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是啊。”
给出了肯定回答后,片山翼没有再说话。
萩原研二悄悄地用余光去看,只看到她被路旁灯光勾勒出的侧脸,从萩原的位置只能看到她背光的一面。
灰色瞳孔黯淡着也很好看,像锁在盒子里的玻璃珠。
这个念头刚从萩原心里冒出来,片山翼忽然微微偏过脸来看他,问:
“萩,你会梦游吗?”
片山翼的左眼有一半仍沐浴在街灯光芒下,浅色虹膜被映照得光辉灿烂,令她略显冷淡的神情也有种美丽的矛盾感。
如果她做出更多的表情,一定也都很好看吧?
“……没有哦,为什么这么问研二呢?”
“没什么。”
在萩原略带遗憾的注视下,她很快移开了视线,却又挑起了更有趣的话题:
“萩会对我产生爱慕之情吗?”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青年略显愉悦地弯了弯绛紫色的眼睛,半真半假地说:“我在慢慢喜欢上翼酱哦?”
“……拜托请不要那样做,”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你真的、没有碰那罐蠕虫,对吧,萩?”
萩原笑着点了点头:“到底怎么了翼酱,这件事已经问过研二好几次了。”
“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饶是萩原研二善于把握人心,洞察力敏锐,有时候仍然搞不清片山翼在想什么,需要连蒙带猜。
「萩原」对于这个过程乐在其中,但也有人对此感到疲倦。
上午九点,辛特拉公司十层。
面对工作时间刚开始就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人。CEO帕斯特纳克先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最近你到我这里的次数太多了吗?”
面对主人并不欢迎的态度,片山翼没有丝毫反应:“我有件事想请教您,帕斯特纳克先生。”
帕斯特纳克:……
她有时候真的很好懂,比如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用敬语这点。
“请讲。”
“是这样的,”片山翼一改此前的态度,很明显地在斟酌着语言:“我,我有一个朋友,她自己有一个扁平式管理的小公司、或者说组织。”
帕斯特纳克:……
她还在外面开公司?
别的暂且不说,她不是在外面有好几份兼职吗,哪里来的精力开公司?
皮包公司?挪用公款?以公济私?
帕斯特纳克脑海中瞬间闪现了数百种以高管职位偷盗公款的方式。
虽然她再怎么偷辛特拉也不会倒,但她究竟是需要多少钱?辛特拉给她开的薪水已经足够高,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黄,赌,毒,她沾上哪一个了?
帕斯特纳克头脑风暴的同时,极力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我在听,请继续。”
几年的CEO生涯对他还是有所锻炼的,起码从帕斯特纳克的表情声音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和刚从乡下来的那时候比,他也算进步了吧。
“前段时间我的朋友发现,她公司内很多异性员工对她萌生了男女间的爱慕之情。但我的朋友没有任何开展职场恋情的意愿,并且她认为自己在之前的管理行为中也没有采取任何含有不正当暗示的行动。”
“公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正在收尾,她不想失去任何一名员工。”片山翼很诚恳地问:“请问是她的管理方式或结构有问题吗?她的性格比较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帕斯特纳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咳,那个,请问对你、你的朋友产生爱慕之情的员工数量,能够确定吗?”
片山翼小姐可能是在心里数了一下,如实回答:“大约在4~6人之间波动。”
帕斯特纳克:“……”
好吧,他果然还是那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道城里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第41章
“会不会是管理模式出了问题。”
尽管做了CEO、供养了女巫, 帕斯特纳克仍然保有一部分乐于助人的本性,还是选择耐心为自己的员工解决问题:
“你朋友的公司主营什么业务,平时工作氛围如何?”
片山翼思考了一下, 回答:“公司任务比较多,工作的时候日程上是会紧张一点。但是提供食宿, 假期也比较多,氛围应该算是不错。”
帕斯特纳克:……
回避了业务问题,看来大概率也是非法的。
在这一瞬间, 那个「要不还是把她开了吧」的念头疯狂蠢蠢欲动起来。
帕斯特纳克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惹上更多麻烦。
如果没有了片山翼,无论推哪一个员工出去都没有片山翼的能力——始终让人非常怀疑却又抓不住把柄的能力,三年来她一直牢牢地占据警方头号怀疑对象的位置。
起码现在,辛特拉公司不能失去她。
“问题可能是出在管理结构上。”
进一步了解了公司信息后, 帕斯特纳克倒真有了点头绪:“如果你、你那位朋友对公司的掌控力很强,日常工作时间又往往是高压,那么很容易形成一种近似统治的氛围。”
片山翼点头, 虚心请教:“这会有什么影响吗?”
“你听过患者容易对医生产生好感的说法吗?也许这和你朋友的情况类似。当人处于他人「统治」之下的时候,会潜意识想要赢得那位「统治者」的好感。”
帕斯特纳克分析:“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双方互为异性、年龄合适, 「被统治」一方就很容易对「统治者」产生近似爱慕的情绪。或许可以通过解除高压环境来解决这个问题。”
片山翼问:“我朋友的行业要求管理者必须有绝对控制权, 否则容易发生安全事故、……没有其他办法吗?”
“解雇的话——”
“做不到。”片山翼这次回答得很快:“那些员工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人才, 而且项目正在收尾的重要阶段、……”
帕斯特纳克皱起眉头要说什么, 办公室内的另一扇门突然从内侧响起了敲门声。
“……布莱恩,可以陪我玩了吗?”
是小女孩的声音, 音量不大, 怯生生的。
帕斯特纳克从办公椅上起身。
“情感关系很难处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难控制了, 想要他们继续像原来那样工作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那位朋友没有这方面意愿的话,我只能建议你尽快把项目收尾,重新招聘员工。”
他在烟灰缸里按灭了香烟,对着落地窗整了整领带。这是个谈话结束的信号。
于是片山翼同样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谢您,我会转告她的。”
帕斯特纳克:……
真的,别装了,都知道是你了,就非得演到最后一刻吗?
要不把她开了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寻求您的帮助。”电梯门前,片山翼转头叫住了CEO先生:“关于之后几个月我的考勤问题……”
……
波洛咖啡厅。
“之后呢?”吉田步美好奇地问:“女祭司帮助英雄杀掉了神,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你坐在收银处前,尽管右手打着石膏,但你在膝盖上还是放着摊开的本子,用左手毫不间断地书写着。
听到小孩子的问话,你住笔端详着已经写下的字迹,比起回应更像是喃喃自语:“说的也是,之后发生什么了呢……”
全神贯注的孩子很容易听出你的心不在焉。
他们迫切地从吧台前的座位上跳下来,跑到收银处央求你:“翼姐姐,再给我们讲一点吧。女祭司和英雄后来怎么样了?他们在一起了吗?”
“甜心,这可不是爱情故事。”
听到这里,你不禁哑然失笑,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本上转到小女孩可爱的面庞上。
和其他几个孩子一样,吉田步美是江户川柯南的同学,也是少年侦探团的一员。
相较于柯南的天赋异禀,其他几人都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不过他们对于知识和未知的探求心是非常值得称赞的,你不介意多讲一点。
“好吧,那我们再讲一会儿故事。”你做出无奈妥协的样子,微微倾身以便他们听得更清楚:
“女祭司熄灭了英雄的眼,并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以使英雄免受旧神魔法的影响。当旧神被杀后,她通过旧神的鲜血飞升。”
步美小小地惊叫了一声,仍然追问:“那英雄也成为了神,可以和女祭司在一起了吗?”
到这个地步,天真得甚至有些可爱了。
“我不知道。”你说:“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位女祭司名叫「蚁母」,后来她被称为两河的女儿。有人见到她在埃兰现身,或许她曾是波斯帝国的居民。而史诗里这样称颂她——”
你微笑着注视那些满是好奇的眼睛,轻声念诵:
“拥有七项头衔的女神从七蟠的血沫中升起:她是披坚执锐的女王,是蛇的女儿,是钥匙,是治疗者,是杀人者,是神谕祭司,但她的第七头衔隐而不宣。*”
对只有一年级的小学生来说,这段从希腊语翻译过来的英雄史诗复杂难懂。
但你在记诵时是按照吟游诗人吟唱的韵律,即使无法文本的含义,旋律依然可以引人入胜。
你的念诵结束后,一时间没人说话。
对孩子们呆呆的注视,你报以温和的微笑,目光扫到旁边时,发现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位听众。
“梓前辈?”
“抱歉,因为好像很有意思,我就也凑过来听了一下,”榎本梓不好意思地对你笑了笑。
虽然是新年假期,会特意早起到咖啡厅来的客人还是少数。在做完营业准备到中午的这段时间,店里都是比较闲的。
你回头看了眼,果然安室透也在后面的料理台前擦杯子。
他站得离你很近,估计刚才的密教小故事也都听见了。他对你微微笑了下,没什么别的反应。
所以他的【猎人】性相是和【刃】相绑定的?在【心】相的安室透状态下不会触发?
“没关系的,”你微笑着回答,榎本梓的性相也是【凡人】,你对她没什么忌惮:“能让梓前辈觉得有趣,我就很开心了。”
她愣愣地看了你几秒,然后突然捂住了脸:“小翼真是的,说这种话太犯规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其中那个叫光彦的小男孩举起了手:“但是翼姐姐,「埃兰」是什么?听起来像动画里的地方欸。”
是以知道波斯帝国为前提来问的吗?对7岁的孩子来说这知识储备可真够了不起的。
你刚要开口说话,有人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不是的光彦,我想翼姐姐说的「埃兰」,大概指的是公元前覆灭的埃兰古国吧。埃兰最初是在底格里斯河的东岸建国的,「两河的女儿」里的「两河」,指的就是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啦。”
“柯南……”
光彦呆呆地看着给出回答的人,吉田步美帮他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
“好厉害,柯南连历史都这么了解吗?”
“……、”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小男孩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摸着脑袋露出天真的笑容:“是翼姐姐之前的书上写过,我看过很多次就记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这么好学,多好的孩子啊。
说你心里没半点触动是不可能的,你有些感动地看着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小男孩。
漫宿的生灵也有等级之分,位于最顶点的就是至高神司辰。
成为司辰的过程实际上更像抢椅子游戏。司辰的名额是有限的,如今三十位司辰已满。想要再上位只能像蚁母那样等待机会,旧神腾出位置来再自己爬上去。
司辰的力量深不可测,如今想这些事为时尚早,但你从江户川柯南身上看到了不可限量的天赋。
如果……
“欸?柯南你能看懂小翼的书吗?”
榎本梓充满讶异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思绪,让你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膝上的本子。
这是你打算卖给组织的假书,为了增加破译难度,特地用渊深曼达安语写的,他不可能看得懂。而这是你第一次带书到咖啡厅里来。
“……我之前有带过儿童读本来,”你面不改色地撒谎:“那上面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下次带来好了。”
熬夜给你们编一本好了。
里面就写司辰「白日铸炉」想改变自己爱人——另一位司辰——的性别,结果一不小心把爱人分裂成了三个;
再写掌管准则【杯】的司辰「赤杯」引领双某(化名)晋升为司辰,但之后赤杯又嫉妒双某的力量。为了制衡双某,赤杯引诱来轰某(化名)。
轰某曾深爱着赤杯,不过在得知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抵御双某、并且被赤杯亲手献祭后,轰某「于风暴的鼓点中重生为司辰,但没有了与赤杯之间的爱」。
别人不说,这故事吉田步美绝对看得如痴如醉。
“真的吗?谢谢翼姐姐!”
小姑娘果然很高兴。
像是被孩子们的喜悦感染,榎本梓脸上也流露出笑容,但她还有疑惑:
“小翼,你现在手里这本又是关于什么的书呢?这种语言我也看不懂欸。”
“是拉丁文,”为免麻烦,你说了个不是那么罕见的语种,对于内容则如实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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