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
他们又不是买不起。
就是一个杯子而已嘛。
他们没见识,尊后有见识就行,而且这次见识过了,下次不就知道了?
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鬼女默默坐直了几分。
见此情形,琉玉这才收回视线,迎上了九方彰华的审视。
“即墨小姐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琉玉听出了他话中的阴阳怪气,笑道:
“说起来,都是太平城被妖鬼袭击的那一次,那日我见鹿鸣山那群妖鬼如此厉害,连阴山氏的人都敢杀,也不知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若是受人指使,那这些妖鬼还真是一群好打手。”
顿了顿,在满座寂静中,她仿佛没有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笑盈盈继续说:
“既然能做打手,不如我也招揽一些来用用,你看,果然好用呢。”
上首的申屠氏家主看向坐在他右边的这名年轻女郎。
这番话……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阴山岐殒命太平城之事,因为鹿鸣山妖鬼都被捡漏的妖鬼墨麟收编,所以哪怕是阴山氏也没能查到实证。
仙家世族中有不少人都怀疑是九方家做的,但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
而这个突然冒头的即墨瑰,不仅招揽了妖鬼,还在九方彰华面前提及阴山岐之事,若不是误打误撞,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在当面威胁。
申屠襄适时出声:
“听闻即墨小姐曾以七境之力瞬杀八境修者,还击败了钟离四小姐和九方二公子,今日诸位来此,无非是想见识一下即墨小姐这位青年才俊,不知即墨小姐可愿让我们见识一番?”
琉玉望向对面的九方彰华,道:
“那就请长公子赐教了。”
语罢,面对面端坐的两人未动分毫,但藕7腾,各自释出帕鳎在两人之间用帕髂成与自身相似的兵人。
仙家世族所谓的清谈,便是如此。
并非坐谈,也并非真刀真枪的切磋,而是以呕形,让这些帕骶呦侄成的兵人代替自身与对方切磋。
世族视肉身上的武道为低等。
唯有这样静坐谈笑间杀敌于无形,才称得上无上仙道。
“那日令弟离开太平城之前,曾以血境洄游欲困杀我夫君,虽然最后我夫君平安无恙,但这只能算是我夫君福大命大,而非令弟心慈手软。”
九方彰华幽幽凝视着她。
琉玉微笑着扫了九方少庚一眼,后者下意识地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既然长公子邀我来此清谈,必定是想以和为贵,替令弟处理好此事,既然这样,今日便由你这位长兄替弟弟代为受过,让他知道,今后再敢动我即墨瑰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帕饔慷间,九方彰华却不合时宜地微微出神。
这番话,他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你弟弟是我打的又如何?他先揍的彰华,他活该!
――你来替你弟弟出头,我连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块打!正好让大家都知道,今后谁再敢动我阴山琉玉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63章
代表琉玉的浅金色帕髂成的兵人, 朝着莹白色的兵人猛攻而来。
武者之道,分为法、术、势。
法,指儒家、道家、兵家、法家这四大派系。
术, 是修者在自家派系下,所领悟到的独特术式。
势,即武者藕K化气场。
实战之中, 势为辅,术为主,但在论道清谈时,却以势为主, 术为辅。
双方以【炼】、【释】、【控】、【化】、【凝】这五种行欧绞浇狭, 以一方击碎另一方的兵人取胜。
胜者不动如山,败者藕7腾, 一局玄门清谈结束,双方长揖见礼, 是为雅道。
――但此刻在玄盘上交战的两只兵人, 却不见雅意,只见杀气。
莹白色兵人手持一把帕髂成的长剑, 抵挡住金色兵人从天而降的重拳,沤7⒊鱿杆槎狭焉,果然在僵持两息后轰然碎裂。
趁着沤K榱驯开的帕鳎九方彰华顺势将金色兵人震开,操控着兵人后撤拉开距离。
他凝出十数把沤, 转守为攻, 沤H缋胂抑箭倏然朝金色兵人飞去!
周遭看客纷纷咂舌。
说来漫长, 但这一段回击不过在眨眼之间。
而且还在这样一个小小玄盘上,操控兵人凝呕剑, 这难度就跟螺蛳壳里做道场一样,甚至比实战更胜一筹。
这位九方家长公子对帕鞯恼瓶亓和精确度,绝对是一流水准,难怪在世族之间颇有声名。
……诶?
众世族的视线追随着朝金色兵人而去的十数把沤#这些沤K拿姘朔剑呈合围之势,本以为至少能将击碎对方兵人的几条胳膊腿之类的。
却没想到那金色兵人徒手拦下其中几剑,破开一条口子,五指合拢,竟将沤M绞帜笏椋
九方少庚凝眸注视那道金色身影。
好恐怖的炼拍芰Α
长兄凝拍芰λ心中是有数的,那沤>碜哦ㄊ贫来,无论是附着在上面的【势】和【凝拧浚绝没有这么容易被人捏碎。
此人将藕V刑崛《出的帕髂成兵人的同时,还能在交战中不断炼化这团兵人。
同样大小的兵人,她炼化的这一个,强度是寻常人的三倍?五倍?
除非能击碎这只金色兵人,否则,没有人能知道这个即墨瑰的极限在哪里。
在场众世族看得瞠目结舌,相里雎更是心都凉了半截。
他代表龙兑城的相里氏向九方家和申屠家求援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族,竟会卧虎藏龙,藏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天才。
他抬头,看向在琉玉后方落座的相里华莲,对上她视线时,相里雎满心都是――
他小时候到底有没有欺负过这个远房堂妹?
他今日站错了队,来日即墨氏吞掉龙兑城,他不会第一个被做掉吧?
相里华莲打量着这个不太熟的堂兄,心里想的是――
模样生得还挺明秀清朗的,不然就送他去即墨小姐身边?
“――世族清谈就是这个啊。”
揽诸看了半天,见琉玉并未落下风,这才闲话起来:
“两小人盘上打架而已,跟实战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赢了,能有什么用?”
离得近的几个世族听了这番话,刚要投来暗嘲目光,就迎上鬼女明亮锐意的目光。
看什么看!
不服?
不服先打赢他们尊后再说!
相里华莲解释道:
“有资格来参加清谈的世族,有几个需要实战的?他们只需要坐镇后方运筹帷幄,参悟玄妙仙道,实战这种辛苦活,都是下人做的事――瞪、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规定的!”
揽诸冷嗤一声,不以为意。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以后被他们尊主尊后当面揍两拳就老实了。
“即墨小姐的清谈功夫着实叫人意外。”
纵然被琉玉暂时压制,九方彰华的神色仍然疏朗镇静,修长指骨执一只白玉象牙麈尾,节奏平稳地轻摇着,不见半分慌张。
“以即墨小姐这等天资,不知是何等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做即墨小姐的夫君――今日怎么未见他一同前来?”
琉玉斜倚着凭几,换了个坐姿。
一支金步摇在她乌发间轻摇,日光映照,熠熠生辉。
“我自是人中龙凤,又何须旁人给我添彩?”
九方彰华不难理解为何弟弟会觉得此人与琉玉相似。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护短,或许天才总有相似之处。
但她绝不可能是琉玉。
他与琉玉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她的性情,她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人物,生来不知人间疾苦,哪怕本意并非想要轻慢旁人,也时常会疏忽周围人的心情。
不想做的事,不想吃的东西,因为讨厌而不想面对的人,就算有刀架在她的脖颈上,她也绝不就范。
她生在那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家中,根本不会做戏,只会本真而活。
但眼前这个即墨瑰,却在细微之处都雕刻上了贫苦人的痕迹。
她在突袭相里家之前,一直和妖鬼潜伏于庄园内,吃同样麦饭豆羹,住同样的茅草屋。
她见他的第一眼就透着厌恶,却仍然笑盈盈夸他漂亮,与他虚与委蛇,默契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她与妖鬼为伍,手底下有九方家的家臣,阴山氏的家臣,还有相里氏的贵女――不是每一个掌权者都有她这样的胆量,敢在自己身边放这么多鱼龙混杂的属下。
即墨瑰做的事,琉玉做得到,但不会做。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原来如此。”
九方彰华垂眸瞧着玄盘上的兵人,执剑的莹白兵人纵然被不断拆招,也仍然没有半分自乱阵脚之相。
“我还以为,率领五十铁骑在龙兑城外驻守的,就是即墨小姐的夫君呢。”
内室的气氛凝滞片刻,而后急转直下。
众人知道,这才终于到了今日的正题了。
琉玉语调悠然:
“是与不是,好像都和九方家没关系吧?”
九方彰华温然一笑:“弟弟在相里家身负重伤,龙兑城相里氏的公子也希望九方家能施以援手,于情于理,彰似乎都不能不管。”
琉玉朝相里雎的方向扫了一眼。
后者背脊僵硬,满头大汗,根本不敢与琉玉对视。
“管?我听说彰华公子虽为嫡长子,但平日除却进学和清谈,九方家正儿八经的事务,都见不着你的身影,长公子的身份,有资格管这么大的事吗?”
沤D成的剑阵被再次击碎,金色兵人的拳风直冲对手面门而去。
麈尾腰扇缓慢摇动,垂下的玉坠通透润泽,落在他绣着金缕玉的衣摆上。
九方彰华未开口,九方少庚先横眉冷声道:
“他是我哥,我说他有资格管,他就……”
“原来九方家两位公子关系这样好?”
琉玉眨眨眼,有些好奇:
“我们乡下消息落后了,我听说二公子幼时,仗着自己天赋过人,得父亲宠爱,恃宠而骄,连哥哥也不放在眼里,还以为九方家这样的豪门华宗,必定会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呢。”
这个话题颇为敏感,就连上首的申屠襄都端起茶水掩饰表情。
这个即墨小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九方少庚张开的嘴停在半空,像是不敢相信琉玉居然敢堂而皇之提这种事,下意识瞥了一眼他哥,冷着脸对琉玉道:
“挑拨离间?我跟我哥的感情岂是你……”
“想多了,就你那点本事,我玩你跟玩狗一样,还需要挑拨?”
那双眼如点漆幽黑,浮着一点笑意。
九方少庚跌入她眼中,就像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很好笑吗?”
九方少庚偏头瞧着身边一个偷笑的世族少年,眼神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哪家的人?叫什么?”
被他询问的世族少年脸色惨白,双股颤颤。
申屠襄出声吸引回琉玉的目光。
“即墨小姐凭本事夺下太平城,这一点我们申屠家与九方家认,但龙兑城相里氏,如今由九方家庇护,恐怕不能一并归入即墨小姐之下。”
琉玉勾了勾手,相里华莲膝行两步上前。
仪容端庄的女子抬眸对申屠襄道:
“我乃相里氏家主,手握家主印鉴,龙兑城相里氏由九方家庇护这件事,我为何不知?”
九方少庚在背后踹了半天不吭声的相里雎一脚。
相里雎已经后悔掺和进这件事里了。
他现在才转过弯来,九方家不是真的想保护他们,是想阻止这个即墨氏继续壮大,他作为棋子夹在中间,九方家占上风还好,要是他们落了下乘,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但事已至此,相里雎也无路可退,只好磕磕绊绊道:
“龙兑城相里氏……不承认你这个家主,相里华莲,你为一己私利制造无量海,害死无辜百姓,你杀害亲兄,丧心病狂……相里氏,不承认你这样的家主。”
相里华莲垂在衣摆上的手指紧紧收拢。
过往的一幕幕掠过脑海。
她想起自己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期望,迈入相里氏本家,想起哥哥阻止自己,却被她一次次不耐烦的打断。
别的她都认。
她也做好了为无量海而赎罪的准备。
可哥哥――
“我哥哥不是我……”
一只手忽而覆住了相里华莲的手背。
那只手有薄薄的剑茧,修长又温暖,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
眸含水雾的相里华莲转头看向身旁的琉玉。
“无需向他们解释。”
琉玉似笑非笑地瞧着相里雎,视线又落在九方彰华身上。
“你没有向他们澄清真相的义务,更何况,在这个地方,真相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也曾有过想要向天下人澄清真相,洗清阴山氏污名的念头。
后来才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败者的清白就像一具艳丽的尸首,只可供人观赏哀悼,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真相由赢家书写,他们将罪恶铸成王冠戴在头顶上,谁都看得见,但谁也摘不下来。
九方彰华深深望入她眼底。
那样明丽又深邃的眼眸,是琉玉绝不会有的目光。
九方彰华缓声开口,问:
“那即墨小姐觉得,什么才重要的?”
琉玉望着玄盘上两相对峙的兵人,金色兵人的拳头被沤5蚕拢又一寸寸逼近。
“自然是赢。”
她静静望着眼前的青年。
“长公子亦做此念,对吗?”
恰在此时。
申屠襄、琉玉、九方彰华三人腰间的玉简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
乌止:【申屠家的人动手了】
乌止:【小姐,对面有一名九境修者,尊主已上前迎战,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无法全力迎战,属下力有不逮,是撤退还是死守,还请小姐示下】
琉玉盯着九境修者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能从这四个字之间,看到此刻在龙兑城外的腥风血雨。
“申屠氏不愧是雄踞妖鬼长城一带的第一世族,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申屠襄打量着眼前少女的神色,暗自赞叹。
听说她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身没落世族,肩上担子比旁人重的缘故,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竟然也不见慌乱之色,镇定得让人几乎以为她还有什么后手。
69/120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