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松田偶尔会对她那套装模作样的礼仪讽刺一下,可是她真像今天这样不加掩饰,猛然之间还真让人不太习惯。
松田阵平回头,诸伏景光正在厨房门口遥遥望着他。在接收到松田的信号后,青年眨了眨眼睛,挺无辜地说:“真的没有吵架。”
松田阵平:“……跟我也来这套?”
“少吃点零食,马上开饭了。”诸伏景光对他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松田「切」了一声。
声音不算小,故意「切」给景老爷听的。
片山翼的速度很快。
第一道菜端出来之前,书房门就再次打开了。这次她像找到了研究方向,径直走到客厅问松田:
“书房最里面架子上最高一层有个小罐子,萩碰过了?”
所有密教相关的道具都放在片山翼的书房。松田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挺感兴趣,基本每样都会摆弄一下,片山翼说的东西他有印象。
“是里面装着虫子尸体的那个小罐子?”
片山翼点了点头:“那一罐是蠕虫的幼虫,我不确定它们现在还能不能……”
她欲言又止。
松田知道什么是【蠕虫】。
在司辰作为最高神明的世界体系中,蠕虫可以说是所有世界的敌人。它们拥有无中生有的巨大力量,是一种可怕的寄生生物,甚至能够在司辰的尸体上寄生。
据说蠕虫已经学会穿越多重历史以防止被赶尽杀绝。
密教书籍中对蠕虫的描述是「它们总是迫不及待要宿在我们身上」。
“那罐子里装的是蠕虫?”
“是蠕虫的幼虫,”片山翼纠正他,“萩有和那罐子里的东西有过直接肢体接触吗?”
松田阵平不知道,但他从片山翼的话里感受到了令人不安的讯号,他不动声色地试探:“如果我说……有呢?”
“如果有——”
提到这种可能性时,片山翼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她很少有这么外露的情绪,这让松田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难道说,那些东西还能继续寄生吗?明明只是幼虫,还都已经死了。
不……就算退一万步讲,它们仍然有寄生的能力,Hagi也肯定不会那么大意地直接触碰那些东西……大概吧。
可恶。
松田阵平越想越不确定,只能等着听片山翼把后果说出来。但谈话偏偏在这时候被打断了。
“嗯?在讲我的事情吗?”
书房对面那扇紧闭了的门被打开了,萩原研二正站在门口,对他们露出好看的笑容。
他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头发略显凌乱,穿着居家服和拖鞋走过来:“在说什么,让我也听听吧?”
第39章
尽管是很平常的打扮, 和光鲜亮丽半点沾不上边。不过萩原的脸色看起来很好,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憔悴了。
松田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嘴上开玩笑:“在讲你的坏话。不过你来晚了, 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这家伙就痛哭着后悔去吧。”
他叼着香烟扶了一把茶几上摇摇欲坠的模型。
香烟没点着, 但是近在咫尺的烟草味和模型熟悉的手感多少平复了刚刚的不安。
模型只差松田手里这颗螺丝就装好了。
这颗螺丝的位置比较关键,由于片山翼突如其来的打断,现在整个模型都有坍塌趋势。还好萩原及时登场, 趁着两个人说话的空隙,松田快速将整个模型组装完毕。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时机上也抓得恰到好处。
拆解或是组合什么东西,松田对这种事的熟练程度已经超越了「肌肉记忆」级别,现在甚至是手上有工作的情况更能让他集中注意力。
如果是像往常那样一心二用,原本他是不会注意到的。
片山翼一直在发问, 而萩原只是回答。
正常人聊天是有来有往的,不应该是这种机械式的一问一答。
松田阵平抬头看了一眼。
仅仅那一瞬间,在没有任何强烈光线干扰的情况下, 他看清楚了片山翼的眼睛。
她的神色很正常,注视着萩原的视线也像以往那样过分专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松田感受到了微妙的毛骨悚然。
像是无意间看到了某个秘密一样, 松田甚至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片山翼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当她转过来的时候, 那种令人胆寒的怪异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一切都是他神经过敏导致的错觉。
“没事。”松田压下这种怪异的想法,把模型和工具都收拾好。
“是吗, ”片山翼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才接着说:“在土耳其有个藏宝地,你和景从明天开始准备一下, 抓紧时间过去吧。”
松田还没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问:“明天吗?”
片山翼点了点头:“明天。”
每次片山翼丑闻缠身的时候都会选择消停一段时间,而且会把诸伏景光抓得更紧。
【心】能够消除邪名,诸伏景光的气质天生能赢得他人信赖,在对外社交时可以巧妙地打消邻里对教团的关注和奇怪联想。
最近教团(片山翼)的名声不太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派遣信徒探险、还把诸伏景光调走,简直反常到不用观察都能发现。
诸伏景光倒是能理解一点。
就像男女在「告白后交往前」的这段时间,碰面都会觉得尴尬一样。如果说片山翼是出于同样的心态才将他调离,也不是说不通。
但……
尽管诸伏景光是以最积极的心态来看待片山翼的,但现在的她,已经是可以产生这样细腻情感的程度了吗?
……
你飞快检查了一遍牌堆,真的从中发现了【有意】,而且不止一个。
你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快速整理了现状之后决定先把产生【有意】的信徒派离出去。
晚上你整理牌堆的时候,安室透又完成了一次波本——降谷零——安室透的演变,你已经没闲心看了,陆续把产生了对你【有意】的信徒名单整理出来,打算到时候跟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一起打包送走。
内忧外患也不过如此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绝大部分同性教徒是安全的,像伊达航这种已经有稳定交往对象的人同样安全。
而且所有你用得顺手的信徒中,萩也没有产生麻烦的【有意】。
这多少让你松了口气。
由于花销不断,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游戏后期你也没攒下多少钱来。如果萩原也不能用,那把探险队送到土耳其之后你很可能要再次上街讨饭了。
土耳其那个藏宝地其实探不探都无关紧要,你只是想把人送得远一点避免麻烦罢了。
本来想放松地渡过后期,现在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了。
无论是【灯】5的小孩子还是性相变个不停的安室透,你都无暇顾及。
但事与愿违,一旦你放弃主动与这两个人产生交集后,他们反而变得无处不在起来。有好几次你都发现他们在观察你。
这种感觉让你不太舒服。这两个人都有【猎人】的性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总感觉他们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但现在的你身上究竟还有什么把柄好抓呢?
你实在琢磨不透。
把探险队送出国之后,照常来了汇款和增派人手的需求。为了赚钱,你恢复了以往把空闲时间都铺满兼职的生活。
要保持这种生活节奏是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只要睡眠时间没跟上,或者身体出现问题没有及时发现,打工节奏很容易乱掉。
大部分时候你不希望引起过多注意,更习惯于默默推进自己的计划。
而现在,你不得不承认,那两名【猎人】无处不在的观察有些影响到你了。
最近是紧要关头,你不希望出纰漏。
当你再次被叫到十层的时候,你的正牌老板帕斯特纳克先生表示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想法仍然一致。但你最近的状态让我不太放心。”
你没说话,端起咖啡来抿了一口。
这件事的确是你理亏。文职工作不像其他打工,需要你的脑子和专注力,最近你的精力实在被分散了不少,在工作上也出现了几次失误。尽管发现及时,但还是被CEO注意到了。
办公桌后面的椅子略微转动,过了一会儿,你听到帕斯特纳克问:“你有什么麻烦吗?”
这句话的语气不同于刚才单纯的指责,是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不管怎么讲,帕斯特纳克都做了几年的CEO,或许你真的能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有用的建议也说不定呢?
这个念头一转,你端正坐姿,试探性地说:“一般来说,职场霸凌会有哪些表现呢?”
帕斯特纳克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带着真实的困惑:“你霸凌谁了?留下证据了吗?”
你:“……被霸凌者可能是我。”
帕斯特纳克的声音听上去更困惑了:“谁霸凌你?你的下属吗?”
“不,不是在辛特拉公司。”你说:“是在我兼职的地方。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到霸凌了。”
这个问题这两天很困扰你。
你自认在波洛咖啡厅只是勤勤恳恳地打工,最近甚至都不向柯南讲密教相关的故事了。但这两个人对你的关注度为什么不减反增呢?
你实在忙于挣钱,还为了钱替公司背了名声的黑锅,防剿局那边盯得也紧,这种情况下再腾出手来找人「处理」安室透有点难度。
波洛咖啡厅的兼职时薪还可以,你还是比较希望能继续做下去的。
你带薪向老板倾诉了自己的烦恼。帕斯特纳克像是变回了几年前那个好说话的职场新人,耐心地听你把话都讲完了。
“或许这是咖啡厅的职场文化,大城市可能都这样,”最后他很诚恳地说:“我没在咖啡厅做过,不过光听你的描述,那位按时偷先生似乎并不是坏人。”
“是「安室透」,怕死的那个先生。”
“……请回去工作吧,”被你当场纠正的帕斯特纳克先生说:“希望你在工作中也能保持这份严谨。”
你:“好的。”
就知道跟这个第一天进大城市工作就成了辛特拉CEO的天选之子讨论不出什么东西来。
公司中午会有两个小时午休的时间,虽然基本没人把两个小时休满,但还是有一些人会吃饭的。
“前辈,要一起去餐厅吗?我带了披萨想请您尝尝。”
你婉拒了后辈的邀请。一方面是你要去打工,另一方面是为了省钱。最近你在实验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最低限度的食物摄入量,一天只在家里吃两餐,然后就是依靠一些咖啡厅前辈们的好心投喂。
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你也不希望波洛咖啡厅的兼职泡汤。
收拾东西前往咖啡厅的路上,你忍不住想,如果安室透不是精神分裂,没有【刃】也没有【猎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心】2,那该有多好。
……
片山翼是个味痴。
在发现了这件事后,无论是安室透还是榎本梓,都不由自主地更加关照她了。
人本身就是视觉动物,除了外貌优势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片山翼的身世,稍加了解的人都会叹口气说她可怜。
为完成姐姐的遗愿孤身远赴他乡,靠打多份工艰难维系生活,有时候会饿着肚子来上班,然后又是个味痴。
起初,安室透对片山翼的关注还是因为柯南。
安室透知道江户川柯南绝不是个普通小学生那么简单,会让柯南如此在意的人肯定也大有来头。
但随着对片山翼了解的加深,安室透的这个想法就开始动摇起来。
因为她好像真的有点惨。
日子得过成什么样才能让吃东西这么不挑的人都吃不饱啊?
安室透自己也在打多份工,但每份工作他都实实在在拿了薪水。就连他卧底的黑衣组织,只要理由合理,组织在报销经费上一般也不怎么卡人。
安室透不光能吃饱,还吃得很好,讲究美味和营养搭配。
相比之下,片山翼显得有些过分可怜了,越看越觉得她毫无血色的皮肤像是饿出来的。
起初的怀疑暂时被同情心压倒了。
除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让她吃饱之外,安室透还尝试帮助她恢复正常的味觉。
书上说了很多种会导致味觉退化的原因,但鉴于片山翼身体健康,没有疾病和后遗症,身体器官和神经也没遭受过创伤。
一条条排除下来,导致她对食物味道不敏感的原因很可能是……没怎么吃过好的,所以才会分辨不出来食物的味道。在她那里只有「能吃」、「好吃」和「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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