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听见她的推辞大多都会夸赞她,并说她与旁人不同。
太后也夸了,可怎么下一句话就那么不对呢?
“哀家喜欢孝贤皇后,也不愿这么早有人登上后位。”太后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皇上虽不比寻常人需得守丧三年,但后位空个三年,也算是对孝贤皇后的追忆了,福珈,你就这么和皇上说吧。”
她又瞧着如懿,慈眉善目道:“如懿,你定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皇后嘛,只是个位份,早得晚得都差不多,过个三年也无妨对吧?”
如懿好似一个生锈的机器,良久才干涩的点了点头,“太,太后所言极是。”
她不知道富察琅盟狼胺⑸了什么,她只知道弘历对富察琅闷奈思念,话语之间也将她推崇甚高。
富察琅檬撬廊サ陌自鹿狻
只沾她几分好处的魏魍褚丫不一般了。
更别说牵扯到她本人了。
如懿闭了闭眼,第一次觉得无力。
弘历一定会答应的。
也就是说,她随口如平日般的一句话,便将她登上后位一事硬生生往后推了三年?
太后瞧她模样,神清气爽,一挥手就让人将如懿送出了慈宁宫。
如懿神情落寞的踏过门槛时,却瞧着远处快步走来一人,“姐姐。”
海兰面露急切的神色,“太后找姐姐,是否为的是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事情?”
如懿露出一丝丝的苦笑。
海兰见了,当即往后走,“我去和太后说这件事是我一人做的,和姐姐无关。”
如懿垂下的双手交叉在一块,颇有些无力,“这件事就到这儿了,已经了了。”
她依旧不觉得是自己惹了厌恶,只觉得太后该是因为海兰的事情敲打她。
海兰脚步一停,又听如懿呼出长长的叹息,“我早说过,你做和我做没有什么区别。”
“姐姐――”海兰心痛极了,“我――”
若她知道会牵扯到姐姐,她一定会再稳妥一些。
如懿心思沉重,往前走去。
海兰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她们停留不久,注意力又在彼此身上,便没发现角落里福珈暗暗的看着这一幕,并回禀了太后。
“哼。”太后听了,冷哼了一声,对宫里这两个害虫一般的人物更是不喜。
待晚上皇上过来用膳时,太后瞧着弘历应了三年不立后的要求,便也不好再提她们两人的对话,便旁敲侧击的提起了纯妃和永璜。
“皇帝,纯妃和永璜都病着,你可曾去看过他们?”
“纯妃是心病。”弘历漫不经心道:“朕又不是太医,也瞧不好她,至于永璜……”
他叹了口气。
永璜身为长子,他也曾对他抱有希望,可谁能想到只是一顿斥骂,就让他吓破了胆儿,抱病在床。
“永璜的病说起来太丢人。”弘历将筷子放回了桌上,“朕不愿去看他,也是不想承认这件事。”
他的儿子不该是这么懦弱无能的人。
太后也放下了筷子,“皇家子嗣总是难一些,哀家知你总去长春宫,对着孝贤皇后的画像喃喃自语,若永璜有了万一,哀家只怕你后悔。”
第94章 你总惦记着皇贵妃?
后悔?
弘历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之前,他未必会动容。
可不久之前,九阿哥刚刚夭折,他才承受过丧子之痛。
皇子养大不易,他是不是不该这么严苛?
怀揣着这份思索,弘历盯着眼前的夜色良久,忽然低声道:“走,去看大阿哥。”
路上经过了永寿宫。
弘历本只是漫不经心瞟了一眼,进忠便迅速跟了一句话,“令妃娘娘听闻大阿哥病了也极为担忧。”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李玉下意识的就反驳道:“皇贵妃曾养育过永璜,要担心也该是皇贵妃担心。”
进忠瞟了他一眼,闭上了嘴。
唉。
到如今,李玉还未曾发现不对劲吗?
不过没发现也好,他还能继续借李玉这张嘴来引导皇上。
譬如现在――
驾辇上的皇上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却不是想起皇贵妃,而是冷笑。
他们就在永寿宫外,进忠提起令妃无可厚非,可翊坤宫离这里远着呢。
“李玉。”皇上慢吞吞道:“你总惦记着皇贵妃?”
不惦记,怎么可能进忠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就能立刻反应到如懿身上?
这话的涵义就有些奇怪了。
饶是李玉也惊出了一头冷汗,跪地道:“奴才不敢。”
“哼。”皇上一甩佛珠,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进忠,时辰尚早,朕在前面先走,你带着几人去取了软轿来接令妃一道去,她性子和善,又曾伺候过大阿哥,担忧也是正常的,朕便带她一道去吧。”
永璜的府邸在宫外。
纯妃是他养母,偶尔出去一趟也不难。
可作为目前毫无关系的魏魍瘢却的确不能贸然上门的。
听说皇上要带上她,魏魍瘛安洹钡囊幌戮统隽擞朗俟。
进忠正在外面等软轿,瞧她冲出来赶紧扶了一把,“哎呦,我的令主儿,别急呐。”
正好这个时候,软轿来了。
进忠搀扶着她坐了上去,一挥手便快步跟了上去。
进忠公公脚程快,前面扛着驾辇的小太监又有意慢着走。
一快一慢,等到了宫门口,魏魍褚丫追上了弘历的驾辇。
既然追上了,便不需要再另备马车,魏魍袼呈凭图飞狭嘶噬系穆沓怠
李玉在旁干瞪眼也无法,只能任队伍浩浩荡荡的去了永璜的府邸。
只是到了门外,弘历却迟迟未动。
魏魍耜锪怂一眼。
又在甩他的那个破佛珠!
魏魍裰道,弘历心烦的时候就会甩来甩去。
他心烦,魏魍癫恍姆常她正从马车窗子往外瞧。
瞧一个个过去的帽顶。
一个,两个,三个……
嚯。
有个特别好看的停住了。
魏魍褚膊恢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从帽顶也看出特别好看来。
反正无趣,她便盯着一直看一直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弘历好似下定了决心,“走吧。”
他起身往外走。
而那个特别好看的帽顶也往车门前走去了。
魏魍袷望的抿着嘴跟了上去。
出了车门,她在转头一看。
呀。
特别好看的帽顶下是双特别好看的狐狸眼――
果然是进忠。
他正伸手过来,准备搀扶魏魍裣侣沓担口中还说,“令主儿,仔细脚下。”
魏魍衤意了。
不过等下了马车,她也将玩闹的心情收拾了干净。
他们是来看病人的,更何况这是魏魍裨经的故人之一。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有冒犯的心思,便凝神跟上了弘历的步伐。
帝王至,府邸里的人早就候着了。
领头的正是永璜的福晋,久未见显瘦了不少。
魏魍裢情的看着她。
满京城的福晋算她最辛苦了,光婆婆就有四个。
现在永璜又病了,自然憔悴了许多。
皇上并未多看周围的人,只快步往永璜的房间走去。
齐汝也在,行礼过后,面对弘历询问的眼神,也只遗憾的摇了摇头。
弘历呼吸一乱,瞧着那门槛犹豫半晌才鼓足勇气迈了过去。
屋内,是极为浓郁的药味。
可弘历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凝视着床铺上的紧闭双眼的永璜。
就算他在睡梦之中,亦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扯着被褥,竟一丝一毫都放松不下来。
“大阿哥心中惊惧,日夜不宁。”齐汝叹道:“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因朕骂他?”
齐汝可不敢说真话,嗫嚅着,“微臣不知。”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说。”弘历回望站在门边的魏魍瘢“令妃,你来说,他是不是因为朕骂他才如此?”
这话难回。
君心难测,说是或者不是,都有可能让这位帝王拂袖而去。
“……皇上是帝王。”魏魍裣肓讼耄还是恭敬道:“您雷霆一怒便如天怒一般,大阿哥只是个凡人,如何能承受?一时惧怕也是有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马屁先拍。
齐汝怕这问题又回到自己身上,干脆道:“心病只是因,引发了大阿哥体内旧疾。”
可不能让皇上认为是他发火导致了永璜躺下,不然的话,定又是逮住他骂他一顿无能。
弘历听了,严肃的面容微微放松,终于向着床铺走了过去。
魏魍袼闪丝谄。
是父子又不是仇人。
皇上这几步简直步履维艰,不催不走。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她也看了过去。
永璜身上黑气忽明忽暗,随着他的呼吸一提一落,颇有节奏,也让魏魍褡ゲ蛔』会,要么黑气没有出现,印记催不动,要么有了反应,还没勾上一丝,黑气就又回到了永璜体内。
就如同孩童般调皮。
魏魍衲パ类豚耄只能暂且放弃。
“永璜啊。”许是看他的样子太可怜,皇上不由声音软了些,“永璜。”
第95章 你有没有这么告诉永璜!?
永璜却是从梦中惊醒的,一睁眼,看着眼前笼罩着他的身影,他差点翻了个白眼再度晕过去。
幸好齐汝及时冲上来,一碗提神药灌了下去,才让永璜多了几分清明,颤颤巍巍道:“……皇……阿玛。”
看着永璜这个模样,弘历是真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再吼他一嗓子。
魏魍裱矍撇缓茫赶紧上前插话,“大阿哥,皇上心疼你,特意赶来看你。”
别说永璜听见没有,起码弘历听见了。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将卷上来的怒火往下压,轻声道:“永璜啊,朕来了。”
可被吓破了胆的永璜却不敢和弘历对视,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伊拉里氏,口中还喃喃着什么,“……额……娘。”
“他说的是谁?”
皇上问道:“有谁来过吗?”
伊拉里氏低头道:“白日纯娘娘来过。”
皇上听了,在进忠捧上来的圆凳上坐下,“永璜啊,你想见纯妃?”
“……嗬……”永璜目光依旧痴痴的望着半空中,“……额娘,额娘,你别走,等等儿子。”
显然,永璜又陷入了梦魇之中。
皇上皱紧了眉,那么一碗药汁灌下去,竟只能维持那么短暂的时间吗?
“进忠啊,让纯妃过来。”他又觑了眼另一旁有了几分急色的李玉,“李玉啊,你去请皇贵妃来。”
他倒要看看永璜病成这样,这两个曾养育过永璜的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纯妃来的极快,甚至是跌跌撞撞冲进的房内。
她的装扮极素,且脸上亦没有什么妆容。
她进了门,只与皇上行礼之后,便扑向了床铺,含着热泪用绢子替他仔细擦拭。
显然是做习惯了的。
永璜也在她的安抚下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皇上瞟了眼门外的进忠,“看着点时辰。”
“是。”进忠垂手应了。
时间缓慢的流逝。
纯妃抵达后半个时辰,走廊上总算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就如她的人一般。
皇上捏着佛珠缓缓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如懿。
与素淡的纯妃不一样,一眼望去,第一眼便被她那鲜艳的红唇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再看一眼,便又瞧着了旗头之上的红花。
和府邸之中的悲伤的气氛全然不一样。
就好似吮吸着周围逐渐开放的令人生厌的血之花。
且他莫名的想起了永琮。
当初宝华殿超度时,富察琅靡彩且蜃耪舛浜旎ǘ发作。
怎么?
如懿这是在庆祝什么吗?
皇上忍耐着甩了甩佛珠,“如懿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如懿并不觉得自己来的太慢,她只是按照往常出宫的顺序收拾罢了,也不懂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行礼道:“臣妾想着面见圣颜,总该收拾妥当。”
这话算不得错。
可前提得是弘历不是在永璜府邸处唤她们。
若是一心记挂着永璜的病,不该如此妥当,应当如同纯妃那般满脸急色而来才对。
“如懿啊。”皇上缓缓又问道:“永璜病倒之后,你来了几次?”
如懿无辜的睁大了眼睛。
皇上不是厌弃了永璜吗?为何要问她来了几次?
不待她想出该怎么回答,伏在床上的纯妃突然开口了,“皇贵妃事忙,从未来过。”
伊拉里氏亦低声回答,“只有纯娘娘常来。”
她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
永璜病倒之后,她依着他的要求屡次去翊坤宫,可每一次,是每一次吃的都是闭门羹。
甚至有时候,她瞧着海兰从翊坤宫中出来,可上前一问还是一般回答。
皇贵妃不在。
皇贵妃睡了。
皇贵妃累了不见人。
她脾气是很好,身世亦不高,但在此时说这么一句实话,也算不得冒犯。
皇上嗤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如懿局促的站在原地,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便想学着纯妃那般上前瞧永璜的状态。
纯妃本不想让开,被魏魍袂崆嵋蛔В只能悻悻然将绢子递给如懿。
两手在弘历眼前交错而过。
一只五指光秃秃的,早已卸掉了所有珠宝护甲。
一只不止戴着戒指,且那华丽冰冷的护甲还稳稳的戴在手指之上。
弘历就这么瞧着。
瞧着如懿捏着绢子坐着在了床沿上,状似心疼的擦拭着永璜额上的汗珠。
瞧着那护甲屡次从永璜脸颊上擦过。
弘历虽然不是太后亲子,却还记得自己病了时皇额娘是怎么急匆匆的卸了护甲才抚上他的脸。
爱,和不爱。
就这么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甚至悄然揭露了他觉得如懿无子,便可对子嗣一视同仁的可笑。
心性凉薄之人,又如何会疼爱孩子?
弘历闭了闭眼,再睁眼,便骤然起了身,一把扯下了那两个碍眼的护甲往地上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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