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家公司吞噬了。
当然,也可能这才是他最本质的面貌, 辛特拉公司只是帮助他展现出自我而已。
你微笑了一下,点头表示知道了:“下午去警局的时候我会说清楚的, 公司一向合法经营。”
“我最近听到一些流言, ”他没立刻回答你, 弹了弹烟灰, 才慢条斯理地说:“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私事影响到在公司的工作。”
“我每天都准时到岗, BOSS,”你微笑地看着他:“公司付给我薪水, 我就为公司付出相应的劳动。”
“或许与你的贡献比起来, 你的薪水有些过高了。”
“你这么想吗?我不这么认为。”你适时地做出惊讶表情:“整个辛特拉公司的存在,难道不是建立在我的牺牲之上吗?”
在帕斯特纳克接手公司后, 起初股价是一路下跌的。无论员工们怎么众志成城,怎么聘请专家来帮忙指导,公司的情况还是迅速惨淡下去,每天都是跌停。
然后某天开始,股价突然开始上升,并一路高歌猛进,迅速回到了「世界第一」所应有的水准。
所有人都以为是之前采取的措施终于有了成效,多家杂志新闻争相将其作为「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成功鸡汤进行报道。
只有你明白,时机到了。
你想办法登上了十层,找到了CEO帕斯特纳克先生,并和他达成了交易。
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凭借钻研无形之术的经验,你知晓这家公司所有的辛秘。辛特拉本身就是在「女巫」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正常经营就一定会下跌。
而且相比起之前那些疯疯癫癫的刻薄上司,初入职场的帕斯特纳克可以说太好掌控了。
你轻易就从他手里拿到了想要的待遇。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来做CEO——你可不想因为所谓的「女巫」绊住手脚。
供养女巫是很费力的事,必须要让女巫「感到幸福」才能借助她们的财运。
人类对于「幸福」概念的定义太模糊了,上一代辛特拉家族就是因为女巫而家破人亡。像现在这样做个高管就很好,你只拿高薪水,麻烦事都让别人去做吧。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帕斯特纳克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但也没那么棘手。
你站起身,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旁边房间里亮起的灯光。
你知道,只要走过去推开门,就能看到注连绳、娃娃和蜡烛装饰的房间,为这家公司提供财运的女巫就在里面等待供养人带来幸福。
女巫脖子上有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形项链。
衔尾蛇,象征循环往复的命运。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将注意力放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对员工的私生活说三道四。”
你倒掉没喝完的咖啡,再次对他点头:“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下午向您告假,帕斯特纳克先生。”
不再等他的回应,你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对你来说,能带薪接受讯问也算待遇不错了。
以前不光要请假扣工资,有时候时间太长还会影响晚上的兼职,现在倒好,下午可以直接不来公司了。
不过保险起见,中午从波洛咖啡厅离开的时候你还是提前跟榎本梓说了一声,以免询问时间过长影响晚上的兼职。
“可以是可以,”榎本梓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不过小翼,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无论刮风下雨你都从不缺勤,这份敬业现在起到了反作用,她大概以为你碰到了很棘手的问题才会请假。
虽然某种程度上是有点麻烦。
“我一个人可以的,如果提前结束的话我晚上还是会过来,”你婉拒了她的好意,视线微微越过她的肩头,果然对上了安室透探究的目光。
他最近经常在观察你。
是哪里让他感觉到不对劲了吗?
“店里就拜托梓前辈和安室前辈了。”你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戴上围巾离开了咖啡厅。
直到门将那道探究的视线阻隔,你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心】会有这种程度的压迫感吗?
带着这个疑问,你到警视厅接受了又一次问询。
和你设想中的一样,无论是女巫还是失踪案,警方都还没掌握确切的证据,即使把你叫过去,也只能旁敲侧击地尝试套话出来。
应付这种程度的问话,你早已驾轻就熟。
但你没料到的是,由于老是接到各种案件的报案,警视厅人手严重不足。
本来一下午就能结束的事情,硬生生换了好几波警察,最后还是一直问到了晚上。
“片山小姐,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晚上走到警视厅门口的时候,你正好撞上收队回来的佐藤美和子警官。托常来警视厅报道的福,这几年下来你们也算是熟人了。
你点了点头,她转身看看外面黑透的天色,面露担忧:“你一个人回去吗?要不然,等我看看有没有和你顺路的同事——”
“没关系,我和人约好了。”你对她笑笑:“这么忙碌的时候让你们为我劳神已经很说不过去了……下午的案件已经侦破了吗,效率好高啊。”
在佐藤美和子身后,自动门打开,你看到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也进来了,带着一个双手被铐、低垂着头的男人。
高木警官听到了这句话,摸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多亏了毛利先生,这次案件才能这么快侦破。”
警官高木涉是佐藤美和子的后辈,到警视厅工作没几年,言行举止里还透露着着青涩。
他话一出口,目暮警官就很隐蔽地瞪了他一眼,高木涉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
目暮警官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等对你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正经的神色:“……既然片山小姐已经与人约好,我们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感谢你今天的配合。”
三年过去,他仍然因为你在摩天轮上死的那一次而心存忌惮。
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仅仅是「觉得不对劲」这种程度而已。
站在对立面的警探还真够难缠的。要不是你也从中弄到了不少可以为己所用的信徒,现在绝对会因为心理不平衡而感到不快。
离开警视厅,你坐在警视厅附近的一条长椅上,在等待的同时观察来往的行人。
这条长椅的位置很绝妙,在不易察觉的阴影处,视野却很好。
尤其是前几天刚下过雪,积雪未化的情况下,坐在这张长椅上,自己隐于黑暗,但能够清楚地看到进出警视厅的人员、还有路灯下白得晃眼的雪光。
你在这里等待诸伏景光。
他在附近的商场采购,发简讯说会顺路和你一起回去。反正他本职是保密性很强的公安而非警察,被认出来的可能性比其他人要低得多。
你在长椅上坐了没几分钟,就看到又有人从警视厅里出来了。
他应该也是抱着不想引起关注的想法,走的是另一个不起眼的门。可惜的是,从你的这个位置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的外表太惹眼了。
安室透。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屏住呼吸,发挥你能与积雪融为一体的隐蔽功力,成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你看着安室透和另一个穿西装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眼镜是辛特拉公司CEO同款,两个人一起上车走了。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个子挺高,气质也不同于常人,看上去比工作状态的目暮警官还要严厉。
但光看他对安室透的态度,却恭敬得过头了,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像尊卑关系严苛的职场上下级。
你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会对名侦探的弟子或者咖啡店店员抱有这种程度的尊敬之心。
甚至于安室透的神情也跟在咖啡厅时完全不同,严肃到他英俊的五官隐隐透出凌厉之感。
太奇怪了。
你看向路灯下的积雪,勉强借着强烈的反光打开了牌堆,想要再次确认一下【熟人安室透】这张牌。但你找遍了整个牌堆,却发现这张卡不见了。
【熟人安室透】的头像倒是还在,但标注的文字变成了【熟人降谷零】。
【熟人降谷零】
【描述:降谷零已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为了守护他所珍视的东西[你或可以招募这位熟人作你的追随者]】
你:“……”
这人谁?
你不认识啊,他怎么还是个【刃】5的猎人?
你盯着卡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事情还没结束。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你眼睁睁看着这张卡牌上的文字再次发生了变化,从【熟人降谷零】变成了【熟人波本】。
而且连性相也变了。
从警察局随处可见的【刃】,变成了至今没怎么见过的【杯】,他的【猎人】性相也离奇地消失了。
【熟人波本】
【描述:波本总知道什么能让别人高兴,所以每一个人都喜欢他——每一个人[你或可以招募这位熟人作你的追随者]】
……
……啊?
你迷茫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路灯下的积雪,满心疑惑不解。
不是,这都谁啊?
第37章
假名的情况你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性相这种东西是与一个人的性格、特长乃至思维方式息息相关的。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 性相的等级也会随之发生波动。一般而言是上升,但如果遭受什么重大打击,等级下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抽象点说, 教徒的性相与他们的灵魂密切关联,所以不可能简单换了个名字就出现性相变化。
像诸伏景光, 卧底后期他的牌面偶尔会变成【门徒苏格兰】。但也只是名称变化,他当时【心】5猎人的性相是不会发生改变的。直到后来他自杀身亡,【猎人】的性相才彻底消失。
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猜测是因为他卧底的时间太长,影响了他的自我认知。
像谎言说的太多自己也会相信一样,语言是有力量的。
但就算是卧底上两三年导致出现认知混乱,也不至于连性相也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室透是【心】2,降谷零是【刃】5, 而波本则是【杯】5。
事情整理到这已经很明显了——
他有多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
得出这个结论后,你自己都信服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三种属性中, 其他两样都是5级,为什么唯独【心】相只有2级呢?
“……翼?翼?”
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你的思绪。你转过头, 发现景已经到了不知多久。
他脚边放着两大袋装满东西的塑料袋, 俊秀的脸上满是担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叫你完全没有反应……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 只能看到大堆未化的积雪, 在路灯照耀下烁烁莹光。
“没什么, 只是在发呆。”你站起身来,帮他提起一袋东西:“我们回去吧。”
“……好。”诸伏景光像往常那样包容地微笑, 最后朝那堆积雪看了一眼, 拎起剩下的那袋,去推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这两天化雪, 天分外冷,晚上出来的行人就更少了。越是往你租住的公寓楼走,路上越是不见人影。
甚至因为这边的住户少,你们常走的小路这么多天了地上还有薄薄的一层冰,覆盖上新下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走路的时候必须小心才不会滑倒。
换做平常倒也没什么,但是今天出了安室透这件事,让你有些心神不宁。你很想赶快回去研究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不自觉地有点着急。
“……”
你转头想和诸伏景光说点什么,没想到回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你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你们只四目相对了一瞬,他就立刻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地方了。
连他的表情都没看清,视野里就只剩下他被黑发勾勒出的侧颜。
……怎么回事?
你后知后觉发现他今天非常安静,以往你和他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在路上总会聊些日常的闲话。
诸伏景光和人聊天的风格不同于萩,他不会说些有意无意撩拨人心的甜言蜜语。他抛出的话题总是带着生活的气息,偶尔出现短暂的沉默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反而像繁忙中难得的空暇,带着温馨。
景身上总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
当他看着你时,哪怕什么都不说,那双蓝眼睛也会告诉你这个人是真诚而善良的。
但那显然有别于此刻的沉默。
今天的这种默然只让你感觉到背后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能是今天被安室透盯的次数有点多,你忍不住也用上了那种带有探究意味的视线。
对于信徒,你很少会掩饰自己对他们的打量和观察,这次也一样。以景的敏锐,绝对已经发现你在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了。
你看到他黑色高领遮挡下的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但依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目视前方,不肯回头看你。
这简直像一场无声的对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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