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王本十分满意自己的表演,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来,是为了巴林部上下求情。”皇上懒散的接过进忠递上的茶,“但,以后不会有巴林部了。”
蒙古的部落,最稀缺的是马匹和人。
只要两样还在,便代表着部落还在。
“皇,皇上……”巴林王抖成了筛子,“您,您……”
皇上慢腾腾的喝了口茶,“要说,还是你倒霉,阿睦尔撒纳叛乱,朕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鸡。”
他放下茶杯,笑容温和,“多谢你的女儿,给朕送来了一个鸡,兆惠已全灭巴林部。”
巴林王脸色惨白,双唇颤个不停,瞧着面前那中年帝王慵懒的点了点他――
“你这般大义灭亲,是以为朕会饶过你?”
第265章 恪贵人也同你一样了
皇上正沉浸在对孝贤皇后的追忆中,最是厌恶这样的背弃发妻之人:“朕不会杀你,恰好兆惠没杀你那个彪悍的正妻,正好凑一块。”
巴林王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发妻,又抛弃女儿,只会让皇上觉得他为夫为父为王为臣,皆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所以。
他便想了这么个整巴林王的方法。
巴林王不是很讨厌自己的王妃吗?
那就继续住在一起吧。
想来成为阶下囚的巴林王更是应付不了那王妃了吧?
而且――
皇上轻轻甩了甩佛珠。
颖贵人,他还没折磨够呢,若是父母皆亡,她自戕了事也是件无趣的事情。
“颖贵人,朕也舍不得你一人独自痛苦,便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的笑容和巴林湄若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模一样,可口中的话,却惊人的很,“兆惠他啊,去的太着急,忘记带令牌了,就在他正在清点巴林部有没有漏网之鱼时,阿巴亥部路过,不知道怎么就打了起来。”
皇上手掌互相一拍,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巴林王,又瞧了瞧巴林湄若,“你们猜怎么着?阿巴亥部也灭了,所以颖贵人也别太痛苦,你和恪贵人如今都一样了。”
这话一出,就连屏风后的魏魍褚嗟刮一口气。
恪贵人除了嘴上不饶人,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但皇上轻描淡写之下,便也将阿巴亥部给直接灭了。
垂手站在皇上身旁的进忠亦手心皆是冷汗。
他常伺候笔墨,自是知道那张龙桌之上,究竟发出过多少莫名其妙的残酷。
在奏章的最下面,是皇上几次拿出来仔细看过的一篇奏文。
虽有阿睦尔撒纳的叛乱,但准噶尔平定已是大势所趋,这篇奏文说的便是平定之后――
灭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要将准噶尔彻底湮灭,便只能灭族。
同样。
既已经知巴林部和阿巴亥部有不臣之心,皇上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存在下去?
这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部落,却也有可能是隐患。
与其担心以后会发生什么,不如在此时此刻,刚显出苗头之时,彻底掐灭。
这便是帝王。
是能掌全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进忠和魏魍穸夹木肉跳,那作为当事人的巴林王和颖贵人自然更是心肺俱裂。
尤其是巴林王。
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扑上去就拳打脚踢颖贵人!
实在难看。
皇上挥了挥手指,进忠便带人上去将巴林王拖开。
可巴林王却依旧虎目圆睁,眼角都沁出了血丝,“巴林湄若,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巴林部那么多好男人才死于非命!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颖贵人捂着脸颊,却好似感知不到痛楚一般麻木的看着狂怒的父王。
这就是她的父王。
她满宫吹嘘的,所谓最疼爱她的父王。
她噙着泪,想着的却不是别的,而是和敬公主――
和敬公主那么的耀眼夺目,那么的骄傲,想怼谁就怼谁,总有皇上为她撑腰。
就连驸马,也是从小养在京城中的。
和敬公主才是被阿玛好好养育的女儿。
而不是她这样,从出生开始,便只是父王的一个工具。
巴林王依旧在嘶吼,“巴林湄若,他们会来梦中找你的,会带着满身的血来找你,你的余生休想安稳度过。”
余生?!
颖贵人被赶出了养心殿,失魂落魄的往咸福宫走。
她还有什么余生吗?
她只是一个被养在宫里的小丑。
皇上留着她,是为了显露出他的宽仁。
有意思吧?
杀光了她所有的亲人,还拿捏着她的母妃,逼着她不能自戕,来体现出他的宽仁。
这真是个好皇帝啊。
颖贵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咸福殿,便毫无体态的跪在了地上。
恪贵人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快步而来搀扶她,“颖妹妹,你不是去见巴林王了吗?”
瞧着眼前的颖贵人失魂落魄的模样,恪贵人虽也觉得大事不好,却还抱着最后的期望道:“皇上有没有开恩?是不是此事就此作罢了?”
颖贵人靠在她的怀中良久,才逼出了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是,是作罢了。”
恪贵人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颖贵人流着泪道:“不是因为巴林王而作罢,而是因为――”
她捂着脸痛哭不已,“而是因为,巴林部和阿巴亥部都没了啊。”
“你,你胡说吧?”恪贵人下意识的就推开了她,“是你惹了事,也该是巴林部倒霉,怎么连阿巴亥部都――”
说到这里,恪贵人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其中亦有她的缘故。
为了表露自己的能力,她在家书中大肆书写她与巴林湄若交好,所以她的母族才会掺和进去!
颖贵人歪歪的倒在地上,好似根本察觉不到地上的肮脏,“我们都以为皇上礼重蒙古,会被蒙古约束,也会忌惮蒙古。”
“难道不是吗?”恪贵人咬着唇,将狂乱的心脏压住,“你我身后都有蒙古部落的支持,皇上怎么能不忌惮。”
“忌惮什么?”
颖贵人盯着一块有着裂缝的地砖,喃喃道:“五百人,只是五百骑兵,便可直接击穿阿巴亥部和巴林部,你说皇上手中有多少个五百骑兵?他怎么可能会忌惮我们?”
恪贵人窒住了呼吸,她一字一句的追问道:“你不是诓我的?阿巴亥部真的没了?”
“哈哈。”颖贵人转动身子,仰头望天,旗头上皆是灰尘和污泥。“如今,是我们变成了无根的浮萍了。”
多么可笑啊。
才几年,她曾说的话,就句句成谶。
在她们身上一一应验。
原来。
这才是天子。
是一怒之下,伏尸千里的天子!
“不可能,不可能!”恪贵人失态的吼道:“我不信,皇上不会这么残忍的。”
颖贵人用手挡着眼睛,透过指缝去看天上的月亮,“我也觉得不可能啊。”
她嘴角是最苦的笑,“可是这就是事实,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的事实。”
第266章 晚喽。
皇上既有心杀鸡儆猴,巴林部和阿巴亥部同灭的消息自然不会瞒着,甚至在皇上的推动下,传遍了前朝,亦传到了后宫。
初闻这个消息,许多人不信――
颖贵人在宫中拿捏的腔调实在够狂,那她身后的母族怎么可能会被皇上轻轻碾死呢?
但紧闭着大门的咸福宫,似乎又已证明了此事为真。
一时冷嘲热讽的有,不敢置信的亦有。
翊坤宫中的如懿便是不愿相信的一个。
“怎么这么突然就这样了?”她震惊道:“颖贵人不总是说她的母族多么强大吗?”
三宝忍着嘴角的笑容,为如懿解惑,“许是颖贵人眼界粗浅,皇上只用了五百骑兵便破了巴林部,且听说兆惠大人还抱怨这巴林部实在太穷,搜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那巴林王还不如一个九品芝麻官能掌握的银钱多咧。”
容听得震惊。
她虽只是个奴婢,却有皇后娘娘作为靠山,那九品芝麻官连同她说话都不配,可她竟然在颖贵人的忽悠下,将她奉为座上宾?
“真是晦气。”容忍不住提醒如懿,“她们身后没了蒙古的支持,又惹得皇上不喜,您得远着她们一些,别被连累了。”
“不。”如懿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荣,似乎觉得她说的话太过残忍,“颖贵人和恪贵人突然遭受这等打击,正是需要温暖之时,本宫身为皇后,理该劝慰她们。”
她停了停,忽然微笑道:“容,备下两碗暗香汤,本宫要去看一看她们。”
容又劝了两句,却还是抵不过如懿的决心,只能应了下来。
所幸,暗香汤并不难做。
翊坤宫也有去年采摘炒制封藏的腊月早梅,只需要注入沸水煮花即可。
这本是她的一番心意,可颖贵人看着那暗黄色的汤水以及那破败的梅花,只觉得羞辱――
残花败柳,是否说的就是如今的她?
“皇后娘娘。”颖贵人冷着脸,将汤碗推开,“嫔妾不喝。”
如懿带着几分不解的偏头道:“颖贵人是不爱喝吗?”
她原以为颖贵人也是个伶俐人,没想到还这般不识抬举,便笑着提醒道:“这汤极好,皇上来翊坤宫时都夸过的呢。再说了,一时的落败算不得什么,只要有跟对了人,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颖贵人更气了,当即喝道:“皇后娘娘何必这般冷嘲热讽,嫔妾落到如今模样,还不是因为您!”
如懿被问懵了,“怎么会因为本宫?”
“就是因着你去求了皇上,阻扰了我和恪姐姐的路,我才会一时气不过闯去了养心殿,才被皇上斥责。”
颖贵人气的直抖,“都是因为你!”
她本好好的谋划着六公主,没想到后面却骤然来了一刀。
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捅的。
现在回想,便是何必当初?
她虽不得宠,却还占着个蒙古妃嫔的身份,若再等一等,熬上几年,等皇上给她晋了嫔位,再去慢慢筹谋六公主多好。
怎么就愚蠢到将一切都托付到了如懿的身上呢?!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们的这个皇后娘娘,做什么什么不成,想什么什么坏事吗!?
“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不如孝贤皇后。”颖贵人一拍桌子,“腾”的一下起了身,手指怒指如懿,“若不是你,我的母族怎么会被灭!”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和激烈,竟直接将桌上的暗香汤撞向了如懿――
不偏不倚,便砸在了她的左手上。
“啊。”如懿嘴唇先抿成了一个圆圈,才娇娇的唤出了一声,“痛。”
“……”本吓一跳的颖贵人瞬间就被恶心给覆盖了。
如懿真恶心。
和那魏魍裾媸遣幌嗌舷隆
是了。
就算受此巨变,颖贵人依旧秉持着她的初心――
讨厌魏魍瘛
“皇后若是真痛得很。”颖贵人阴阳怪气道:“那就去皇上那里告状啊。”
皇上对她们两人的态度都一样,同样的厌恶和不喜。
所以,颖贵人还真不信皇上会因为如懿责怪她。
如懿一听这话,登时就和个瘟鸡般萎靡了下去,痛呼声也弱了许多,却还想努力挽回颖贵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必闹得这般不愉快?”
颖贵人微微迟疑,却又在看向那碗歪斜的汤碗时候下定了决心。
“皇后娘娘胡说什么呢。”她坐回了位置上,口中是不屑,“我巴林湄若,哪有什么敌人?”
“你忘记了?”如懿细长的眉毛一抖,“令――”
颖贵人打断了如懿的话,“那是皇后娘娘的敌人,可不是嫔妾的敌人。”
她受够了如懿这样的猪队友,也不愿再做她手中的武器――
不是说她打算和魏魍窠缓茫而是打算自己来。
巴林湄若带着几分骄傲高昂起了头。
之前她仰仗着身后的蒙古,也自持身份,不愿去争去抢,才放任魏魍裆砭痈呶弧
往后不会了。
她已经清楚的看见了何为皇权,亦知道要在这皇宫之内活的好,必须要去夺皇上的宠爱。
六公主她抢不来,她可以自己生啊!
她笃定,既然她下定了决心去争,必定立刻扶摇直上,一洗之前的羞辱,将魏魍瘢忻嫔之流狠狠踩在脚下,听她们对自己求饶。
但她忘记了。
新人期已过,她早就错过了最好的晋升时机。
颖贵人几次欲在御花园偶遇皇上,想表明她知错了,她以后不敢了,会尽心伺候皇上。
但没有一次碰上。
想去养心殿?
进忠怎会让她进去?手一抬,随便扯几句话,就将如今不敢跋扈的颖贵人打发了走――
开玩笑。
忻嫔虽和令主儿起了冲突,但为六公主争取的路子不算肮脏,且现在仍没有更好的人选,所以令主儿依旧让忻嫔与她“分庭抗争”。
这个好处可不是一进宫就狂怼令主儿的巴林湄若能够享受的。
但由此,也能看得出她的打算。
这时候才想着争宠?
晚喽。
进忠又抬了抬另一只手,颖贵人和恪贵人的牌子就撤了下来。
第267章 一步迟步步迟
皇宫里想要出彩,自然是要比一个消息灵通。
进忠瞧了瞧今日的天色。
嗯,是个难得的暖和的好日子。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待瞧见那熟悉的人影时,他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却依旧守着规矩行礼道:“请令妃娘娘安。”
魏魍衩榱怂一眼,又看了看养心殿,“本宫求见皇上。”
进忠递来的消息,说皇上前几日受了些凉,时常咳嗽,是个刷好感的好时机。
“是。”进忠敛着笑容,进去了一趟,便出来请魏魍瘢“令妃娘娘请。”
既是刷好感,自然是挑了皇上心情最好的时候,再递上清亮甘甜的梨汤,让这份心意从喉间一路熨贴到心底。
“令妃有心。”皇帝边喝着梨汤,边夸道:“朕正嗓子难受呢。”
魏魍裉鹦Φ溃骸白蛉障挛绯兼听见皇上偶咳了两声,便熬了这小吊梨汤。”
她羞涩低头,“只是臣妾手拙,熬了许多锅才勉强得了一份尚可入口的,不知皇上喝着如何?”
听了这话,皇上五脏六腑皆都妥帖到了极致,他用汤勺盛起其中的梨块吃尽,又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才意犹未尽道:“令妃好手艺,这梨汤炖的清甜可口,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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