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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密闭的空间内，环绕在脚边的细沙像是被强风骤然吹动，乖顺地向后退去。
直至脚步声停下，刚刚还有大半被隐匿在黄沙之下的碑文，已经清清楚楚地现于的眼前。
石碑虽然残破不堪，字体也有些斑驳，但却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原文。
卡洛琳只是稍稍凑近了些，就感觉自己的视线也同步移动了些许。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石碑上的文字吸引了过去。
【沉眠的在痛苦
死去的在狂欢
把一切折磨
把所有释放
同疯子一起
燃起烈火之矢
贯穿真理之眼】
阅读完文字的刹那，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随着沙石落下，一扇门扉凭空在他们面前出现。
不仅如此，它甚至还半开半掩着，隐隐透出些许微光。
伊里斯与卡洛琳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笑。
“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用脚踹开了门扉，带着卡洛琳走了进去。
不论这个秘境主人有什么用意，对于两位并不想受困于此的客人，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应约前往恐怕都不行了。
——
仅仅一线之隔，就仿佛踏过了光明和黑暗的界限。
他们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目光所及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碧蓝海洋，以及一处充满烟火气息的海边村落。
刚刚踏过门槛，身后就响起了“吱呀”的关门声。
就像是生怕他们后悔逃走一般。
第51章
“这里的主人似乎过于热情好客了。”
伊里斯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那扇突然消失的门扉中收回。
卡洛琳也在眼睛逐渐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以后，看向了远处的村庄建筑。
因为依山傍海，所有的房屋并未直接贴着地面的沙滩，而是在地面上打上了厚厚的木桩，再从中贯穿了一根粗壮的树干。
犹如鱼脊骨一般，穿插着整齐划一的“细刺”支撑起一间房屋的重量。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小屋比起普通的村落，更为高大，却也更为轻盈。
不仅如此，从踏入这片地域开始，之前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臭气味便消弭无踪，转而是扑面而来的海腥味。
轻柔却又不刺鼻。
沙滩上有渔民晾晒的渔网，那些房屋之间，也有当地村民吊在门口风干的鱼干和海鲜。
作为坐落在海边的小渔村，这里的一切如常。
除了位于村庄的中心，正对着海洋的，足有五人高的祭坛。
“能感觉到可疑的气息吗？”
卡洛琳看着那个装扮得华丽非常又醒目高大的祭坛，神色凝重地开口询问。
“没有。”
伊里斯收回了探查的魔法，目光也看向了那座高台。
一位老者注意到他们，步伐蹒跚地走了过来，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如同海底捕食的鱼类一般，紧紧地锁定了刚刚到来的伊里斯和卡洛琳。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伊里斯眨了眨眼，选择性的忽视了这段尚未结束的话语。
“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裤脚陡然极速的鼓动，脚底窜生的疾风顷刻间将他送上云霄。
与高台的间距不过百来米远。
棕发的青年犹如展翅的雄鹰一般，飞速落脚于几间房屋的屋檐，借着猛烈的风力，轻巧地落于高耸的祭坛之上。
这个东西……
卡洛琳定了定神，看向了地面上错综复杂的魔法阵，神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即便地面上的图案与她之前看到的相比，有轻微的差别，但这个魔法阵无疑与在缪瑠瓦地底，抽取资质优异的孩童力量的魔法阵出自同源，甚至是同人之手。
一根跨越时空的丝线，冥冥之中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一种突然产生的宿命关联，将她身上的温度蓦然抽空。
“卡洛琳阁下。”
伊里斯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带着疑惑微微抬头看向对方。
“您并不是需要拯救世界的勇者，没必要把所有的灾厄和苦难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犹如初升的旭日，泛着温暖的金色流光。
“我们现在的目的，只是脱出秘境。”
他平缓却坚定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安定。
虽然，这句话由他来安慰自己，总觉得有些奇怪的违和。
卡洛琳收回目光，看向了祭坛正中心架起的巨型棺木。
不远处，从伊里斯与卡洛琳离开时，便一路追着两人赶来的老者，在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时，猛然抬头，冒出了不祥的预感。
“既然是人为造出来的秘境，那么只要毁掉这里的关键物品，应该可以破坏掉这个世界的基石吧？”
伊里斯压低了声音，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只要全烧了，村庄就不会发生怪事了。”
眼前的棺木被一片冲天的烈焰包裹其中，眨眼间便烧得连灰都不剩。
卡洛琳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祭坛，不知说些什么。
却只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再次睁眼，他们又站在了村庄的入口处。
而高台之上，那台棺木仍好端端地放在祭坛中心。
“果然不行吗？”
伊里斯遗憾地叹了口气。
卡洛琳：……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
方才遇到的那位老者又蹒跚着步伐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的语速缓慢，还带着南方海域浓重的当地腔调。
然而他的话音仍未落下。
伊里斯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恍然大悟一般。
“祭坛上还有一个神像。”
只见他凌空一跃，飘飘然地出现在祭坛之上。
一阵冲天的火焰，像是象征着崭新的开始一般，热烈、短暂。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两人再次回到村落门口。
“这样居然都不生气吗？“
伊里斯惊讶地扶着下巴。
虽然知道伊里斯多半是想通过这样匪夷所思的方法，试图让秘境排斥他们两人，进而顺利离开。
卡洛琳一脸冷漠地开口：“……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你们为何光临此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老者的声音突然加快了许多。
伊里斯神色正经地开口：“我们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希望能告诉我们尽快出去的方法。”
老者的话音忽然卡顿了一下，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这几天举办海神祭，不能收容外乡人。”
“那就告诉我怎么出去。”
伊里斯不满地伸长了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连带着卡洛琳也被迫近距离看了一眼，老人黯淡无光的眼神。
“好吧，既然你们说到这种份上，那就允许你们借宿在祭台旁的小柴房里。”
“谁要住柴房了？”
“我的弟子会带你们过去。”
“都说了，这样一位高贵优雅的淑女，和这样英俊知礼的绅士不值得一个村长屋吗？”
伊里斯看着对方在自己发言之后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满的絮叨着。
就像是被冒犯的猫咪一样，骂骂咧咧。
等伊里斯转过头，看着身边被老者留下的小男孩，一副弱小可怜无助地看着他时，他收敛起方才的神情，客气的询问。
“对了，你们这里有什么怪人吗？”
小男孩微妙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敢直言，老老实实回答了伊里斯的问题。
“有一个叫库瑞吉的流浪汉，天天在街巷唱歌。”
卡洛琳与伊里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然。
他们进来前，碑文里的最后一段话是：
【同疯子一起
燃起烈火之矢
贯穿真理之眼】
无论是从字面意思，还是对方的名字都似乎与这段碑文贴合。
忽而远远地传来一阵声响，那个小男孩脸色一暗，恶狠狠地骂道：“就是那个疯子，又开始了！”
那是悠远绵长的调子，安静、凄凉，近乎像是半夜的魂魄在低声吟唱——
“一条鱼从海底上了岸，
遇到了美丽的姑娘。
它为此欢欣鼓舞，
为心爱的姑娘歌唱。
可那铁石心肠的姑娘，
把它的肺腑剖开。
将它的血液流干
留下空空的躯体，
献给海上的波浪。”
第52章
汉比亚沙漠的边缘驻地上，刚送走了两位贵客。
可最先走进会客帐篷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将近日落西山，满脸疲惫的奥斯丁才走了出来。
“奥斯丁殿下，您终于出来了。”
在门口等候的伦纳德见他现身，急忙上前迎接。
“虽然政务要紧，可您也要保重身体。”
从汉比亚沙漠腹地返回之后，奥斯丁殿下便一直没有停歇。
回来时的小队消失了两人。
那个碍眼的圣骑士和她带来的男人。
这对于伦纳德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消息，但前提是作为主心骨的奥斯丁殿下，不因此费心竭力地处理着那两人留下的烂摊子。
“伦纳德。”
闻言，正微微走神的伦纳德，迅速收起了纷乱的思绪，迅速单膝跪地，恭敬地低头应道。
“殿下吩咐。”
“你继续探查魔龙和魔王的踪迹，如果正面遇上，不必勉强，优先保全自己。”
奥斯丁看向远处的天际，目光沉沉。
而听到这个命令的伦纳德，则心生喜悦。
“是！定不负殿下重望！”
之前他多次主动请缨，想要前去探查魔龙踪迹，但殿下多有顾虑。
此次将这样的任务交付给他，意义不可不谓重大。
也足以见殿下对他的信任。
伦纳德在躬身告辞之后，满面春风地走出驻地。
而从外头刚刚回来的基蓝，则一脸莫名地看着心情颇为不错的伦纳德走远的身影。
半晌后，回到了奥斯丁所在的帐篷。
“殿下，您要让伦纳德大人一个人去探查魔龙和魔王？”
基蓝甩了甩头发，将发梢的沙子抖落。
“您和瓦妮莎冕下、卡洛琳大人都没能搞定的魔龙，让他去行吗？”
“他有西里安家族的亲兵和精金盔甲。”
奥斯丁淡淡地开口。
“而且，那些异象针对的目标是我们，不是他。”
在回来时，他便取下身上的留影石复盘当日的景象。
然而那日发生的种种，却是越看越心惊。
他试探过赞乌和斯邦特的态度，无法通过他们的反应判断是否与两国有关。
若是他轻举妄动，与两国交恶，反而会让亚斯兰德陷入不利之地。
奥斯丁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
“查一下伊里斯·霍德尔。”
这一次意外，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势必会造成小队成员大量折损。
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位来路不明的冒险者完全放心。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一旁正无聊地给自己裹上围巾的基蓝，不由得动作一顿。
“殿下？”
“他那样的人，如果不在亚斯兰德，那也应该在其他地方声名鹊起。”
奥斯丁叹了口气，眉间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于沙暴之中，顷刻间便斩落十余只魔化人马的头颅。
这样强大而可怖的力量，远非普通人类范畴。
“但在赞乌和斯邦特，也没办法找到这个人的资料。”
这意味着，他要么用的假名。
要么，不是人族。
甚至最坏的情况。
如非必要，他也不想怀疑卡洛琳的判断。
基蓝垂下眼，脸色耷拉下来。
“但是殿下，我们来汉比亚沙漠不是为了剿灭魔龙？那个人和卡洛琳甚至都生死不明……”
将重心放在毫无关联的一个人身上，并不是奥斯丁殿下的风格。
但如果，认定对方是导致卡洛琳失踪的源头。
那他的态度就可以说得通。
即使奥斯丁和瓦妮莎没有提起，但这件事对两人的影响可以说是肉眼可见。
高压处理的政务的奥斯丁殿下，和闭门不出的瓦妮莎冕下。
他们并非能一直保持着理智。
“你和卡洛琳认识多久了？”
看到基蓝面上明显的不认同，奥斯丁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抛出了意料之外的问题。
基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五年。”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会因为感情而影响任务吗？”
奥斯丁攥紧了拳头。
“除非她有不得不跟着对方的理由。”
她就是这样的人。
假如她一朝身死，也一定会在最后的时刻，用尽全力给眼前的敌人最后一击。
那样毫不犹豫地与那位名为伊里斯的男人一同坠崖。
以及她答应过来以后的种种件件，细细想来，几乎是错漏百出。
——
唱歌的男人像是挂在绳上的破布一般，在海风的吹拂下，身形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地飘荡在大街上。
他有着一头卷曲的海蓝色长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就像是一团腐败的海藻一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见那人走来，伊里斯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
“先去柴房吧。”
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能不能再介绍一下你们这边的海神祭？”
小男孩一脸困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一边引路，一边解释。
“每年这一天都是向海神祈求丰收的日子，勇士们会扛着棺木到祭坛。听说只要向海神祈祷，就可以拥有和风雨、海浪搏斗的力量。”
到此为止，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才怪。
需要用到法阵和棺材的祭祀，本身就偏向亡灵祭祀的流派，是世人眼里最为不祥的方式。
可偏偏这里的所有人，对这种方式都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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