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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秒后，卡莱尔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些执着：“再好好考虑一下。”
这场事关辩证会生死存亡的秘密宴请，最终以我略带任性的拒绝结束。
目送卡莱尔离开后，现场只剩下我、丽塔和理事长，诡异的沉默再次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有点啤酒肚的理事长摸了摸略微发白的头发，并没有如我想象那般指责我的言行，简单交流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
只剩下丽塔。
她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也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这两天辛苦了茉茉，信息联络员的事情，你不愿意的话，我们会回绝少将的，还有其他人员也可以胜任这份工作，放心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了。
原本以为这是我最后一次与卡莱尔有关联，但他这莫名的要求又似乎在我们之间又扯上了一条隐形的线。
接不接下这条线，是个问题。
我疑惑不解，不懂卡莱尔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真是出于校友的情谊吗？
*
这一晚结束后，关于卡莱尔的信息又沉寂了下去。
他似乎有意不让外界知晓他的近况。
大约三天后，公众广播才传来卡莱尔少将回城的消息。整个主城区瞬间沸腾了，空气中阴郁不安的气氛短暂地一扫而空，走在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人们兴奋交谈的声音。
好像信徒们终于等来了他们朝圣的信仰。
到处都是关于卡莱尔的呼声，我再次被“卡莱尔”元素淹没，哪怕躲在寝室里，也逃不开。
青春期的少女们，除了关注少将的声誉，更多关心的还是他出色的外形、雄厚的家世，还有，带点神秘色彩的桃色传闻。
艾米莉亚：“有没有发现，最近舞会邀约变多了？”
朱莉：“确实，城区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估计啊，还是和少将有关。”
我低头看着书，假装事不关己，听着两位室友的日常闲聊，她们说完这两句话后，突然没了下文。
我漫不经心翻了一页书，耐心等着她们的下文，几秒后，忍不住抬头看。
然后便被两双狡黠的眼睛抓住了。
艾米莉亚和朱莉一和我对上眼，就嘿嘿嘿笑着一左一右绕到我身边，将我团团围住。
朱莉：“那啥，茉茉，少将回城后，和你联系了吗？你们现在，关系咋样？”
她们两个知道我从前与卡莱尔的种种，却不知道我与卡莱尔在克隆巴赫庄园的最后那次谈话。
艾米莉亚性子比较直爽，直接问我：“少将到底啥时候向你告白啊茉茉！你看那些贵族们，一个个都精着呢，少将一回城就举办舞会，指定想趁着舞会和少将攀亲呢！”
可能是之前我与卡莱尔走得亲近的关系，她们总认为卡莱尔钟情于我，认为我们之间就差捅破一层纸。
我再次无奈解释：“我和少将，就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艾米莉亚：“茉茉你少来了！普通校友关系，少将会在你无处可去的时候特意邀请你住到他的庄园里去？”
朱莉：“真·普通校友的我们可没受到这种待遇啊~”
她们朝我挤眉弄眼。
我一时语塞。
艾米莉亚信誓旦旦：“这位校友，等着吧，卡莱尔少将肯定还会邀请你去他的私人庄园的。”
我：“......”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艾米莉亚的话，诡异地实现了。
当天晚上，我真的收到了来自克隆巴赫庄园的邀约。
只是，邀约发起人，不是卡莱尔·克隆巴赫。
许久没有消息的小机器人奎恩久违地给我发了一长串的信息。
奎恩是最棒的：【茉茉！】
奎恩是最棒的：【茉茉！】
奎恩是最棒的：【这周末到庄园来喝茶吗！】
奎恩是最棒的：【奎恩买了好多新茶，还有茉茉你最爱吃的蛋糕，来嘛来嘛~】
奎恩是最棒的：【QAQ】
......
一连串文字下面，又是一连串讨好的表情包。
和奎恩相处太久了，我一下就看出这是奎恩心虚的表现。
心虚什么？
是上次没答应我的探店请求，还是没告诉我卡莱尔回城的消息，又或者是，和卡莱尔一起把我蒙在鼓里？
我其实并没有怪奎恩，他只是一个小机器人，如果这些都是卡莱尔的授意，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拒绝呢？
只是我不确定，奎恩今天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与邀约，是不是也是卡莱尔的指使。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立即回复。
于是接下来半小时，我的通讯器隔几分钟就响一次，点开来全是奎恩的消息。再不回消息，这个小机器人怕是要碎掉了。
但是回复的消息如果是拒绝，怕是小机器人也不好受。
若真的是卡莱尔的指使，他想见我，有的是方法。
拒绝了这次，也有下一次。
我应下了奎恩的品茶邀约，时间定在了周六下午。
*
周六下午，我如期赴约了。
奎恩特意到学院接我，只是派来的车舰却不是之前他习惯性搭乘的那辆。
我看着略微破旧的车舰外观，好奇地问奎恩：“这辆车舰我之前好像没见过？”
奎恩熟练地操作着驾驶盘：“没有哦，这就是之前那辆车舰哦，只是外观改造了一下。”
“为什么？”
奎恩：“是少爷的指令。少爷回来后，就让我把庄园里出行的车舰都改造了一下，内部性能加强了，外观反倒是进行做旧改装。”
他眨眨眼，降低音量：“悄悄告诉你哦茉茉，车舰这次改装都是做了军事级别的改造，所以别看现在这车舰破破烂烂的，实际上遭遇突发袭击咱们都能安然无恙的！”
奎恩叽叽喳喳讲解着车舰改装的细节，我坐在后座，思绪又飘远了。
做旧外观，加强性能...卡莱尔回城后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我读不懂的。
有种令人不安的暗流涌动的错觉。
改装后的车舰又快又稳，很快就到达了克隆巴赫庄园。我上次过来庄园，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看着熟悉的庄园景色再次在面前铺陈开来，我内心深处隐隐有触动。
一年四季过去了，人走景依然还在。离开了克隆巴赫庄园后，我和卡莱尔在这个星球的不同角落见证了四季的不同，如今又在同个时刻回到克隆巴赫庄园的景色中。
时间缝隙好像在这一刻接上了。
我甩甩头，把这些漫无天际的感慨甩出脑袋，随着卡莱尔走过那条熟悉的道路，进入庄园。
奎恩推开门的前一秒，我突然一把拉住他，想起了一直被我遗漏的问题：“今天的流程安排是怎么样的呢？少将，也和我们一起吗？”
装陌生人的游戏有点腻了，可我还没想好私下怎么面对他。能拖一时是一时。
出乎意料，奎恩回我：“少爷今天不在家，就我们两个哦，没有什么流程。”
我一脸懵地被奎恩带入主楼，上楼梯，进入阁楼，泡茶，吃糕点，看奎恩最近搜罗的小玩意儿......
一切都好像真如奎恩说的那般，只是一次普通的周末品茶聚会。
是我想多了？所以不是卡莱尔约我过来的？
我心不在焉地陪着奎恩玩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闷得慌，再加上喝多了茶，没一阵子我就以上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房间，想顺便趁机理理自己混乱的心情。
门刚推开，就有一道影子直直打在了我的身上，我下意识抬头。
卡莱尔·克隆巴赫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门前，高大的身影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没了兜帽与护目镜，也没了其他人，不再是富有距离感的正式西装，而是我曾经见过的他惯常穿的居家服。
终于以最真实的面貌与我相见。
卡莱尔：“聊聊？”
第53章
我被卡莱尔带上了三楼。
刚到克隆巴赫庄园借住的时候，我是不被允许上这层楼的。再后来，我们稍微熟络了一点，又马上分别了，所以我从未涉足过这一层。
我在阶梯尽头停下了脚步，卡莱尔走了两步，意识到我没跟上，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
午间的阳光透过走道的玻璃窗斜斜洒落在木质地板上，阶梯就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我在明处，卡莱尔在暗处。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似乎在疑惑我的举动。
我在他问出口之前踏上了阶梯，又上前一步，跟在他身后，前后阶梯。
卡莱尔转身继续往前，我亦步亦趋。
整个三层都是他的地盘，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打扫，连奎恩都很少上来。这么重要的私人领域，现在带我上来。
这次谈话很重要吗？
我原本以为聊的只是私事，但现在这架势又让我有点不安，大概率是涉及到辩证会和雄狮派的重要事情。
三层和一二层装潢风格大差不差，只是更加低调沉稳简约。只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卧室。
卡莱尔真的很低调。没有哪个贵族的庄园风格像克隆巴赫庄园这样简约。
我被卡莱尔带进了书房。
一进去，便被满屋的书籍震撼到了。
星际文明时代，信息传递大多以通信媒体为主，市面上流行的都是电子书籍，纸质书籍非常昂贵。除了必要的教学用书，大部分的书籍都是电子形式。
卡莱尔的藏书，都是纸质书。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纸质书，刚刚还在忐忑的心情一下消失不见，一时之间只剩下惊叹。
卡莱尔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我有点蠢的惊叹表情，我慌忙崩起脸：“要和我谈什么？”
卡莱尔的目光在我脸上巡视了一圈，随手指了指房间中央。
“坐吧。”
两个小沙发，中间隔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立台，距离聊胜于无，我又开始不自在了。
他开门见山：“考虑得怎么样了？”
信息联络员的事情。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想好措辞。
卡莱尔：“我建议你答应。”
他突然倾身向前，那股久违的木质香味席卷而来，我脑袋瞬间宕机。
凑...凑这么近干嘛！
“额，为什么？”
我的声音有点抖，鼻尖都是那股曾无数次在我梦里出现过的木质香，眼前是卡莱尔放大的俊脸。
本来两个沙发就靠得近，他前倾，距离更短了，但仍在正常的社交距离范围内。
只是，我从来从来，没有和他有过这么近的距离。
压迫感更重了。
我有点紧张，不确定是不是他这迫人的气势。
卡莱尔似是留意到了我的异常，身体稍稍往后拉，却还是比一开始的距离要近。
“原因很简单，你很优秀。”
他说话总是这么简单直白，话语里往往蕴藏着几层意思，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过分解读。
我撇开头，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想让那恼人的木质香离开一会儿，才能让自己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
“辩证会优秀的人有很多，不差我一个。”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若真的答应成为信息联络员，那我之前一年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其实搞不懂自己，情绪总是被拉扯成两半，理智告诉我要远离，情感又让我渴望靠近。
目前理智还是稍胜一筹的。
他手指轻敲着桌面：“在我的认知里，优秀的人只有你。”
我皱眉看向他。
“不单指辩证会。”他强调，“我指的是，所有我认识的人。”
所有认识的人里，他认为优秀的，只有我。
？
！
我脑里思绪千回百转，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我还处在震惊且莫名的情绪中，他是怎么做到板着脸说出这样类似赞赏的话语的？
卡莱尔：“这次辩证会与雄狮派的合作，是在高压态势下进行的。”
“所谓的高压态势，不是指飞鹰派的夺权与围剿，而是奈达勒星球子民的存亡问题。蚁人改造人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帝国生物研究所对蚁人的研究显示，短时间内极大概率会迎来一波大规模虫潮。”
我惊得顾不上想其他的事情了：“大规模虫潮？？！！”
卡莱尔点点头：“嗯，还不确定，但应该快了。”
我：“最近一两个月蚁人改造人似乎有些安静，确实也很奇怪，但主流媒体也没有关于虫潮的报告。”
卡莱尔：“根据常年边境虫战的经验，我预感快到关键节点了。”
“还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吗？”
卡莱尔摇摇头：“目前还只是我的猜测。”
这样重要的消息，他随口就告诉了我，我有点无措。
卡莱尔：“以目前帝国的形势看，虫潮真的爆发的话，造成的伤害不可估计。何况现在有三股势力在抗衡，内斗严重，根本没法同心同力。”
所以真的虫潮爆发，灾难一定先降临到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尤其是弱势群体。
“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和辩证会合作。”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坚定：“所有目前生活在奈达勒星球的居民，不论贫富贵贱，不论生活在主城区还是边境，都是帝国保护的对象。”
卡莱尔庇佑辩证会，辩证会庇佑弱势群体。
我内心里有点触动，又不可避免想起了从前的卡莱尔，漠视一切的那个卡莱尔，他此刻的发言与从前真的大相径庭。
不光是此刻的发言，他回来后的一举一动都变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参与。”
“啊？”
卡莱尔站起身：“从前你和我谈论制度与准则，问我如果帝国的制度与准则不合理的话，应该怎么办。现在，你有机会亲自看到我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突然俯身，视线与我持平，那双摄人心魂的黑曜石般的眼里，装满了愣神的我。
“所以，你不来看看吗？我的回答。”
好像有一瓶粘稠剂被打翻了，这个空间的空气都凝固了，连带着我的呼吸都几不可察了。
我们就这么定定地相视了数秒，我被卡莱尔的视线攥住，根本挪不开眼。
他这次回来，不单观念变了，行事风格似乎也变了。
变得，有点强势？
“...好。”
听到我的回答，卡莱尔似乎轻笑了一声，眼神里染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身子后撤，随意坐回了小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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