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了那片地域的主人。
亚斯兰德最尊贵、最强大的魔法师。
杰勒米希。
第79章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整个主城区的大街小巷上，还能看到巡逻的魔法骑兵，以及挨家挨户搜寻魔王踪迹的圣骑士。
可就算如此紧锣密鼓的搜寻，非但无法让住在主城区的民众安心，反而使得更多的人彻夜难眠。
教廷内灯火通明。
而在光明神圣洁的塑像之前，跪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已经不知多少天，在此祈祷的圣女瓦妮莎，在光影之下已显得摇摇欲坠。
“瓦妮莎冕下，您该休息了。”
说话的，是前几天刚被光明神选中为勇者伦纳德。见到圣女如此做派，终于有些看不下去。
“您就算一直祈祷，也不会改变什么。”
然而她却恍若无闻一般，未曾间断过低声祈祷。
直到这位红发青年逐渐因为不耐烦而在原地打转时，她才微微侧过脸，冷漠地出声。
“伦纳德大人，您先休息吧。”
“你……”
正在伦纳德面色难看，却又犹豫着准备离开时，四周的光线骤然熄灭。
瓦妮莎恍若无知无觉地闭眼祈祷着。
而伦纳德则在瞬间按住了腰间的圣剑，大喝了一声：“谁！”
能在这个时间轻易出入教廷，还引起这样动静的，绝不可能是好相与的角色。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语调却像是心情不错一般，微微上扬。
“晚上好～”
棕发青年悠然地抬起手，笑眯眯地看向黑暗之中的两人，脚下的靴子轻轻踢踏出细微的声响，直至停在伦纳德不过两臂左右的距离。
他身上骇人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铺展开来，即便是身着精金盔甲的伦纳德，也不受控制地在这般力量之下跪倒在地。
可另一边停下祷告的瓦妮莎，却好像丝毫未受到影响一般，平静地看向他。
“你不怕我？”
伊里斯懒懒地向她的方向投来一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而那位圣女，表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冷静地对他的问题作出解答。
“你是卡洛琳担保的人，我相信她。”
即使他身上的威势，已经近乎传说之中英雄级人物才有的力量。
“不要被他骗了！”
伦纳德强撑着直起身，忿忿不平地冲着瓦妮莎的方向呼喊。
“他可是魔王！”
然而待到伊里斯淡淡地看向他时，那股可怕的威压又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一人压下。
“你想做什么？”
伦纳德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他，似乎只要他有一搏之力，就要生啖他的血肉。
伊里斯缓缓蹲下身，好似没看出他的底气不足一样，非常耐心且缓慢地解释着。
“想麻烦你拿圣剑试着杀死我看看？”
犹如鬼魅发出的声音，在蛊惑着自己做出可怕的决断。
可他不应该是畏惧被杀死吗？！
几乎瞬间，伦纳德便联想到主城区盛传的风言风语。
神明不再庇护亚斯兰德，而被光明神赐福的勇者也终将变为魔王。
如果在这里杀了魔王……不，这一定是在欺骗和诱惑他，肯定有他未曾发觉的目的……
“抱歉啊，我只是通知。”
那位不按套路的魔王，悠然抬眼，不知何时，已经赤手抓着圣剑的剑锋抵着他自己的心脏。
在他骇然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将圣剑的剑锋，朝着心脏捅去。
伦纳德急忙握住剑柄想要将其抽出，可对方的力量过于强大，不仅完全相持不过，甚至被那股力道连带着，将那把长剑往他的心脏送去。
瓦妮莎和伦纳德眼睁睁地看着圣剑没入了伊里斯的身体之中，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料想。
血色的魔气蓦然暴涨，顺着创口，温热的鲜血流淌在脚下。
可除此以外，房间里也只余一声微不可闻的痛苦闷哼，而那位行迹古怪的魔王，甚至还精神头颇为不错地将圣剑再度拽出。
他勾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逐渐地，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逐渐转变为大笑。
所有的画面就像定格了一样，直到伊里斯抹去眼角被笑出的泪水，望着站在原地无法接受现实的伦纳德和陷入沉默的瓦妮莎。
“你们现在信仰的光明神是假的。”
他的眼眸因为逐渐翻涌的魔气，而变为鲜血一般的赤红。
“如果想阻止我毁灭大陆，只有找到真正的背后操控者。”
魔王无法被勇者的圣剑杀死，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个荒谬而可怖的笑话。
也许那位算无遗策的幕后黑手，也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探究那股所谓“神赐”的力量。
伊里斯睁开血色的双眸，身后的披风随着脚底流窜疾风，缓缓扬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们惊骇的目光之下。
——
已是深夜，就连月亮都未曾现形，大地被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越是向郊外，便越是一片漆黑。
伊里斯一路隐匿着踪迹，来到了守备森严的府邸之外。
落于庭院时，无论是守卫，还是法阵都未曾察觉。
可在那对面，漆黑一片的屋内，默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顺着被拉开一指宽的窗户，银色的长枪以惊雷之势，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他惊讶地睁大双眼。
然而在那把长枪即将重伤他之际，那气势汹汹的攻势忽然停了下来。
“伊里斯？”
熟悉的声音响起，心中所觉五味杂陈。
也不知从哪处觉察出他的异样，近乎瞬间，她便紧接着开口。
“你受伤了？”
屋内亮了一盏灯。
金发的少女打开了窗户。
她身着轻便的睡裙，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显现出焦急的神色。
几乎是刹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伊里斯不得不避过她的视线。
“不愧是卡洛琳阁下。”
他顿了顿，最终只是下意识地遮掩住身形，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我原以为您已经睡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夜间响起的大提琴一样，带着平缓温柔的音色。
昏暗之中，卡洛琳仅能从他方才落地时的呼吸声中，隐约听出他的状态并非他表现出那般轻描淡写。
要是没被发现，他大概只会在这里停驻片刻便离开。
她收回了长枪，淡淡地开口。
“进屋吧。”
她隐隐觉得，自己并不希望他如此。
“卡洛琳阁下，这么晚让成年男子与您独处一室是很危险的……”
不知是回避，或是不想让她知晓。他藏匿着自己的身形，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叫人想要无视，都无法装作毫无觉察。
“进来。”
她冷漠地打断他。
“……”
伊里斯摸了摸鼻子，在周身闪过一丝银色的光芒后，老老实实地出现在屋内。
待到他的身形完全在灯光之下显现时，卡洛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脏处破开了洞口的衣服，半晌没有出声。
“如果我和您说，是意外撕破了衣服……”
见卡洛琳仍然面色冷然，伊里斯有些无奈地住了口。
即使心脏处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但不断渗出的鲜血和隐隐向外飘出的魔气，还是表明了他承受的攻击，并非简单的一击。
“你去见伦纳德了。”
她平静地说出了推测，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您所想。”
伊里斯看了一眼卡洛琳的表情，才谨慎地解释道：“虽然那把圣剑无法杀死魔王，但也并非普通的武器。不过也足够证明，这次的勇者和圣剑并非光明神降下的神谕。”
“……”
伊里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少女：“卡洛琳阁下？”
她从未有过如此反应。
正是因此，此刻的沉默也格外漫长。
遮挡月亮的云层，微微扯开了一个小口。
银色的光芒撒在地面上，像是投下了一片洁白的汪洋。
“上战场的前一天，骑士团允许寄信给家人。”
少女终于开口，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声音清冷孤寂。
“我没有能够寄信的人，伊里斯。”
她顿了顿。
“但在你来之前，我忽然想写一封信。”
她没有说写给谁，也并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
面对一位述说着悲惨经历的淑女，不该热血上涌，甚至以他当前的身份，也不该产生怜惜。
可急促跳动的心脏，就像要重新撕裂一遍伤口一般，向外鼓动。
伊里斯揉搓着额前的发丝，低着头，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您有时候，真的可爱到会让我忍不住想做坏事。”
卡洛琳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缓缓向她凑近。
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喷洒的呼吸。
直到他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叭哒。”
清脆的声音响起，他自己似乎都有些吓到，却假装若无其事地别过头。
“我得走了，圣骑士能通过魔气找到我。”
他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早点休息吧，卡洛琳阁下……”
“伊里斯。”
他的话音骤然被打断。
卡洛琳浅浅地揉着额头，语气稀松平常。
“活着回来。”
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氤氲出复杂的情绪，然而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一阵无奈的叹息。
“您也是。”
在翻过围墙过后，他的身影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好险。”
伊里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差点出不来。”
第80章
及至天明，窗外断断续续地响起细微的雨声。
形如乌蛟的丛丛云浪，在天空这块巨大的幕布上，厮杀出片片墨痕。
整片大地陷于低迷之中，因为昨夜连绵的阴雨，潮湿的土地上积出一汪汪小水洼。
湿润的地面、淌着雨水的枝干，无论是借力着落或是躲避攻击，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都不适合她惯常的作战方式，但眼下并无选择。
卡洛琳远远地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深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银色长枪。
“卡洛琳大人，到这为止已经是极限了。”
基蓝抹了一把发丝上沾上的露水，表情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再往前的话，奥斯丁殿下的部署会被发现的。”
他们一路通过魔法阵穿行至此，距离魔法学院所在的地方仍有百里开外，但即使如此，一旦他们踏入这片地域就会被轻松感知。
这便是亚斯兰德最强魔法师的实力。
就算从未与这位魔法师正面交手过，卡洛琳也从不敢轻视对方。更遑论，现在几乎能够肯定，对方与整片大陆的“魔气”脱离不了关系。
正在沉思间，基蓝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顺着对方的手势，卡洛琳看到了一只身长五米左右，拥有银色鳞片的巨龙幼崽。
“这条是在汉比亚沙漠那条魔龙巢穴附近发现的幼龙。”
控制这条幼龙的骑士有些艰难地拽着它的脖颈，才迫使它不再四处张望和走动，然而在这样的束缚之下，反而让这只幼龙更加不耐烦地低声吼叫着，是不是地发出凄厉的长啸。
基蓝拽住缰绳的一头，转向了卡洛琳。
“它并不是很受控制，但除此之外我们没办法提供给您其他的魔兽坐骑。相比于那些签订过契约的魔兽，这只幼龙反而能一定程度上降低您被马上发现的风险。”
“足够了。”
卡洛琳点了点头，正准备打声招呼就直接出发，就见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基蓝，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看着她。
见她看来，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伊里斯先生他……”
“不必管他，他不会给你造成威胁。”
“不，怎么说呢？”
基蓝挠了挠头，表情纠结得仿佛在解答一道费解的难题。
“他昨天把自己'自残'的画面用留影石寄送给教廷和贵族。”
卡洛琳：……
基蓝说的委婉，但卡洛琳几乎是马上就联想到她昨天晚上看到的，伊里斯心口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对他总是超出常规的解法，多少有些了解，但事实也往往会更加出乎意料。
“教廷那边也在考量是否出兵，但会根据您这次的行动结果，确定是否讨伐杰勒米希。”
在这样关键的情形下，留着卡洛琳一人独自面对未知的敌人。就是把她一切的努力，都视为他们前进的踏板。
若是能够活着回来，或许能视为英雄，若是死去，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甚至那些教徒也未必敢正面讨伐那位最强的魔法师，最后将她的存在视为导火索和污点。
这是皇室和教廷心照不宣的默契。
基蓝小心翼翼地觑了卡洛琳一眼，表情颇为苦恼。
“您……”
“无碍。”
卡洛琳接过了缰绳，凌空一跃，利落地骑上了龙背。
幼龙在感受到身上承受的重量时，颇有些蠢蠢欲动地低吼了一声，却在她毫不在意地夹了下它的腹部之后忍耐了下来。
“我想要做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这群人。”
卡洛琳混不在意地抬起手，身边控制幼龙的骑士见状，迅速地松手退后。
被束缚已久的幼龙，在突如其来的'自由'降临时，欢快地直冲而上。不过眨眼间，便已经横冲直撞地闯入云端，
迅猛的疾风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割得卡洛琳脸颊发疼。
没有签署契约的魔兽，就如同失控的野兽，需要骑士更加谨慎和耐心的引导和安抚，才能成功到达目的地。
她轻轻拍了拍巨龙的脖颈，从兜里掏出了一小袋巨龙的饵食。
在幼龙被吸引注意力的刹那，她力道略微加重地夹紧它的腹部，拉紧缰绳。
待到它终于老老实实地压低身形，平缓地向目的地飞去时，卡洛琳才认真观察眼前的场景。
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飞行了十几余里，那棵参天'魔树'的样子，也在她的眼底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与曾经见到的样子相比，它的根须更加牢固地扎入土地，最高的枝叶也攀升至与云层的高度相持。
44/46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