比较缺爱幼弟秦子轩,被母妃娇纵着长大的三弟秦子玉,那就要不好接触的多了。
倒不是说对方敢对着他这个长兄炸刺无礼,而是那隐隐的抗拒,表现在脸上的疏离和防备,让人感觉很是无力。
16/32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