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将她带到会客厅,但真正进去的人只有夭捺一人。
夭捺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拜访我的人是谁?”
护工翻阅了一下手里的资料,说:“文家大小姐闻娜。”
竟然不是冉柏?
夭捺点了点头,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皮肤苍白隐约透着血管的女孩。
几乎在看到闻娜的瞬间,夭捺就确定对方的武力值特别低,无论是正面击打还是背后偷袭,都不是她的对手。
夭捺将勺子放回口袋里,迎着闻娜愤怒的眼神,大咧咧坐下。
她当然注意到对方跌宕起伏的情绪,于是问:“怎么这个眼神,死者里有你的亲戚吗?”
“当然不是!”闻娜压低声音,如同内鬼交易一般低声说话:“你怎么想的,居然当着监控杀人,还有,止役为了保护你受了那么多伤,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居然将他赶尽杀绝!”
夭捺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她没想到,面前这女的居然算半个同伙!
她说话可比冉柏好听多了。
“我也有个问题。”夭捺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该被警察抓到?”
“还不是因为…”闻娜就像突然忘记了如何说话一样,顿在了原地,而后不太确定地说:“因为,你之前杀过人,就没有被警察发现!”
夭捺敏锐地察觉到,闻娜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产生了不确定。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态度,是那个被杀的人吗?
“在这之前,我杀了谁?”
“杀了…”
闻娜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难题,猛地捂住脑袋倒在桌子上,她的额头敲在坚硬的金属桌子上,发出巨大的'砰!'地一声。
“很不对劲,不对劲!!”闻娜崩溃道:“我的记忆很混乱,夭捺,你不要相信我刚刚说的话。”
这事不用闻娜提醒,夭捺也知道她们的记忆都出现问题了,她没有追问已经思绪错乱的闻娜,而是朝门外看去,静静等待会是谁过来解决这场已经崩坏的对话。
紧接着她看到,一个冷漠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速溶咖啡。
和食堂里目光呆滞的疯子不同,她的眼眸里都是冷漠不屑,视线先后在夭捺和闻娜身上流转,而后缓慢落在地面上。
迎着夭捺的注视,她自顾自喝了一口咖啡,紧接着转身离开了,
第97章
她是谁?
夭捺想追上去,可惜医生和护士赶到会客厅,打乱了她的计划。
“闻小姐,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我们先暂时中断会谈吧…前面有一个休息室。”
护士对闻娜的态度尤其的毕恭毕敬,扶着她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会客厅。
夭捺依稀记得,闻娜好像是财阀出身?
“你对她有印象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医生站在夭捺身边,居高临下地问道。
夭捺笑了,“我连自己的现状都弄不清楚,怎么可能记得别人是谁?”
话音刚落,医生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沉思表情,他凝视了夭捺的面部好长一段时间,最终确认了:她确实没认出闻娜,也没有因为闻娜的话产生与记忆相悖的情感。
刚刚带着闻娜离开的护士折返回来,说:“闻小姐的情绪好多了,由我送她离开医院吧。”
“我知道了。”医生回答道。
于是这场突兀又短暂的会谈,就以这么一个仓促又莫名的方式戛然而止。
医生看向夭捺,催促道:“你也是时候回去接受治疗,尽快找回记忆了。
夭捺闻言,挑了挑眉,她也挺好奇这家医院怎么治疗失忆患者,便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他们沿着无人的走廊绕了一圈,途中经过了好几扇监狱般森严的金属门,透出那些住在里面恍恍惚惚的精神病人,她们就像被关在橱窗里的小猫一样,看到夭捺经过立刻望了出来。
她们的反应和饭堂里的病人大同小异。
夭捺回望,和她们对视的瞬间却又遭到了回避——病人们都在怕她。
她将这一古怪的现象记在心里,没有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而是默默将视线收了回来。
两人经过无数条类似的走廊,最终抵达目的地——严禁进入!这是这间房间的名字。
夭捺停在房间门口,没找到像“图书馆”、“卫生间”一样的标识,不禁好奇问了一嘴。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只有精神病罪犯才能进入的房间。”
医生将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察觉有活体进入房间后,昏暗的室内瞬间灯火通明,毫无温度的白炽灯照亮每一片区域,也照亮了房间里数十个档案柜上的每一个…凶器。
医生走到其中一个柜子前,朝夭捺招招手,示意她走近点看。
“对这个有印象吗?”
夭捺的目光落在架子上带血的小刀上,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凶器,只是一把切蛋糕的刀!唯一不同的是,这把刀上面不是甜腻的奶油,而是凝固的鲜血与黄白组织液。
这里把精神病人的东西保存得很好,这把刀像刚从人体里拔出来,就立刻放上去了一样。
按理说,医生让夭捺过来,应该是来辨认凶器找回记忆才是。可夭捺的目光落在刀子上,定定地看了许久后,说:“这不是我杀人的凶器。”
她的语气颇为斩钉截铁,不带任何一丝可供反驳的犹豫。
这回轮到医生有些吃惊了,他松垮的眼皮用力地抬起来:“怎么说?你恢复记忆了吗?”
夭捺摇头,伸手抓住一旁的维纳斯仿古雕像,只用一只手的力气就能将雕像抓个对穿,
她淡定地松开满手碎渣的雕像,说:“这把钝得要死的刀,对于我来说反而是个拖累,我只用手指就可以达到和它一样的伤害效果。”
这得多傻才会用这把刀,杀起人来,估计还没有她的美甲给力。
夭捺话音刚落,医生陷入一阵短暂但明显的惊愕,而后木然地点了头,走向另一个架子。
“那这个呢,这个有印象吗?”
夭捺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这医生是在测试她有没有恢复记忆,还是单纯在给杀人凶器找一个主人?
刚刚还是甜品刀,现在又换成了5.56直径子弹的连发手枪了。
对方察觉到她的怀疑,于是主动开始解释:“人类就算失去记忆,也会保留部分潜意识,我们带你过来不为其他,只是想让你看看房间里上百种杀人凶器,哪一样更激发你的潜意识,从而找到尘封已久的过去。”
原来如此,夭捺觉得这种治疗方法还有那么一点靠谱,比她想象的电击疗法好太多了。
要从凶杀证物的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过去吗?换做普通病人可能会有绝望、迷茫的感情,毕竟谁也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杀人犯,可对于夭捺来说,竟只觉得该死的合理。
夭捺与杀人凶器这个名词搭配起来是那么的适配,以至于不会产生相悖的意识。
由此看来,她确实有杀人狂的潜质,既然如此,夭捺就不客气了。
夭捺没有管医生的指挥,径直走到第一个架子第一个凶器面前,开始指手画脚点评起来:“首先,我有彻底补枪确保对方死透了的习惯,所以这把留有子弹的连发手枪不是我的。”
“如果我有挖耳勺,我不会只用它捅眼睛,而会选择从耳朵戳进去穿透被害者的脑子。”
“这个毒药就更离谱了,我有下药的功夫,为什么不直接往他嗓子眼里灌硫酸?”
…
夭捺一个个凶器地点评过来,在场上百种精神杀人狂案例都没有她的潜意识来得变态。
随着她口中一个个杀人良方冒出来,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医生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了——这也太太可怕了,随着夭捺对于假记忆的逐渐认同,她身上杀人凶手的气质逐渐形成。
当她眯着眼睛,朝医生所在方向望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能在她的眼神里感觉到杀意。
直至今天,医生依旧觉得:给夭捺植入杀人凶手的假记忆太顺利,也太危险了。
这个举动就像双刃剑,抹掉夭捺正义品格的同时,正在逐渐培养她杀遍全世界的想法。
直到夭捺审视完整间房间,再看向医生的时候,医生所站的地面已经落满汗水的痕迹。她有些敏锐地问道:“医生,你怎么那么紧张?是因为跟我呆在一起害怕吗?”
这不是废话吗?
谁会想跟一个杀过他六次的人呆在一起?
医生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容,说:“很可惜,你错过了自己的凶器,还是没能恢复记忆,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过来看一次。”
“错过了吗?”夭捺闻言回头看向架子上陌生的器具,每一个看起来都没有那么趁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个房间里没有我杀人的工具呢?”
医生摇了摇头,打断夭捺怀疑自己的记忆的想法。
“或许只看物品还不足以到灵光乍现,恢复记忆的程度,下次我会换一种方法的。”
医生自己也没想到,他已经刻意回避了杀人凶器的问题,可随口讲出来的一句场面话,还是引起了夭捺心中的怀疑。
夭捺刚进入证物收纳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应该来过这里无数次了,只是都不记得了。毕竟她在医院里呆了七天,该有的治疗应该都做了一次才对。
可听医生的意思,她似乎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
为什么是第一次,她先前又在做什么治疗?
于是夭捺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所有的精神杀人犯,刚开始都要做一次这样的治疗吗?”
“当然,这便是证物室存在的意义。”
医生装模做样地打开全息发生器,往夭捺的病例里输入了几行文字。
即使他写的时候遮遮掩掩,夭捺依旧能发现他打开的病例是新的,甚至第一页上的字,就是今天早上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写的东西。
又不是传统的纸张病例,不存在页数用完了所以换一本新的情况,所以夭捺严重怀疑,她是精神病杀人狂的结论是最近才定下来的,所以治疗方式也是从今天开始。
这样一来,她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脑子里又为什么有杀人的记忆,就值得好好研究一番了。
至少得赶在她下一次失忆之前。
幸运的是,医生并不打算一直抓着夭捺不放,两人在证物搜集室里呆了一段时间,就有护工赶过来,表示:“病人需要回病房里休息了。”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尝试一次。”
“好的。”
夭捺跟着护工离开,回到记忆最开始的病房。
早上空无一人的床铺此刻坐满了人,其他三位病人都回到这里,她们目光灼灼望着夭捺,好像她是什么美味的食物那样。
特别是那位睡在夭捺对面,脖子上系着一个红丝带的女病人,她有着一张长期嗑药的黑黄脸孔,深邃病态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夭捺。
“你真漂亮。”那位女病人突兀地跟夭捺说话,不像正常人那样,用打招呼作为对话的开场。
不奇怪,神经病嘛。
夭捺没有搭理她,但是她似乎并不介意,眼睛直直盯着夭捺的脸,说:“我想要你的脸,你长得太漂亮了,我想要成为你!”
夭捺闻言笑了,反问:“你想要我的脸啊?”
其他女病人同时望了过来,似乎都跟红衣女人有着同样的想法,但是没有她那么直白。
红衣女人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夭捺向后一靠,好整以暇:“那你就来拿呀。”
她还记得医生说过的话,这间病房里全都是精神病杀人狂,看来对面这位就是对美女有着强烈执念的精神病人。
呵呵,既然都是杀人狂,那就放马过来吧,谁怕谁呢?
就算放火烧掉整间医院也没有任何问题,谁让她是精神病呢~
第98章
“啪!”
手掌拍打金属门的声音,击穿病了房里的沉默。
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出现在房门的小窗里,冷漠地盯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病人。与此同时,护工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现在是午休时间,别说话了!”
刚刚还盯着夭捺看的女人,听到午休时间四个字后,立刻倒在床上不动了。
其他两人也是如此,听话得像机器人。
夭捺依旧坐在床上没什么反应,好在护工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离开病房里。她们还要去其他楼层里巡查呢。
夭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床上,她飞速将被子和枕头检查了一遍——没有头发,没有污渍。
要么是这间医院特别负责,每天早上都换床品,要么就是她根本没在医院里待足七天。
检查完床铺上下且一无所获后,夭捺再次将目光落在记录的本子上。
她离开病房的时候没带走笔记本,将她放在枕头底下,如今本子依旧好端端放在那里。
她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头的文字依旧是她记忆中样子,显示失忆已经第七天了。
笔迹也是她的笔迹。
但夭捺还是对本子的存在产生怀疑了,以她的性格,压根不可能选择用纸笔进行记录,还这么大咧咧地放在集体病房里。
所以这个本子大概率是糊弄人的东西。
意识到这点后,夭捺的余光不可置否地落在角落的监控上,她坚信此时此刻一定有人,正站在监控的背面盯着她。
于是她打开笔记本,提笔写下今天的记录,首先是她和闻娜的对话,夭捺觉得闻娜的记忆似乎也受到影响,其次是她在证物搜集室里的遭遇,她对房间里的杀人凶器都提不起兴趣,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杀的人,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杀人。
夭捺在那句“没杀人”上面画了一个圈,打下重点符号。
不对劲。
她觉得整个医院,包括医生说的话都很不对劲!
夭捺当着监控的面写下这些文字后,又将本子放到枕头底下,起身去了房间里的洗手间。与此同时,监控里正在监视她的人松了一口气,说:“写日记了,看来是没有起疑心。”
“早该如此了,只要将她每天的记忆重置一次,就不必担心她会杀死我们了。”
医生微微一笑,颇为自豪地说:“感谢造物主赐予我们修改记忆的能力,就算夭捺无敌,每天重置记忆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监视者看着夭捺走进了洗手间,洗手间里面就没有监控了。
夭捺只是抹掉了记忆,不是抹掉了智商,但凡有一点不符合常理的东西都能让她起疑,所以早在双方第一天交锋开始,夭捺就成功让他们拆掉了一千多个监控,折损不少于30人。
交锋了那么多次,才终于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不会让夭捺生疑的绝妙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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