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秦瑶选了何医生,他还有好日子过?
以前陈宝珍嘴里要么夸何医生,要么夸赵鸣金,现在换成了顾队,她愣是没说过几句顾呈的好话。
哪个男人愿意听见妻子夸其他男人?
高建国越看顾呈越顺眼,恨不得引为结义兄弟,歃血为盟。
秦瑶打了个哈欠,针线弄多了伤眼睛,她推推陈宝珍:“站起来休息会儿。”
陈宝珍放下针线,笑着点点头。
她们俩站在院子里,此时陈宝珍的院子跟以前的大不相同,花草竞相开放,丝瓜藤和番茄藤长得极为茂密,最让陈宝珍骄傲的是院子里的苦瓜。
“我对这苦瓜没费过什么心思,可偏偏就它长得最好。”
陈宝珍种了一段时间蔬菜和花花草草,不得不承认,有些苗,它天然长得壮,不管怎么贱养,它就是比其他的苗好,抗虫抗病。
“下次你来我家,请你吃苦瓜。”陈宝珍满脸欣慰看着眼前的苦瓜藤。
秦瑶:“……”
最开始请她吃满是虫洞的小白菜,现在是一大堆苦瓜。
“陈老师——”一个怯怯地声音在院子外响起,她怕两人听不见,又喊了一声,“陈老师,你在家的吧。”
秦瑶的视线向外看,院外站着一个碎花衣蓝色裤子的年轻女人,她胳膊上挎着个竹篮,双手交握垂在腹前,下巴微收,尖尖的瓜子脸,胸前鼓起。
女人的身材很好,容貌清秀可人,这么含羞带怯地站在那儿,有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是王嫂子啊。”陈宝珍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说不上是喜是怒。
王春兰的男人意外掉到海里没了,家属成了遗属,留下一个妻子带着三个孩子,除了抚恤金外,几个战友给了她家一些钱。
王春兰没有带孩子回老家,分给他家的房子一直住着,孩子在这边上学。
她家里困难,听说男人的亲娘生病花了不少钱,她的小叔子结婚又要钱,娘家又遭了难,她还要单独养着三个孩子,日子很是过得清苦。
高建国人很大方,知道她家困难,之前借给了她家一百多块钱,把几个月的津贴都给她了,相当于是一个月的工资。
高建国当初没多想,他跟陈宝珍刚结婚,夫妻俩过日子,两人都有工作,都领工资,也没有跟其他军官一样,养着几个孩子,老家负担不重,陈宝珍的爹妈还经常给她寄补贴。
跟其他家庭比起来,他们夫妻俩的生活太好了,拿出一两百,也不伤筋动骨。
陈宝珍是城里来的姑娘,知道王嫂子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丈夫高建国借出去了一百块钱,她不跟那些小家子气的嫂子一样抱怨,而是没当一回事。
在这之后,王嫂子经常找上门,言语里感恩戴德。
陈宝珍开始还有种做了好事的骄傲感,后来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心里不太舒服,可人家到底是寡妇,她怎么能去跟一个寡妇计较?
今天王嫂子又过来了,她进了院子,从篮子里拿出了两双鞋垫,开口道:“陈老师,建国他在家的吧?”
“他在。”陈宝珍脸色不好看,跟秦瑶介绍道:“这是王嫂子,她丈夫没了。”
“王嫂子,你好,我是秦瑶。”
王嫂子点点头:“小秦同志你好,就你们俩在外面,建国在屋子里?听说他今天在家属院呢。”
秦瑶上下打量她,这王嫂子说话可真不见外,陈宝珍都没“建国”“建国”的喊,嘴里只是“老高”“高同志”,这女人倒是喊得出来。
“建国在就好,这是我亲手做的两双鞋垫,想着要给他送过来,他们男人啊,最费鞋垫,我还做了鞋底,想给建国做两双鞋。”
陈宝珍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这话听得她恼火不已,要不是身体里理智尚存,她想啐王春兰一脸,这女人有病啊,跑过来给她丈夫做鞋垫纳鞋底。
“我家不缺你这些,你拿回去吧,我给老高买了双新皮鞋,他用不上你做的鞋。”陈宝珍抱着胸,面露嫌弃,不客气道。
王春兰受惊似的缩回手,仿佛听见了什么骇人的话,“陈老师,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建国和我家老徐都是村里来的,他们就想念这千层底做的布鞋,我本来是要给老徐做的,做好了之后才想起老徐他……现在也做好了,让建国穿,老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你就帮帮忙,这男人的鞋底留在家里,我见了难受。”
陈宝珍呵呵呵地无声冷笑,这破鞋底扔了埋了都行,在家里看着难受,烧了给你男人送去啊,让高建国穿,还欣慰?也不怕你男人从海里爬出来掐死你!
这女人不要脸了是不是啊!
陈宝珍越想越气,嘴里口不择言:“你见了难受,我见了还膈应呢!”
她脾气不好,易燥易怒,这会儿忍不住了,伸手夺过王春兰手里的鞋垫,扔在地上。
陈宝珍觉得自己有理,一个寡妇跑上门来给有妇之夫送鞋垫,太不要脸了!
王春兰眼神闪了闪,她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受辱不堪的姿态。
“珍珍,你给王嫂子道个歉。”秦瑶捡起地上的两双鞋垫,“鞋垫都送过来的,收下吧。”
陈宝珍不可置信看着她。
秦瑶继续道:“王嫂子,你也留下来,咱们等会儿一起给你丈夫烧过去。”
陈宝珍愣住,她眨眨眼睛,烧?
王春花也呆住。
秦瑶微笑道:“这是嫂子你亲手做出来的一番心意,得让你男人泉下有知啊,咱们这些人帮你一起作见证,一把火烧下去给你男人,徐大哥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下辈子还要跟你做夫妻。”
王春兰脸色一白:“这、这不行……破四旧——”
“不不不,这可不是怪力乱神,也不是破四旧,我们这是集体缅怀逝去的好同志。”
“烧的又不是钱纸,也不信什么地府阎王爷,这些鞋垫,是你对你男人的一片心啊,是你对他的思念。”
“有些人哪怕走了,他还活在你的心里,所以你吃饭、睡觉都会想着他,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他。”
“珍珍,你要体谅嫂子。”
王春兰神色慌乱,她满脸惊恐看着秦瑶,秦瑶一口一个“他”,老徐的脸在她的眼前乱晃,仿佛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对对对,王嫂子,我跟你道歉,瑶瑶她说得对,是我误会了,原来你过来,是想让我们跟你一起缅怀你的丈夫。”
王春兰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不,不是。”
这时顾呈和高建国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人听见了院子里女人们的动静,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出来看看情况。
顾呈和高建国都知道王春兰。
“王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王春兰讷讷道:“我来送鞋底。”
陈宝珍立刻道:“她想让我们帮她一起纪念亡夫,她给老徐做的鞋底,现在没人穿,等会儿一把火烧过去,让老徐知道她的心意。”
顾呈和高建国听了后,一起低头默哀了三分钟。
王春兰见状哑口无言。
“烧了……不太好吧?”
高建国表示理解:“烧吧,嫂子,这是你的心意。”
秦瑶瞥了眼王春兰手里盖着白布的竹篮,开口道:“嫂子,还有其他的东西一起烧吗?”
说罢,她走上前来,做了个假动作,意图去查看王春兰的竹篮。
王春兰这时候受惊极了,“没,没了——”
秦瑶觉得她的反应不太对劲,悄悄使用了“透视”技能,这不看还好,一看篮子里竟然有足足有三百块钱,用碎布料卷着。
三百块钱已经是巨款了,王春花很有钱啊!至少比她有钱多了。
第34章
鞋垫烧了,王春花走了。
秦瑶和陈宝珍上二楼阳台,暂时解决了这件事,陈宝珍不觉得高兴,胸口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笑不出来。
“瑶瑶,我真有那么不好吗?之前总拿我跟隔壁白秋玲比,说我不如她,现在这寡妇找上门来,明明钱也借了,她才是欠钱的,总搞得像是我不容人,欺负她可怜,我要是真欺负她,我让她还钱!”
陈宝珍语无伦次地愤愤道,这时她心里后怕不已,王春花给高建国送鞋垫,却说是为亡夫做的,她把鞋垫摔了,闹起来外人知道了,又要说她侮辱死者。
国内一向以死者为大,哪怕王春花做得不地道,她可怜她有理,很少有人会去苛责嘲笑一个寡妇,而盛气凌人的陈宝珍,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对象。
“我来到这里之后,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不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跟人计较,为什么她们都要来攻击我,讨厌我。”陈宝珍很委屈,很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身材高挑,将近一米七的身高,比普通的男性还要显高,能在身高上傲视家属院大部分嫂子,一头漂亮的齐肩短发,瘦长脸,略微吊梢的眼睛让她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陈宝珍性格比她高傲的外貌绵软的多,城市来的姑娘,没吃过什么苦,哪怕被人占了小便宜,只是皱皱眉,从来不会去争,也不放在心上。
所以她觉得自己吃了亏,能忍即忍,弄到后来这些人还要来“迫害”她。
带着热意的风吹在陈宝珍的脸上,像是沙漠里的酷刑,热风卷着沙子,切割在脸上生疼,疼得心烦意乱。
“珍珍。”秦瑶张了张嘴,仰头看陈宝珍的侧脸,从旁人的角度,她知道陈宝珍为什么在大院不讨喜,跟其他的嫂子比起来,她太有距离感了,融不进去,天然对立。
陈宝珍觉得自己吃了亏,又不主动招惹人麻烦,已经仁至义尽了;别人却觉得她高高在上,瞧不上她们。
王春花今天盯上陈宝珍和高建国夫妻俩,就因为这夫妻俩有钱,陈宝珍在大院不讨喜,闹起来没几个人帮她站队说话。
道理是这个道理,秦瑶看得很清楚,她下意识想开口劝陈宝珍,帮她做分析,给她出点子,告诉她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正当她要说出口的时候,秦瑶看见了陈宝珍的下巴高高的抬起,像一只姿态优美高傲的白天鹅,可她的眼睛周围却是红彤彤的,眼尾泛红,瞳孔里满是水光。
见到这一幕,她的心脏抽疼了一下,嘴里的那些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陈宝珍跟她这个世上“最要好”的朋友抱怨这些,她是想从朋友这里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
脑海里编织起来的语言,这些看似“站在旁观者立场的理智分析,理论上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和建议”,却是那样冷冰冰的,说不出口。
秦瑶恍然发现这些正确的回答很冷漠,就像是AI给出来的答案。
二零二四年,她穿越来之前,人工智能已经开始飞速发展,AI的逻辑算法越来越厉害,很多人开始惊恐AI继续发展,比人类本身更聪明。
Ai拥有强大的运算能力,综合分析利弊,给出最优解。
可她不是AI,秦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陈宝珍最要好的朋友,作为朋友的首要责任,不是去帮她分析利弊,不是给她建议,而是安慰陪伴她。
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秦瑶感知到陈宝珍这时候很难过,如果换位思考,她觉得陈宝珍更需要的是好朋友的包容、理解和安慰。
“珍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秦瑶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上去抱住她,“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陈宝珍回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但她一点都不难受,周围的风都像是变温柔了,吹起秦瑶耳边的碎发,撩在她的下巴上。
所有的委屈、生气、愤怒,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大雨滂沱过后,心底生出来的是平静和暗暗的欢喜。
两人手牵手坐在阳台上,就像是路边七八岁的小女孩,陈宝珍道:“只要有你理解我就行了。”
“其他人我都不在意。”
秦瑶侧过脸笑了笑,她发现陈宝珍的脸就像是个小梨子,擦干眼泪后笑起来,让她想起雨后的梨花,清清冷冷的,却也带着春日的暖。
她的心晒着暖阳,明明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说的话也不能改变现状,明明她是在安慰陈宝珍,却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填满了。
陈宝珍给了她被重视和被需要的感觉。
让她觉得她存在的本身就很有价值。
这是她过去父母都不能带给她的感觉,她父母让她觉得她不被需要,在家里可有可无,是父母的工具,是显摆炫耀的资本。
来到这里,陈宝珍和顾呈,两个对她好感度极高的人,让她被好感度滋养着,好感度系统带来的滋养,是身体上的舒适;而与他们交往互动,是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
她好像明白了,爱一个人,要学会感同身受。
“瑶瑶,我还是得想想办法,万一这王春花下次还来怎么打发她,你出出主意呗。”
秦瑶拉着她下楼,“走,我带你去找妇女主任。”
两人走了,没让男人们跟着,顾呈和高建国留在屋子里继续大眼瞪小眼。
顾呈抱胸靠在墙边,心头不爽,他能腾出来的时间并不多,工作时间挤了又挤,是希望能跟秦瑶多相处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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