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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两千公里外——吃栗子的喵哥【完结】

时间:2024-09-23 17:12:54  作者:吃栗子的喵哥【完结】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思绪还停留在周荣看到那幅画时的眼神,你可以理解成一个正常人的义愤填膺,她看到那幅画也义愤填膺,但她知道周荣不是一个会义愤填膺的人,
  他的界限一向明确,而那女人的位置却很模糊,对他这样一言一行比计算机精确度还高的人来说,模糊比清晰更可怕。
  「周老师,你还回浦东吗?太晚了,在我家住一晚好吗?家里还有空房间。」
  「不了,家里有猫,我得回去喂它。」
  车子停在静安区的一栋小洋房前,穆院长巴巴地跟在夫人后面,刚拉住她的手就被她一掌劈开,两人拉拉扯扯进屋去了,只留一对小情侣在寒风中对视。
  「猫?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穆妍故作轻松地笑着,一颗心却沉入海底,算算两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连借口都这么敷衍。
  但其实这并不是借口,周荣确实养了猫,但也没打算一直养下去,只不过是某天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它叼着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肉,被两只疯狗追得满世界跑,就带去医院打了针洗了澡,又喂了点吃的,抱回家先养着了。
  那猫也就三四个月的样子吧,白白的,只有头顶心长了一撮黄毛,很黏人也很能吃,周荣想着早晚得把它送人,也就一直没跟穆妍说这件事。
  但起码养它的这段时间不能饿着它吧,还得半夜三更开车回去给它添水添粮,真是麻烦。
  周荣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埋头干饭的猫崽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小畜生这么能吃,没几天就能长得又大又胖,生一窝猫崽子简直是手拿把掐。
  不像某些人,弱不禁风的,孩子也生不出一个。虽说养儿防老在周荣看来就是个骗局,但老无所依的女人会怎么样呢?也不一定老无所依吧,她还会结婚的,那个男人会对她怎么样呢?说实话就她的蠢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拯救和摧毁?骆平年还真是有钱有闲,讨论的话题都这么无聊。
  这年头大家都苦,男人更苦,谁吃饱了没事去拯救一个要啥没啥的二婚女人?
  猫崽子抬头冲他喵喵叫,周荣哼笑一声,
  「你不同意?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谁是那个吃饱了没事干的男人。」
  他躺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家里就他一个人,偌大的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白色墙面泛着冰冷的蓝色。
  拭目以待,他去哪里拭目以待呢?谁会相信一对孤男寡女去了廉价旅馆,又在女人家过了夜,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不说,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呢?
  为什么不发生呢?她就坐在他的腿上,他滚烫的手掌就抚在她裸露的腰际,她明明放弃了挣扎……这种事他做过,且做得驾轻就熟,如果一切顺利,那一晚,甚至之后的很多晚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了。
  可是之后呢?之后怎么办?毫无疑问他不会让她这种女人打扰他的生活,他有穆妍,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结婚就不会孤独了吗?他再一次想起那段比冰箱里的剩菜还要冷硬的婚姻,自嘲地笑了,
  「赵小柔,咱们都得认命」
第7章 放纵
  「小柔,上了一个礼拜的班了,快回去休息吧,妈一个人可以。」
  墙,灯光,床……一切都是惨白的,再加上人群或凄苦或麻木的表情,赵小柔时常觉得医院就是人间和地狱的通道,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界限横亘其中,没有通过审判的人就会被死神带去界限的那一边。
  赵小柔的母亲李慧刚刚通过了审判,不是因为她积德行善感动了上苍,恰恰相反,她能通过审判完全得益于五年前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女儿嫁给了有钱人,哪怕这位有钱人家的私生子是个烂到骨子里的坏种,她也没有丝毫犹豫过。
  如今看来她赌对了,心狠手辣和见风使舵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好丈夫,但能让他成为一个好商人,这年头谁管钱是白的还是黑的?人渣的钱也是钱啊,有钱就有命,死神的审判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女儿……她眼看着她五年间变得越来越消瘦也越来越漂亮,从小柜员一枪头被提拔到支行里做份闲差,吃穿用度是她这个当妈的想都不敢想的奢华。
  她为她安排了如此顺遂的人生,可这蠢东西偏偏一副死不开窍的样子,像谁用枪顶着她逼她享福似的,一点委屈受不得,竟然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野女人就闹着离婚!她这病啊,一半儿是被这蠢丫头气出来的!
  可人老了病了就没底气了,得求女儿照顾,还得求她去讨医药费,再大的怨气也得收着,
  再说了,姓骆的虽然不爱搭理丈母娘,但五年来对老婆可是宠爱有加,就这给钱的速度,谁能说没有旧情呢?
  说到旧情……她看着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女儿,一脸疲惫,连表情都没有。
  她三十岁了,保养得再好也能一眼看出来年龄,过两年,甚至都不用过两年,她要再想找骆平年这样身份的男人可谓是难如登天。
  何不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旧情呢?
  她探起身子向女儿的方向挪了挪,眼角皱纹拧在一起,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柔啊,这次妈花了不少钱吧?都是小骆给的?」
  「嗯。」
  「小骆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在跟你认错呢!」
  赵小柔面无表情,咚的一声把苹果皮扔在垃圾桶里,看都没看李慧一眼,
  「这是离婚的时候他答应给我的钱,只是我都用来给你治病了,还有,他不是在认错,是我手里有他的视频和照片。」
  相信骆平年有感情已经够可笑的了,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想用这意淫出的感情拿捏他,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慧被女儿怼得哑口无言,当即沉下脸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递到嘴边的苹果也被她劈手拍开,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汁水飞溅。
  「那我先走了,吴叔会来接你出院。」
  赵小柔早就看够了李慧这副稍有不顺就撒泼打滚的嘴脸,她受够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出卖自己,也算是偿还了母亲的恩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她不提这姓吴的男人倒也罢了,一提起他李慧就是火冒三丈。
  自从赵小柔嫁给了骆平年,李慧就快刀斩乱麻地和丈夫离了婚,她是上海知青的后代,自然而然就离开西北回到上海,和赵小柔的外婆外公住在一起,平日里没事就去棋牌室打发时间,这姓吴的男人就是她在棋牌室认识的。
  这姓吴的是上海人,年轻的时候蛮帅,也蛮有钱,可惜这点底子经不住几十年如一日的放纵,五十几岁就一嘴臭烘烘的大黄牙不说,光是看病就把黄浦区的两套房子给败光了,小开变瘪三,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但这点落日余晖还是照亮了李慧,一个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空虚寂寞的中年妇女。
  所以在潜意识里,在不为人知的梦里,她是嫉恨着自己的女儿的,她牺牲青春和血肉灌注在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身上,末了自己成了人见人嫌的老菜皮,和另一个老菜皮凑合着搭伙过日子,她倒好,被有钱又帅气的男人追着捧着,还摆出一副清高的臭脸挑挑拣拣?
  「不想搭理你妈就直说!垮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你妈上坟来了呢!滚蛋!」
  李慧越说越来气,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连着上面的黄褐斑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赵小柔看着一脸丑态的母亲,她不堪入耳的怒骂声变得虚无缥缈,最后消失不见。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拎起包走出病房,脑海里不停循环这句话,直到她冒雨乘上公交车都没有停下来。
  年初的上海湿冷彻骨,雨幕里车子缓慢地行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张张疲惫麻木的面孔像宫崎骏动画里的无脸男一样难以分辨。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这句话的普适性让人感到绝望。
  车子在一个转弯口开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一幢威严肃穆的建筑出现在赵小柔眼前:
  「xxx 医院门诊部」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人气就是鬼气,现在空无一人的门诊部黑漆漆的,像通往地狱的大门一样瘆人,赵小柔就是在这里被宣判不孕,也是在这里与周荣重逢,极大的悲痛和极大的喜悦在这里碰撞,让她死寂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他现在在做什么?一定还在里面忙,或者早就回家休息了,又或者趁周末开车出去放松一下也有可能。
  但无论去做什么,他一定是目标明确且毫不动摇的,他不会思考人生的意义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因为他有足够的掌控力,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他都能为自己打算并步步为营,他是真正的强者,她这样失败惯了倒霉惯了的弱者只能望其项背。
  哪怕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一个没带伞的笨女人竟然冒雨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往那幢漆黑的大楼前进,她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但就是想再去看一眼。
  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女人,披肩长发像水草一样贴在脸上,价格不菲的黑色貂皮大衣浸透了水,沉甸甸地压在瘦削的身体上,这幅扮相说是刚从黄浦江里爬出来的冤死鬼也不为过,几人这么一想便避之唯恐不及地绕着她走。
  她抬眼望向门诊大楼,视线却被后面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吸引,她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住在里面时的心情,孤独,彻头彻尾的孤独,就像在这样冰冷彻骨的雨夜被人推进荒无人烟的枯井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种孤独。
  「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周荣好像跟她说过这句话,但什么时候说的她忘了,在车里?在她家?太模糊了,是她故意让自己模糊了关于周荣的一切,但一些细节总会一不小心蹦出来,那么清晰那么真切,好像他就在她身旁。
  她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她连自己行为的动机都不知道,她一直被各种力量推着往前走:
  母亲说上海好她便考到上海,身边的人说钱最重要她便也觉得钱最重要,行长让她在台风天去给骆平年送礼,她便冒着被大树砸死的危险去送,婚后骆平年让她留长发,节食,穿性感的内衣,不避孕……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但一切的一切都找不出她作为赵小柔本身存在的证据。
  除了一个男人,除了此时此刻,一道惊雷划破苍穹,她无比清晰地听到灵魂震耳欲聋的呐喊:
  我,赵小柔,想见他,抓心挠肝地想,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渴望他的触摸,我那柔软潮湿的深处渴望他坚硬滚烫的侵入,我卑鄙懦弱地匍匐在泥沼里,我知道我不配,可这是我情愿身陷地狱也要换来一次的拯救。
  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是立刻马上去死。
  可微弱者连发毒咒都像石沉大海,除了一辆横冲直撞的救护车咆哮着从她身旁开过并溅了她一身水,万能的上帝没有丝毫回音……
  她感到释然,悬着的心死了的释然,这段感情就和她做过的许多尝试一样,注定不了了之,再剧烈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变得麻木,人生已然过半,再熬几十年也就那么回事。
  重逢就只是重逢,十二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只不过是概率学一个小小的可能性被她碰到了而已,
  重逢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
  赵小柔转身折返回去,公交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广告牌亮着,四周皆是漆黑一片,雨水哗啦啦淹过她的脚背,地上有些什么她根本看不清楚,没合上盖子的下水道像捕猎器一样敞着黑洞洞的大嘴,毫无悬念地抓住了一脚踩空的赵小柔,跌落的瞬间她甚至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
  「喀嚓声?」
  急诊室的年轻医生狐疑地瞟了赵小柔一眼,然后对着 X 光片坚定地摇摇头,语气和缓却不容置疑:
  「不会,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没伤到骨头,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伤口别碰水,消炎药按时吃。」
  包扎伤口时药水浸入皮肤的剧痛已经过去,现在这点疼痛确实不像是伤筋动骨,至少不影响正常上班。
  雨夜凌晨的急诊室门口没什么人,她一瘸一拐找了个位子坐下,湿冷的衣裙贴上铁质座椅的瞬间她冻得直皱眉,还好医院走廊开着暖气,她将大衣皮包统统扔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腿仰头长舒一口气,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被人打了?」
  赵小柔睁眼看向说话的人,对方俯视着她,白炽灯在他头顶形成一圈光晕,她眨眨酸涩的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
  「没有,摔了一跤。」
  她坐直身体躲避着男人的视线,刚才在黑夜中发的毒誓她还没有忘记,那一刻有多决绝这一刻就有多尴尬,尽管竭力克制,可血液还是悄悄涌上耳根。
  「你妈在我们医院?」男人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漫不经心地目视前方,
  「没,在 XX 院。」赵小柔低头看手,不止耳根,现在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呵,那你这一跤可摔得够远的。」男人声音里的笑都快憋不住了,他转头看向女人,她粉色的耳垂上戴着一枚蓝色的蝴蝶耳钉,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诉说着女人隐秘的心事。
  他收敛笑容移开目光,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而坐,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走吗?」
  男人终于开口,面无表情,就像在对空气说话。
  和心心宾馆那次不一样,和在她家那次也不一样,这次他们奔赴着那个必然的结果而去,那是深渊,是错误,也必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承担得起吗?他在心里自嘲,其实从电梯出来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他就错了,他要去的是 B1 层,不过是为了和同事交代一句话才来了急诊室,那女人支着左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脚腕缠着一圈绷带,额头也贴着纱布,湿透了的头发潦草地挽起来,长裙湿透了黏在身上,怎么看都是一只落水狗的狼狈模样。
  他应该径直绕过她,安安心心地乘电梯去取车,然后打开音乐,趁着夜色一路开回家去。
  可他没有,相反的他快步向那女人走去,好像这摔断了腿的女人能飞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去似的。
  性欲可真是会毁了一个男人啊,他在心里感慨,而且这最本能的欲望完全不受教育程度和审美偏好的控制,从那个龌龊的梦开始,从他在骆平年家看到那幅画开始,这个寡淡如水又头脑空空的女人就总是会穿着和她一样无聊的白色睡裙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就那么怯生生地抬头看他一眼,他浑身的血液就在血管中燃烧起来。
  如果毁灭注定到来,那何不让它早点来?一次,就一次,然后一切都将归于平淡,就像灾后重建一样,他有信心重建自己的生活。
  他感受到女人惊愕的视线,他回之以坦荡又挑衅的眼神:「这不就是你来的目的吗?」
  接着他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呢喃:「我已经不是穆院长的未来女婿,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今晚是唯一的一次,你想好了吗?」
  她心跳如雷,耳鸣鼓鼓,但她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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