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愣了片刻,尔后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声。
“你看人们还恐慌吗?那块纱上面附带了法力,在不能立刻判断出是哪种法术时,把它消灭是最稳妥的做法。”
迪维努斯侧了侧头。
“你听,他们都在为这花雨惊叹,谁还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
“啧......臭美的到底是谁啊。”这回轮到莉莉安娜露出僵硬的表情了。
红色的花瓣飘飘扬扬,最后很轻的落在手心里,阿洛菲凝视片刻,最后把它吹出去。
“阿洛菲!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她回过神,明显露出不高兴神色的公主责备的看着她。
“啊,抱歉抱歉,刚刚他使出的法术实在太精妙了。”
短短几秒之间,杀意外露的风刃,驱散用的风瀑,还有最后好像是为了安抚普通民众们,粗放却不让人感到害怕的大风带着花瓣上天空,最后一下子截断所有法力,让花失去所有依托,轻柔落下。
优雅从容,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提前为民众精心准备好的表演而已。
庇斯特说过许多关于阿肯斯泰达双胞胎的故事,迪维努斯在她的印象中是剑术天才,用当下的时髦话来说,他就是暴力美学的代言人之一。
从来没听说过迪维努斯的法术造诣也很高啊。
“那种事,怎么都好啦,”伊莎贝拉不高兴的踩了一脚地上的花瓣,“他怎么可以把我的面纱毁掉?他怎么敢!”
阿洛菲却觉得这样显得那样正常多了,如果他不能容忍有人在头上施法,那肯定也不允许有东西落在头上。
“他不知道是公主的东西呀,”她往怒气冲冲的伊莎贝拉的手里塞了个小东西,“不知者无罪,您就原谅他吧。”
“小机关鸟!”伊莎贝拉眼前一亮,脸上的怒意消失了些,“你是在哪里买的?跟之前那只一模一样呢。”
彩色的小鸟在伊莎贝拉手里蹦蹦跳跳,活泼的发出婉转歌声。
“是你之前坏掉的那只,那不是王送你的嘛,有特殊意义,我刚刚在买海棠果时看见一个手艺人,他修好了。”
“好吧,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死罪饶了,”伊莎贝拉语气相当随意,好像处死南大陆的大英雄只是把手掌翻转的小事,“但惩罚少不了。”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要和他见面?”阿洛菲疑惑。
伊莎贝拉逗小鸟的动作顿住,脸上突发浮现出古怪的红意,忸怩了好一阵才开口:“兄长想让我嫁给迪维努斯。”
******
“好了,休息一下,今天练习到这里差不多了。”
庇斯特语气很温和,用热毛巾给阿洛菲擦了擦手,他的动作轻柔,让本想赖着他多学点法术的阿洛菲都不好意思开口,乖乖从他手里接过温度适合的热水,一饮而尽。
“所以,你是因为羡慕迪维努斯的控风能力,才想找我帮你改进法术,平时你看我操纵神术,也没刚才吹嘘得这么天花乱坠。”
回到书房,庇斯特一边说话,一边泡着红茶。
“让我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否则圣女怎么在偷溜出去玩后,主动承认错误。”
阿洛菲坐在他旁边,眨着眼睛看向表情冷淡的大司祭,笑得极为真挚:“哎呀,庇斯特,就因为你是整个南大陆最强的术者,我才会第一反应找你呀,不然我去找神术学院的教授们更快呢。”
“嗯,听起来倒是我的殊荣了。”庇斯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红茶泡好,又倒入了鲜牛奶和黑糖,书房里充盈细腻柔软的甜香。
阿洛菲眼巴巴看大司祭拿着长柄勺搅拌着棕色液体,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今天在坎诺斯发生的其它事。
“嫁给迪维努斯,公主真的是这么说?”庇斯特面无表情,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王室想得真好。”
阿洛菲捧着一瓶热牛奶贴在脸上取暖:“所以她今天才一直说要去看看迪维努斯,庇斯特,你觉得这婚事能成吗?”
假如布兰登的王族与十二城邦之一结姻,势必掀起滔天巨浪,伊莎贝拉公主是王非常疼爱的妹妹,拥有公主的城邦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
如果想最大限度削弱这段婚姻在南大陆政治中的影响,那就要让公主的丈夫长留在布兰登,不回到自己的属地,但迪维努斯的话......
“你觉得呢?”庇斯特不答反问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吧,”阿洛菲细细想了一下,认真分析,“不过像迪维努斯这样的人......”
“迪维努斯怎么了?你今天已经和他打过交道了?”
阿洛菲摇摇头,把伊莎贝拉和她说起的阿肯斯泰达双胞胎的古怪忌讳复述了一遍。
迪维努斯有这么野蛮的禁忌,他要是留在王城里,等到净化仪式启动的日子,岂不是有可能来巴伦塔追杀她?
庇斯特皱起眉:“荒谬至极。”
也不知道这四个字说的是阿肯斯泰达双胞胎,还是伊莎贝拉的小道消息。
书房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但没人说话。
“我去开,应该是糖冻海棠果做好了!”阿洛菲自告奋勇。
“今天在坎诺斯里,你对双胞胎的印象怎样?”庇斯特发问。
“假如消息是真的,那迪维努斯也太凶残――”
说话间打开书房门,回过头阿洛菲剩下的半句话和她的笑容一样卡住了。
白发,金蓝双色异瞳,制式传统骑士服,白色的长毛披风,因为个子高,男人遮住了走廊里不少光线,也为阿洛菲挡去了大半夜间冷风。
他的气息不像赫墨尼那样完全具有压倒性,但作为人类来说,他的存在已经很有压迫感。
阿洛菲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果然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不应该说人坏话。
“夜安,看来你就是光明圣女阿洛菲。”男人盯着她。
第一次见面,不仅臭着一张脸,还连敬语都不加呐!
礼仪在哪里,尊重在哪里,狂就一个字!
阿洛菲在心里尖叫,直视对方的双眼,露出礼貌笑意:“夜安,迪维努斯大人,还有莉莉安娜大人。”
在他身后的年轻女人惊喜挥挥手:“哎呀,圣女大人认识我呢。”
“我还以为,我们会在明天的教会欢迎仪式上见面。”
庇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洛菲回过头,刚刚还身着便装的大司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更正式的套装。
“有重要的事想跟您汇报,等不及明天。”迪维努斯回答,目光却转向阿洛菲身上。
庇斯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看着阿洛菲。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回星芒宫了。”
气氛都到这里了,再感受不到的话就白当圣女这么多年了,阿洛菲认命似的小跑到旁边,一把薅起斗篷就跑。
这种体贴都要把她自己感动了。
“阿洛菲。”庇斯特的声音又传来。
她满怀期待的回过头。
“夜里风大,把斗篷穿好再回去,”庇斯特从她怀里拿过随便卷成的大团,抖开披在她身上,仔细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微微一笑,“还有,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既没有道别,书房门也被不客气的关上了,砰的不小一声,想必惹得守宫门士兵也会好奇回头看。
迪维努斯注视书房门数秒,鼻间飘荡着香甜的奶茶味,在王城大司祭的书房里,本不应该、曾经也不可能存在食物的味道。
他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大人,您都把圣女宠坏了。”
“迪维努斯,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关于阿洛菲的生活,都不是你该过问的。”
王城大司祭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冷淡地开口。
“好了,时间宝贵,该说正事了。”
迪维努斯收回目光,没有迟疑,半跪在他面前。
******
阿洛菲在小小报复般关门后,并没有感到解气,她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庇斯特为她冲的奶茶,她甚至还没喝上一口呢!
迪维努斯在她心里的形象又变差了些。
拢着斗篷,她信步走出庇斯特的拂晓宫,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路上的神官们和侍从们来来往往的并不少。
阿洛菲在岔路口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再去练练今天改进的法术。
她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先是读了个照明术,然后边走边默念咒语。
地上的落叶打转聚成圈,随着她的动作,相当听话的往上飞或者往下落,阿洛菲满意的看着刚才的训练成果,决定进行下一步。
受到迪维努斯今天施展的法术所启发,她向庇斯特提出了卢摩斯神环的改进想法。
以前仪式总是由巴伦塔为开端,法术水波纹似的向外散开,在进行净化的同时,附带微小的异常探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把这两种工作分开,先以巴伦塔为中心向外净化,结束的时候,再把神术的力量往回收,从而进行更仔细的勘查工作。
“这样对你的身体负荷很重,而且需要的法力会更多,”庇斯特最开始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每周的净化由你一个人完成,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
不管从客观条件还是主观看法,这都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可是这能更大程度降低守卫们的巡逻侦查工作,他们可以更有针对性的查某些地方。”
阿洛菲据理力争,她很少会反对庇斯特的意见,但这个时候,她半步不退。
“是你说的,在什么位置,就要干什么事,这是圣女的责任。”
最后庇斯特被她说服了,带着她修改新增了之前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得咒语。
“必须循序渐进,增加你的法术容量,不要急着一口气完成,感觉不舒服时,一定要马上结束。”庇斯特那时表情严肃的叮嘱。
其实也没那么难嘛,庇斯特总是大惊小怪。
阿洛菲感受身体里的法力流动速度加快,甚至让她的血液也渐渐变得沸腾起来。
树叶打转的速度加快,和风摩擦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因为操纵的风变得狂野,即使光球就在她的肩膀停驻,更远的地方也得不到照亮。
她仿佛身处在一个无人孤岛上。
阿洛菲的脑子里自动浮现起以前看过的某些恐怖故事,躲在幽暗密林中的饮血怪,沼泽地里的魅魔,晚上会吸行路人脑髓的地精......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法力还绰绰有余,决定还是暂时先结束这次的训练。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确定四周无人时,释放了刚才盘旋在身边的力量――
然而她想要的风瀑没有出现,就像是有什么无声的切断了她的法力链接,枯叶在半空失去控制,直挺挺的落回地上。
阿洛菲不知所措转了一圈,她相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念错咒语的结果。
在这种认知下,很容易就推出另一个答案,有人终止了她的法术。
能让高级神术瞬间无效化,除了大司祭,还有谁?
他除了精通施展光明神术,在控制的方面也是无人能及。
阿洛菲年幼时曾经因为念错了一句咒语,差点就完成了一个她无法驾驭的毁灭神术。
全靠庇斯特的无效化,完美化解了本可能出现的危机。
身边传来了一点响动,阿洛菲调整了下表情,露出一副要算账的神态。
“这么快聊完啦,庇斯特,你还欠我一杯――”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黑发,黑瞳,黑色长袍。
不是吧?
阿洛菲为自己今天的第二次说错话感到尴尬。
“听说把神明错认成普通人,是一种严重的亵渎。”
赫墨尼的表情微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圣女觉得呢?”
第36章
神明总是出现得无声无息。
不过想想赫墨尼好像确实有到处溜达的爱好,在这里见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阿洛菲正想向前解释,赫墨尼手上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
随着他的靠近,阿洛菲才看清一团被风包裹着的枯叶团在他的掌中。
在风团中,它们还在不停地翻滚着,发出嚓嚓的响声。
哇,神明施展出来的和她的法术别无两样嘛――
不对。
这分明就是她的力量。
每个人的法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高级神术师,在假冒另一个人惟妙惟肖得肉眼难辨情况下,施展的法术也会被认出不是本人。
也许不能分辨出谁是谁的,可自己的法力,正常术师都不可能认错。
阿洛菲猛然反应过来,虽然刚刚没有如她所想形成形成了风瀑,可力量并没被无效化,仍然是正常释放了的。
按照常理来说,风瀑既然不是被无效化,那就还是释放了,也就意味着――
阿洛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刚刚确实勘察过没有人在四周才释放法术,但神明是她无法探测到的存在。
不管她是不是有意,也不管有没有对神明造成切实伤害,但刚才的法术确实是触到了赫墨尼吧。
他之前怎么说来着?
【作为普通人,把法术用在神明身上,不仅不起作用,而且效果会成倍反噬到术者身上。】
风瀑的伤害等级是多少来着?
不管怎样算,肯定都比只能让人做美梦的米诺斯拉纳要高得多。
米诺斯拉纳这种看似无害的法术,反噬的时候都会让她头脑发昏,浑身无力,要不是赫墨尼出手,她可能已经死了。
阿洛菲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赫墨尼确实毫发无伤,可那天在神殿里,她也不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不适的。
她以前幻想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对南大陆做重大贡献后,也能在南大陆史里留名。
现在看来,留名也许是有机会了,可居然是以“不小心向神明释放具有杀伤性的法术后遭反噬而死”的名头出现在史书上。
庇斯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以后写一本《术师法术操作安全准则》呢?
怎么想,这种死法都充满了黑色幽默,也许这勉勉强强也可以称得上是种另类的传奇了吧。
可谁想要这种传奇啊!她好好的在这里练法术,怎么会想到赫墨尼突然出现呢?
这实在不是她的错。
神明来去也太任性了吧!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样的禁制,就应该更清晰的提醒信徒吧。
阿洛菲深深吸了口气。
冷静冷静,还好禁制不是立即触发,至少现在还活着,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解困的办法。
她游离着眼神的沉默让赫墨尼有些不解,歪过头打量。
黑暗神曾听说过,人这种脆弱的族群,可能会在遭受一些惊吓后,精神会陷入某种不知名空间里,在那里企图等待信奉的神明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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