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回去的。”顾阮白心累了,挂断电话不想再受影响。
有如此控制力强的母亲,浓于水的血缘关系终究会淡化,顾阮白的性子也拧巴,一边不想委屈自己嫁人,又不想让母亲伤心。
世间安得两全法啊。
一月的天很少降雨了,将近年关,工作倒是轻松了一些,公司在乐意的亲力亲为打理之下比以往更强盛,苏菲主要负责的是母公司,只在子公司挂名,偶尔还是会来看看工程进度。
公司的闲人不仅说顾阮白和乐意的绯闻,顺带还拉上苏菲整一个三人行,苏菲听了笑得快要岔气了,硬是请他俩吃饭。
“话说你俩真没暧昧过啊,这么契合的性子只当同事朋友,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可惜什么,可惜你没机会看到乐意被女朋友管教的画面?”顾阮白低头搅拌咖啡,她气色较差了许多,是睡太多导致的,一下班回去就睡觉,睡到第二天快上班,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是被鬼吸走精气一样。
乐意不善地瞥她一眼,说:“你觉得我是妻管严?”
“不好说,不好说。”顾阮白嘴上否认着,心头却想着乐意口是心非、外冷内热,真遇到个喜欢的人不得百依百顺宠成公主才怪?
饭局到了末尾,苏菲擦了擦嘴唇,说:“快到年尾了,你们打算怎么过?苏家热闹的很,也该举办宴席,你们来凑个热闹也不错,长长见识也行。”
乐意:“听闻苏老先生要办一个艺术品拍卖会,说是公益性活动,不过是拉拢合作方投资,都带着各种利益而已。”
苏菲似笑非笑说:“那你要不要来?顺带在各大家族面前宣告你是苏家遗子,还能来分一杯羹。”
“哼,又想拉我下水。”乐意可不为了蝇头小利就上她的当,“收起你的心思吧,我都答应不再回苏家了,也不想再跟你们牵扯任何利益。”
顾阮白不懂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只问心中的疑惑:“公司真的给你了?”
乐意:“老爷子非要送的,我拒绝不得。”
“少来,要不是为了她……咳,我不说坏气氛的话了,免得你们对我印象大打折扣。”
乐意:“你觉得自己身上除了暴发户气质,还有一点富家千金的样子?”
“你这嘴巴,吃东西都堵不住。顾阮白,我送你回去吧。”
苏菲很少这么主动提出送人,应当是有话跟她说,顾阮白很上道点头答应了,她起身前还额外多看了乐意一眼,他低着头,碎发垂过眉头,显得一丝疲惫。
管理公司真是催人老,好端端的艺术系大帅哥被折腾得油腻了。
顾阮白只看了一眼,跟上了苏菲的步伐,千金踩着八厘米高跟都能走得大步流星,按电梯下楼的时候还说:“我还以为丹恒不在了,你跟他的关系会有变化。”
“为什么?”
苏菲眨眨眼睛:“这么优质的备胎你会放过吗?”
顾阮白恶寒,搓了搓双臂的鸡皮疙瘩。就算她一辈子见不到丹恒了,也不会打乐意的主意,她这人就是死脑筋,极度不知好歹。
上了苏菲的豪车,顾阮白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不舒服,苏菲笑看她动来动去:“怎么,坐惯了地铁不喜欢跑车了?还是说跟乐意的车相比起来档次低了?”
“都不是,单纯坐着不舒服而已,你就是把车送给我,也保养不起。”
“哈哈,以前也没觉得你爱说笑啊。”苏菲弯了弯眼眸又恢复正色说,“丹恒的事我本不想告诉爷爷的,但是他还是知道了,所以想见你,给你一点补偿。”
顾阮白摆手:“无功不受禄,能有什么好补偿我的,而且丹恒又不是出事了,只是……他回家了而已。”
“那你说说,他回哪了?”
顾阮白扭头看着车窗外美丽璀璨的城市夜景,“自然是回到遥远的故乡了。”
她的答非所问听在苏菲耳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好好的一对小情侣,怎么就被拆散了呢?她不禁脑补是丹恒父母棒打鸳鸯,或者另有情敌从中作梗,情敌的话……那不就是乐意?
苏菲不说话,顾阮白就知她胡思乱想了,“别想太多,就是字面意思,我相信他会处理所有事情回来找我的。”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也想。”
苏菲在心头道:肯定是丹恒移情别恋又不肯直接分手,渣男,太渣男了!
顾阮白回去洗了澡就直接躺下了,外头月亮悬挂,迟迟没有变成血色。看过天气预报,半夜会有短暂的天狗食月现象,也不知道是多少点。
她放轻松思绪熟睡,呼吸慢慢变得轻了,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
“好吃的馍馍诶,一百信用点四个,嘿嘿!”
一道叫卖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顾阮白迷迷糊糊睁开眼,果不其然又回到了罗浮之中,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它穿过了小摊上的蒸笼,感受不到温度,也碰不到实物。
她成为孤魂野鬼了!
等下,丹恒呢?
仍记得她是在神策府前被击退的,难道说她进不了神策府?
也不知这里的时间流逝跟现实世界差多少。
怀着诸多疑问,顾阮白走进了喧嚣的集市里,她走走停停躲避往来旅人,虽然明知别人不会碰到自己,还是下意识去避让开。
她边喊着“小心小心”,一边被挤到栏杆边,似冥冥之中天注定,在她没有存心去寻找的时候,那个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墨发青年换了一身罗浮式装束,仍旧是风衣长裤,不同的是,款式更贴近古代风格,跟他以往风格有些不同,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枚精巧清透的玉镯子,是顾阮白之前遗落的那枚。
她看着青年落寞的侧脸,猜不准他的心绪,又想到岁阳附身不到她是因为她也是魂体状态。
就连丹恒都看不到……
顾阮白在丹恒眼下用力挥手蹦Q,直到对方要走,急急去按住他的胸口,丹恒似察觉到什么一样迅速退开。
“丹恒!是我啊,顾阮白!”任由顾阮白如何叫喊,丹恒依旧充耳不闻,他偏过头疑惑说:“奇怪,风向本不是朝着我的,刚才怎么感觉胸膛发凉?”
发凉就对了!
顾阮白还要再抓向他胸膛,而丹恒觉得此地怪异,反而加快了脚步而去,顾阮白急急去追,她双脚离地漂浮状态,居然都没有丹恒走得快!
她都快要急哭了,“别走啊丹恒!别走那么快!”
人群忽然汹涌起来,将视野埋没其中,等人潮散去,眼前的路是三条岔道,她左顾右盼找不到人,心急之下只好挑一处道路而去。去了另一边,回头发现丹恒在另一头跟人交谈,她正要过去时,身体突然定住。
“偶然路过这里,居然还能抓到一个孤魂么?”一名白发判官走到顾阮白面前,上下打量她,“你这面相倒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哦,记起来了,最近闹得挺厉害的私奔案件,被杀害女子名单里,你就是其中之一。”
“啊?我还好好的啊。”顾阮白摸摸自己,确认没留下任何伤口,“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要找人来着,他在后边,他要走了!”
“就算抓错也无所谓,我本就是判官,捉拿野鬼也是职责之一。”
“求求你啦判官大人,他是我爱人,就只见他一次,就这么一次!让他知道我还好好的,就跟你回去好不好?”
“唉,行吧。”寒鸦判官挨不过她软磨硬泡,就抬腿走去被认定的青年。
顾阮白动弹不得,大惊道:“我呢我呢?为什么不带上我!”
距离太远,寒鸦判官和丹恒交谈的声音她听不见,正当她放弃挣扎的时候,他们一同走过来了。
“她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
丹恒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朗舒适:“顾阮白,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丹恒!”顾阮白快喊破音了。
寒鸦:“她听得见你、看得见你,但是你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声音。”
丹恒对她说:“她不是死了,只是刚好附身在别人身上,她没有恶意。”
“人死入轮回,也不仅是十王司的规矩,而是人之常情。就算生死簿上没有她的死期,她也没有行恶事当恶鬼,也还是要转世轮回重来,我是判官,即便再为你们感情垂泪,也无法做到放任不管。”
“我懂的,判官。只不过死去的是王氏女,而凶手仍在逃逸,我抓得凶犯回来,了结了王氏女的心愿,顾阮白就能够回来。”
寒鸦沉思。
“我已经跟雪衣判官请示过,她也同意我这么做。”
“行吧。小姑娘,手给我。”
似乎力气回归了身体,顾阮白就能动了,她刚才喊得几乎要力竭,眼泪也是止不住流,她伸出了手,寒鸦抓着她手腕上了枷锁,跟丹恒铐在一起。
第67章
“好了,你们办案去吧,只给三天时间,三天没完事,我以妨碍公务为由连你也抓了。”
丹恒点头:“多谢寒鸦判官。”手上的镣铐锁上后就淡去踪迹,一抬手就能感觉到束缚感,他低声对身后说,“阮白,跟紧我。”
丹恒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而富有安全感,顾阮白想牵起他的手都失败了,就随他亦步亦趋。
而才飘到阳光之下,顾阮白就看到自己下半身剔透得遮不住东西,心知已经到时间该回去了,她想抱住丹恒,手穿过青年胸膛,他被凉意触动,扭头问:“顾阮白?”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微风拂过,腕上的镣铐显形并垂落下去。
寒鸦还没走,说道:“看来只能你一个人去忙了。”
“嗯。”丹恒垂眸掩过眼底失落,抬腿走去繁华地带。
“耶!我居然又见到丹恒了!”顾阮白自房中醒来,抱着枕头打滚,她激动之余,还有些怅然若失,“可是我只能在睡梦里才能见到他吗?有点小失望。”
她抬高手对准光线打进来的窗户,细白的五指被光打得发透,收拢手指隔空握了握阳光,她舒展眉头轻轻笑起来:“真好,能看到他真好。”
一月份,冷空气猝不及防降临,冻的人们赶紧穿上外套毛衣,公司的工作氛围比之前要更好了,人虽然少了很多经常加班,但福利也跟得上,职员们没太多怨言。
顾阮白身兼数职,这时候工作不忙就替人事部招待新来的实习生,刚出大学的小年轻们脸上热情洋溢,像坐不住的小动物,处处透着对新环境的兴奋和好奇。
顾阮白简单介绍了公司的理念和规划,中午带他们吃工作餐,乐意成为老板之后就把楼下的几家餐饮店买下来改造成员工食堂,价格低廉而菜品丰富,也是吸引人入职的福利之一。
“阮白姐姐!”顾阮白长得好看也性格温和,愣头青们都围绕着她坐下吃饭,男男女女们跟小鸡仔似叽叽喳喳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之类。
顾阮白点头说有。
“是公司的人吗?”
“以前是,不过现在他离开了。”
“啊好可惜,他长的好看吗?有没有照片?”
顾阮白给好奇十足的实习生们看丹恒的照片,有人激动说:“他的眼睛颜色有点绿哦,是混血还是滤镜问题?”
顾阮白笑笑不说话。等到下午要各回各家,小年轻们讨论今天看到的谁谁好帅好美,兴奋得停不下来。
顾阮白虽然年纪不大,自认为已经失去这种鲜活的活力了,她给何倦打电话:“我还是好想他。”
“你在哪我立马去接你!想男人了,一定是想男人了!男人这么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立马找下一个!”何倦激动得都要跳起来,说要带她去酒吧潇洒。
顾阮白失笑:“你不是在跟小弟弟约会吗?”
“约个屁,一说就来气,我也不老吧,就大了他三岁,整天姐姐姐姐,给我买这个好不好?我呸,才认识没两天伸手就要钱,我给他一巴掌!”
“哈哈哈!”顾阮白笑的肚子疼,她约了何倦去奶茶店细细说明。
何倦担心顾阮白太想丹恒而做出什么蠢事,当即踩着高跟鞋直奔过来,她升了职之后偶尔出差,乐意给她配了公司新车,油费报销,随她想开就开。
时尚美女开车来到奶茶店,很接地气点了大杯椰果奶茶,放下名牌包坐到顾阮白面前,再有气场一撩烫红的卷发说:“我看过今天新员工的简介,有几个弟弟长相不差的,没聊一块吗?”
“聊过了,都太小。”顾阮白摇摇头,她不愿招惹小年轻,何况还有了丹恒。
“你也刚毕业没两年呢,不都是同龄人?”何倦还要劝,见她不愿多谈,就改了话题说今晚哪家餐馆好吃。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下去,顾阮白再没能回到罗浮的时候。南方小年那天,母亲的第二任丈夫打电话过来说:“你妈病了,还不回来看她吗?”
“回,我回还不行吗?”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慢慢妥协,把人逼迫到无处可走的境地。
顾阮白已经没有太过在乎的东西,回去就回去,大不了大家都别想过一个好年。
弟弟章熙也已经放假回老家,听她要回来很是开心,立马把成绩单拿出来求表扬,不得不说补习还是很有用处的,成绩比当年的她还要好,这不得不给个奖励了。
“我给你买个了新手机,回房拆开看看。”
小她五岁的弟弟抱着礼物盒可怜巴巴回望她:“姐,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吗?”
“我这个年纪,有男朋友也不稀奇了。”
章熙踌躇了一会,闷闷说:“他怎么样?是不是对你很好?”
“自然是好的。”
“你怎么不带回来?”
“不方便。”
顾阮白坐在沙发上,她穿着黑毛衣配长袖马甲,牛仔裤搭长靴,分明是居家的打扮,人却看着精神锐利许多。章熙想到前两天傅达海吹他姐升官加薪,人也过上好日子,不服气追问之下,才知所谓的“姐姐”就是顾阮白。
章熙本要跟他父亲回那边的老家过年,今年例外,是第一次随着后妈来顾家村过,也想看顾阮白以前的生活环境,跟他想象中的还要简陋一点,厕所好几年没翻新,遮掩的窗户还是用一张布盖住的。
章熙又看了看低头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姐姐,她似乎更会打扮一些,没化妆,就是有种吸引人目光的魅力。以前可从未听说她交了男朋友,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来?
顾母章父都去上街买菜去了,距离除夕夜还有几天时间,顾阮白也不急着去进年货,她收拾自己的房子,听闻楼下隐约传来呼声:“顾阮白!顾阮白你在家吗!”
是楼志坚的声音。
此情此景,倒是梦回十几年前还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不愿她跟楼志坚玩,生怕她女孩子家家学坏了,其实是她带着他去爬树掏鸟窝,童年还算充满趣味。
捋起袖子的顾阮白下楼,走路的气场强大得像是走秀,一楼坐在大厅玩手机的章熙一愣,问:“姐,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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