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回去,像卢卡斯爵士,还有莫里斯先生,他们一定会感到高兴的。”顶着宾利先生的目光,简到底还是倾吐了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不止是他们,我们也会很欢迎宾利先生你的。不过,艾莉丝还有一单画稿需要完成,我想我们暂时不会离开。”
她又道:“说不准,我们会和丽齐碰面后再回梅里顿――或许你已经知道,她近期在亨斯福德那拜访好友。”
“噢……这我倒不清楚,但我知道达西也去了那里,他在那度过了复活节。”达西先生同样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宾利先生完全没把他的行程和伊丽莎白联系在一起,他这会正得了简口头上的欢迎,满心欢喜,“他似乎在那待不了多久,我猜可能是这个复活节过得并不舒心。要我说,他当时完全可以和我们一起庆祝。”
于是,他们就复活节的话题又聊了一阵。
宾利先生已经过了画彩蛋的新奇年纪,他的姐妹们对此更不感兴趣。不过,在花卉的装饰上,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还算是有耐心,她们准备了百合花和郁金香,用来装点房间。
简也提了一下加德纳家过复活节的情形。比如每一个人都戴上了新买的帽子,连三个小孩也不例外,又比如她和艾莉丝帮着藏了不少巧克力蛋,最后是安德鲁找的最多。
“我记得,他是个很精神的男孩。”宾利先生说,“现在看来,他还很聪明。要知道,我小时候找巧克力蛋,好几次都输给了卡洛琳和路易莎。”
在心上人面前揭自己的短,宾利先生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简看他这样,莫名想起艾莉丝的比喻,发觉果真相像――像一只金毛的大狗,傻乎乎的对着人摇尾巴。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浅浅笑起来。
宾利先生观她神情愈发柔和,不由心旌荡漾,以为她是被自己的童年糗事逗笑,正要再说什么时,一位陌生的男士却走上前来。
“班内特小姐,想不到能在这遇见你。”这位男士中等身量、容貌端正,说话时神情惊喜,“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前不久在戴维斯的府邸里,我有幸和你跳了一支舞。”
有时候,如何快速地记住一个人的身份,也是人们需要掌握的一门技术,尤其是在一下子被介绍了好几位新朋友的情况下。简的记性不差,她自然很快地把对方的身份和印象里的名字挂钩:“布朗先生?”
布朗先生是她第一支舞的舞伴。
“你这是和……朋友出来游玩吗?”
布朗先生问得犹豫。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在后面说小话,而艾莉丝则在更后面暗中观察。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只有两位,只是不知具体什么关系,反正瞧着不像是兄妹。布朗先生打量过个高腿长、面容英俊的宾利先生,心中暗暗比较两人的差距。
简介绍:“这一位是我的朋友,宾利先生。”
两位男士简单地招呼了一番。
“你是一个人吗,布朗先生?”简礼尚往来地问道。
“我也是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的。只不过半途瞥见了班内特小姐你的身影,本来以为是看错了,但后来发现真的是你,我就想着得过来打个招呼。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打扰才是。”
面对他的小小恭维,简礼貌应答:“能在这遇也算是缘分,我自然不会介意。”
布朗先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他选了个不怎么恰当的时机,既没法抛下自己的同伴和班内特小姐同行,又没法当着宾利先生的面,邀请班内特小姐加入他们的行列,最后,他道:“那我就不多作打扰了,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不知我是否还能有邀请班内特小姐你的荣幸?”
简客客气气地谢过了布朗先生的邀请,并言如果真的能有机会,她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布先生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朋友的身边,也许他把这件事分享给了同伴,因为简看见他们正不住的往自己这边张望,又彼此说了些什么。
当了一会背景板,宾利先生并不恼火,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种危机感。
班内特小姐不仅生得漂亮,性格又温柔,宾利先生发自内心的认为,和班内特小姐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很容易就能讨人喜欢的小姐。在梅里顿的舞会上,班内特小姐就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舞伴的事,哪怕来了城里,只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她的美好。就像刚才那位布朗先生,宾利先生一眼就看出他对简抱有好感。
唯一能让宾利先生感到欣慰的是,班内特小姐和他的谈话礼貌极了,一点也不像和他聊天时的那般亲切。
是啊,班内特小姐对待他的特殊之处,他难道从未感受到吗?
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宾利先生越发确信,他曾经感受到的并非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达西远在亨斯福德,如果时光能倒流,有了十足把握的宾利先生,终于可以信誓旦旦的回复达西先生:他能感觉到班内特小姐隐藏在淑女礼仪下的情意。原先是他太傻、太愚笨,太不自信,才会忽略那些细节――单是班内特小姐答应他的第二支舞,就能有所说明。
注视着班内特小姐姣好的容颜,宾利先生在内心打定了主意,他得去准备一枚戒指。
这个决定一做出来,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注入宾利先生的体内,教他抛去了所有的顾虑,连带着布兰登上校的事,他都瞬间有了决断。
中午,在宾利小姐推荐的索菲娅酒馆里用餐时,宾利先生状似惋惜:“要是早知道达西和布兰登有事,我就该早一点提出出游的。”
他的话当即引起了宾利小姐的抱怨:“查尔斯,你早该想到了!”
“前些日子天气都不如今日来的好,查尔斯的安排倒也不能说有问题。”赫斯特夫人道。
“布兰登上校早两个礼拜前就离开了城里,那会我们才提议要出来散散心,恐怕再怎么提前,都没法赶上。”艾莉丝内心想到伊莱莎的来信上,说布兰登上校只逗留了半日,就快马加鞭赶去了北方,看样子是有非常紧急的事。
“不得不说,现在的生意算不上多好做。”艾莉丝一提布兰登上校,宾利先生就抓住了机会,“要不是北方的工厂有工人准备组织罢工,布兰登也不会急匆匆地赶过去。”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艾莉丝的神情,“也不清楚那里具体什么情况,希望布兰登没什么事。”
“商人的身份既不稳定,又不入流,哪有实打实买一块地,当个有地位有固定年收入的绅士来得好。”赫斯特夫人说,“你既决定要安定下来,可得赶紧确定好要在哪个地方。这样平日里,朋友相聚也方便一些。”
“但达西和布兰登可不在一处,真要选一个地方,我倒是已经有了点眉目。”说这话时,刚从艾莉丝的脸上看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担忧,宾利先生准备将这一发现写给布兰登。随后,宾利先生又移动视线,偷看了一眼班内特小姐的反应。
班内特小姐看了过来,她确实想知道宾利先生所谓的眉目。
旁边的宾利姐妹一听,更是坐不住,她们恨不能立马从他的口中套出来想法,但一向好说话的宾利先生这回却始终没松口。他道:“平日里你们总说我决定做的太突然,所以我这回可要做足了准备,再通知你们。”
艾莉丝却听不进去一点。
对于工厂,艾莉丝了解的不多,她只能想象一些工人罢工会带来的不利影响,可听宾利先生这么说,倒像是工人和厂主的矛盾会升级,演变成武力冲突一般。
她越想越是坐不住。可男人本就不会跟女子讨论生意上的事,宾利先生能提上那么一嘴,已经是意外。
托宾利先生的福,一顿饭下来,愣是没一个人吃得安稳。
宾利姐妹还在不依不饶地盘问着宾利先生,她们把自己知道的地名挨个报了个遍,试图从宾利先生的神色里得出答案,然而宾利先生只顾对着简看,被他这么炽热的看着,简甚至怀疑起他打算在梅里顿定居下来。这么一想,简的心也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等宾利姐妹好不容易放过宾利先生――其实是想故意生气,让宾利先生主动道出,但她们的算盘落了个空。宾利先生正琢磨哪一家珠宝店的珠宝品质上佳,而艾莉丝总算找了个机会,她问:“宾利先生,你说的工人罢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委婉道:“我舅舅一家也在北方投资了工厂,我有些担心,你方便跟我说一说吗?”
第50章 五十章
思来想去,艾莉丝还是找了个不会出错的借口,向宾利先生打听。
“我了解的不多,但根据我的猜想,那些工人还没正式开始罢工,他们在等一个时机。而厂主们不会轻易答应工人们提出的条件,所以一旦工人组织罢工,在他们提出的条件得到满足之前,双方会先僵持一段时间。”
“僵持不下会有怎样的局面呢?”艾莉丝追问。
“总是有办法解决的,艾莉丝小姐。”宾利先生道,尽管他不认为一位小姐需要清楚得如此详尽,可这个话题本就不该由他提起,这会也不差多说这一两句。再者,他可不能让暗含焦急之色的艾莉丝小姐因脑补陷入恐慌之中,那反而是他的不是了。
“如果当地的工人不愿意妥协,那么厂主自会选择别的愿意做的工人。订单需要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他们不会放任局面维持下去的。布兰登并不是厂主,他赶过去也只是打算和厂主商量一下到底该如何处理。”宾利先生想起艾莉丝的问话,“我想,艾莉丝小姐你不用替加德纳先生太过操心。”
其他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的人,很快就接受了宾利先生的解释。像班内特小姐虽然也很关心加德纳舅舅的生意――当然,还有个原因是班内特先生也进行了投资,但她是存粹地相信了宾利先生的说法,由衷地认为罢工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而艾莉丝却认为他的说法和布兰登上校的焦灼存在矛盾,她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难道找来了新的工人,本地的工人就会眼睁睁看着属于他们的位置被取代吗”她并不觉得他们会毫无反抗。
这下子轮到宾利先生倍感惊讶了。
从商以来,他的姐妹都没正儿八经好奇过他生意上的事。或者说,一般的小姐都不会对生意感兴趣,她们只负责在各个方面消费,把金钱变作好看的裙子、时兴的配饰,跳舞的鞋子……就算再怎么忧心布兰登,艾莉丝小姐的问题也已经足够深入。
他好生打量着艾莉丝,却见她还等着回答。
“工人们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可具体什么结果,还得看厂主的意思。“宾利先生模棱两可地说道,当中可能涉及的暴动,并不该在女士们面前提及。反正他的姐妹说不定会因此晕厥一小会。
再没法从宾利先生那问到更多,艾莉丝只好偃旗息鼓。不过因着这事,她对下午的游玩失去了一些兴致。
好在,宾利姐妹和简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们心里各个都揣着事,这倒使得艾莉丝的走神没那么明显了。囫囵吞枣地逛过计划的景点后,艾莉丝和简又谢过宾利先生的亲自护送,她们才在加德纳府邸门前和他们正式告别。
“艾莉丝,你觉得宾利先生会选在哪里定居?”一回到房间,简便开了口,她今天一下午都要被宾利先生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给弄得心神不宁了,“宾利小姐她们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但我看都不像是宾利先生心目中的选择。她们甚至把德文郡和德比郡说了三遍。”
“嗯……噢……”艾莉丝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说不定宾利先生打算买下内瑟菲尔德呢?他租下时就夸这座庄园合他的心意,而且……”
“而且什么?”
“看样子,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已经放弃撮合宾利先生和达西小姐了。”她把听来的对话复述给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丽齐当初分析的很对,她们根本没法做宾利先生的主。”
简沉默了几秒。
“你看,我本来以为她们不会再和我来往。三个月里我们只见了两次面,每次都不是出于她们的主动。”简道,“我已经弄明白她们对我的情谊并不像我想的那么深厚,可她们今天依旧和我说有笑,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谴责她们的反复,可我真的没法确定她们这么做的理由。”
“我觉得导致她们态度发生转变的理由就是宾利先生。”看到简难得流露出的烦恼,艾莉丝压下对布兰登上校的担心,专心和简讨论起来,“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事。”
她发问:“简,你真的只想和宾利先生做朋友吗?”
感情这种事,真的可以藏起来,或者说,真的可以忘记吗?艾莉丝不明白,连担心一个人的情绪都能像呼吸一样无处不在,感情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放下了吗?
“我以为我可以。”
望着还没接触爱情的艾莉丝,简不再隐瞒:“可感情是没法受人控制的。如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也许我真的可以收获另一段感情,但目前为止,我似乎还抱有着一丝侥幸。尤其是今天,宾利先生和我的谈话,还有频频看向我的眼神,时常给我一种错觉。”
“我真怕我会重蹈覆辙。”简说,“可心却鼓动我,让我不要退缩。”
“我曾经就感情的事问过安娜小姐。万一我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却又后悔,万一我不想因为有位绅士向我求婚我就答应……”艾莉丝耸了耸肩,“我当时太迷茫了,可安娜小姐告诉我,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我还是没法抉择,那就听一听自己的心是怎么说的。或许这个建议对简你也能起一点用。”
“反正我觉得宾利小姐她们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可能爱情本身就容易令人患得患失,要想让简摇摆的心确定下来,大概只有宾利先生说出求婚的那一天到来。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宾利先生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来过加德纳府邸。
即便他本就来的频率不高,可在那样的情景,那样的暗示下,等待的日子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似的,给人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饶是简听了艾莉丝的话,想要遵从本心行事,眼下看来也是无济于事。
她们在伦敦认识的朋友太少,没法从相熟的人那里听闻一星半点的消息。
与此同时,艾莉丝也闲在了家里。
她收到琼斯夫人的来信,信上是琼斯夫人的致歉:她和丈夫要出一趟远门,画肖像的事得等她回到伦敦再说。对此,艾莉丝也只能去信一封,先是回复琼斯夫人的抱歉,让她千万别放在心上,肖像画的事不急于一时,又祝她路途平安,出行愉快。
说真的,艾莉丝倒没因为琼斯夫人的失约而生气,相反,她庆幸自己不用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为他人作画。倒不是说绘画的技艺会有影响,但传达的情感却未必是她们所想要的。
其次就是,不用忙于作画,艾莉丝便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在简的身边。
哪怕简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教潘妮弹钢琴,亦或者是陪加德纳舅妈绣绣桌垫,可艾莉丝还是忧心极了,这部分的忧心几乎要和对布兰登上校的担忧持平,她宁愿简能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也好过把事闷在心里。
唯一令艾莉丝感到庆幸的,是这里没人会当着简的面提起宾利先生,就连加德纳舅妈都是私下里问的她。加德纳舅妈本以为简和宾利先生的事是水到渠成,哪成想波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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