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有些羡慕,像普卡这样嚣张的,别说是自己,就是塞西大人也不会这样做的,他永远都谦和恭敬,不会允许自己说一句逾矩过分的话。
阿方索浑浑噩噩地跟在俩人后面,注视着他们朋友似的交流,一直走到分叉路口,阿方索才在俩人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他们走上了相反的道路,阿方索最后回头看了俩人一眼,一级级踏上了回到寝殿的台阶。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塞西大人,便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了倒在桌子上的塞西。
“大人!”
阿方索心头一震,迅速飞奔向塞西的方向查看他的状态,被子裹住的塞西半阖着眼,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但除了精神有些涣散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异样。
“怎么会这样!”
阿方索四下张望,在倒了一桌子的玻璃瓶中看见了那只已经死去的蝴蝶,蝴蝶褪去了一半的颜色,另外一半却依旧鲜艳。
“没有用完?”
阿方索找到了原因,他将塞西架着安置在了寝殿的床榻中,又迅速回头,从一道暗门的展示架上取出另一个玻璃瓶来。玻璃瓶里面,另有一只紫色的蝴蝶,只是停在玻璃罐底部,像是沉睡的样子。
阿方索带着玻璃罐急匆匆的赶到塞西床前,将瓶口的木塞打开来,而瓶底的蝴蝶此刻也扇动起翅膀来,露出华美的色彩,从玻璃瓶中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两圈后,落在了塞西的脖颈上。
那里还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再仔细些看看的话,其他的地方也有几个结了痂的血眼子。
蝴蝶挑剔地在他的脖颈上拣选着,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弯曲的口器舒展开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深深的刺了下去。
阿方索没有惊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蝴蝶身上的色彩也逐渐变得暗淡,倒在桌子上的塞西也逐渐清醒过来,在他发出第一声叹息的时候,蝴蝶也将口器收缩回来,在他的脖颈上抖落了一下翅膀,便落在了地上,再也没了生息。
阿方索熟练地为其递上按压伤口的棉球,询问着他的状况。
“不碍事。”
塞西咳了两声,腾出手来将那只死去的紫色蝴蝶也装进瓶子里,摆放在了桌子上面,在它的旁边,摆放着一个同样装着蝴蝶的玻璃罐,塞西盯着那个瓶子里装着的红蝴蝶很久,才堪堪将视线收了回来。
阿方索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联想到他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的状态像是治疗被打断遭到的反噬,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去把我的魔药拿过来吧,我该出发了。”
“塞西大人!您的身体状态……”
“阿方索!”
塞西喝止了他的话,自己撑起身体从床边坐了起来,阿方索终究屈服了,为他取出一瓶蜡封的魔药来。
撬开蜡封来轻轻晃动,纯黑色的液体便随之荡漾了开来,波纹闪烁着美丽又诱人的珠光,塞西没有丝毫的犹豫,将瓶中魔药一饮而下。
“我先走了,阿方索,如果有人来询问的话,就和从前一样回答就好。”
塞西将魔药瓶放回到桌子上,取出那件呢料披风披上,回头这样嘱咐着阿方索,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再不会时不时的咳嗽,像是一个极为健康的陌生人。
阿方索明白,塞西大人又要出发了,他不知道具体是做了什么,只知道每当这样的出行结束回来的时候,那些从家乡便早已准备好的珠宝便会被轻易的卖出。
阿方索的家乡,巫师一族的领地拉普除了污染之外还盛产矿脉,由于地域的特殊性,巫师一族大多以贩卖宝石首饰为生,而在污染肆虐的拉普,大家并没有太多精力分在制作宝石首饰上,因此效率十分的底下。
而这些宝石首饰的买主,除了妖精中的人鱼外,其他的妖精和精灵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塞西大人打通了兽人一族的销路,将那些囤积的珠宝首饰都售往西弗尔,并以此换取到了食粮与种子后,巫师的生活才算是减轻了一些压力。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兽人一族对巫师的嫌恶与排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事实上,大家都好奇塞西大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可塞西大人总是不肯说,只会微笑的告诉大家这是秘密,连前往兽人一族的领地也只会带上他一个人。
阿方索注视着塞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忽然记起了他在那么多人中选中自己作为侍从时所说过的话。
“低调少言,能做到这些的话,就跟在我身边吧。”
第21章 “银”
塞□□自一人走出了很远,直到那一片恢宏的教廷的建筑群都落在身后时,他才在隐秘的角落里摘下了兜帽来。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外观极为普通,看上去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可只要仔细看一看的话,就能在车门处发现一块小小的印记。
印记是羚羊的图案,其羊角尤为显眼,一圈一圈的螺纹都被雕刻的十分精细,这是西弗尔以兔族为核心的社交圈中杀出的异类,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的缇丝小姐所属的家族族徽。
确认无误后,塞西上了马车,马车前并没有车夫,塞西倒也不着急,片刻之后便有一人赶来,驾马一路前行,最终在一处不逊于教廷华贵程度的庄园外停了下来。
马车夫跳下车来,伸手在车门处敲了一敲,示意路途已经结束后,便再也没有了动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塞西并不着急,在马车中又独坐了了一会,等到那马车夫差不多已经走远后,他这才下了马车。
他似乎对这里的路很熟悉,脚步没有一丝的犹豫,并不从大门进入,而是拐一个大弯,站定在一个小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其打开来。
里面是一间极小的房间,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套仆从的装束,以及一张白色的羊骸面具,面具很大,可以遮住整张脸,再换上仆从的服饰后,很难再从外表上认出来塞西。
镜中人陌生又熟悉,塞西伸手拂过面上那张羊骸面具,脑中却浮现出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人一遍遍哄道:
“没关系……什么也没有做错……”
塞西自嘲的笑了笑,将那些话语都赶出来脑海中,整理了一下着装,打开这狭窄房间里的另一扇暗门,阶梯一节节往上,塞西踏进水晶灯撒下的迷绚灯光中。
至此,巫师一族的首领,大魔法师塞西短暂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伊顿庄园的仆从,其代号为,
“银。”
穿梭过长长的走廊,他在庄园中最大的待客厅内停下,大厅之中满地狼藉,无数玻璃碎片和精美的工艺品散落在地,妆容精致的少女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将手中能碰到到的一切东西全部砸掉。
塞西冷静的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而少女也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精致的面容扭曲着,嘶吼着抓起雕花的瓷盘就朝他砸去。
塞西微微偏头,那瓷盘便砸在了他身后的落地窗上,带着玻璃一同爆开,碎了一地。
“他们怎么敢在背后议论我!怎么敢那样说我!我父亲可是西弗尔博物馆的馆长!他们怎么敢!”
高耸蓬松的头发因这过于激烈的动作而乱做一团,有几缕头发散落了下来,贴在少女面颊上,更显得可怖。
塞西没有理会发疯的少女,而是背过身去,自顾自将落地窗的窗帘拉了起来。
“至少先不要让其他人看见您如此失礼的模样。”
“呵!你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这卑贱肮脏的……”
“缇丝小姐。”
塞西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嘴边,蹲下身捡起一只在刚刚的发泄中被一同推翻在地的银制餐刀来,放回到桌子上。
“比起这个,不如您先将这次的问题告诉我,我会像从前一样,为您解决困扰。”
缇丝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胡闹,在身后那张还没有遭到破坏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眼中却不可抑制的迸发出仇恨来。
“那群兔子,那群兔子在背后议论我,说我阿谀谄媚,嘴脸丑恶,一个个都瞧不起我!”
说到恨出,缇丝又是忍不住,将旁边闪着暖光的台灯也给挥到地上,台灯上价值不菲的宝石装饰飞溅开来,落在塞西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我说过很多次,无需在意一些兔族对您的看法,您想要在他们的社交圈中立足,就难免会有这样的闲话,不要被这些所影响。”
“你说的容易!”
缇丝指着塞西,将怨气都发泄到了他身上。
“我费劲心力讨好那些死兔子,结果呢,到了关键的时候,我连提前接受净化的资格都没有,到底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兔子?”
她的牙齿咬地咯咯响,神经质地在满地碎片的大厅中走来走去,口中愤恨地抱怨着:
“就因为他们可以感知神明?那个神都没了,他们居然还敢那样高高在上。那个新神,那个新神我见过了,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就不信还能给他们造就往日的辉煌。”
提起了那个新神,羊骸面具后的塞西有些走神,他想起了的,是和缇丝所说的完全不同的神。
看见自己时露出恐惧目光的,被吓到干呕的星神,以及抱住自己轻言软语说着没关系的星神。
“我在和你说话!”
母贝扇骨带着凌厉的风抽过来,塞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打得一个趄趔,羊骸面具都被打偏开来,露出后面瓷白的肌肤以及迅速显露出的一道红痕。
塞西稳定好身形,将羊骸面具重新戴好,没有多余的话,银色的眼睛里面也依旧平静无波。
“如果您想听听我的建议的话,我还是希望您维持现在的状态,并且,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内,您更要多参加,多举办这样的宴会。”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尖利的女声刺破平静,缇丝娇媚的面庞有些狰狞,毫无形象地谩骂着。
“污染已经入侵了西弗尔,现在人人自危,谁还会有心思去举办,去参加什么宴会!”
“您不必担心这个,我想不用太多时间,教廷就会宣布此次的污染只是一个意外,而为了稳定人心,教廷也会尽力维持着往日的和平,西弗尔的宴会并不会就此停止,您要做的,就是顺应教廷的态度。”
缇丝望着极为笃定的男人,也不由得跟着有些动摇,狐疑地看着他。
“教廷真的会这样做?”
“不相信的话,您也可以稍微等一等,我相信教廷不会让您等的太久,他们得赶在出现大规模混乱之前将这件事压下去才行。”
缇丝没再说话,心里却已经是信了大半,毕竟自己能够杀进兔族的圈子内,还得多亏了眼前人的出谋划策。
“那我就好好等一等。”
她施施然在暗红色的沙发上坐下,将手中的折扇贝母扇打开,遮住面庞,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依旧笔直站着的男人。
“做的不错,塞西……哦,你现在是银才对。”
“塞西”这两个字成功打破了他的冷静,他抬起头与缇丝对视,不冷不热的提醒道:
“请您叫我银。”
“别紧张,这不是没有外人在吗。”
缇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着那把贝母扇的收起展露在了塞西面前,她的语气柔和了很多,带着平日里惯用的甜蜜嗓音。
“我这几天摔坏了很多的珠宝,正需要一些新的来补充呢~”
塞西与之对视的眼神在她的这一句话之后缓缓落下,从她华贵的衣裙到满地的狼藉,再到自己脚上穿着的仆人的鞋子。
“我知道了,缇丝小姐。”
缇丝在低下头的他面前走过,她的衣裙有些长,将地上的碎片带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响在他旁边停下,母贝折扇极为冒犯地敲了敲他的肩膀,一声暗笑之后,缇丝头也不回的走出来大厅,徒留塞西,亦或者是她的仆从银来收拾残局。
阿方索在黄昏的时候等到了他的首领的归来,归来的塞西似乎有些疲倦,坐在椅子上用手支撑着脑袋,阿方索注意到他的脸上上有一道还未消肿的红痕,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了。
他顾不得这些,麻利地将自己调配好了的魔药端了过来,魔药有很多,挨挨挤挤地堆放在塞西面前,见他没有动作,阿方索出声提醒他。
“塞西大人,时间快到了,先把这些魔药都喝了吧。”
他的声音让塞西有了动作,他抬眼去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下了大半,确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面前摆放的这些,都是用来减轻银色魔药所带来的副作用的,因为副作用实在是太多,阿方索针对每种症状让族里的疗愈女巫各调配了减轻魔药。
这样多的药剂,别说费劲心力调配的女巫,就是塞西这个坐享其成者,也颇有一番艰辛在其中。
疗愈女巫调配的魔药从不考虑口感,塞西拿起一支小剂量的红色魔药饮下,一股子铁锈味直冲脑海,激起一阵鼻酸,这是用来减轻银色魔药喀血的副作用的。
那异样的感觉稍微散开些后,塞西又拿起一支翠绿色的魔药饮下,味道还算可以接受,只是草木味和土腥气混合,这一支,可以减轻银色魔药咳嗽的副作用,当然,对他因自身身体的虚弱而引起的咳嗽没有帮助。
再是一支橘色,一支青色……
数种魔药的味道在空气中混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味道,在一旁的阿方索光是闻着都有些作呕,可塞西却十分谈定,他擦了擦嘴角的魔药液体,安静的躺在了椅子上。
不一会儿,银色魔药的药效褪去,塞西的面色又逐渐变回苍白的模样,咳嗽声也逐渐响起,不过好在那些魔药起了很好的效果,塞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况。
见他没有大碍,阿方索也松了一口气,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起净化仪式上的事情来,塞西静静听着,在他说到忒休斯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忒休斯与星神谛下之间的传闻。
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的通了,星神谛下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住所前,多半是因为要去找妖精王,因为四族所居住的寝殿塔楼相似,所以才找错了地方。
塞西有些出神,阿方索叫了他好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面前是阿方索又推上来的绿色药膏,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阿方索便指了指自己的脸来示意。
被忽视的伤痕忽然就又生出了些痛意,他用指腹抹上一点药膏搽上,桌子上的镜子映射出他的面庞,以及上面那条极为显眼的红痕。
第22章 驯服神明
日光已经照上叶杏的脸时,她才缓缓转醒,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日晒三竿才起来,询问来侍候的女仆,才知道卡特琳竟然一直不曾出现。
这倒是个好机会,屏退众人后,叶杏藏进最里间,悄悄取出了水镜,水镜波动着,上面很快显现出忒休斯的面容,他似乎正在处理公务,手上还握着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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