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女士笑笑:“真说出去才会被当成笑话。”
宗教神秘力量杀人这种事,放在阴暗无光的地洞里说是一种说服力,白天在警方盘问中说出来就给人另一种观感了。
“可是、”远山和叶哑口无言,服部趁这时候也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松田阵平把他们的互动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不能想这个,还不知道回去以后旅馆里是什么样子。
松田知道自己跳出来帮服部的行为莽撞了,但他很难眼睁睁看着琴酒在自己面前杀人。
琴酒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松田刚掉下去的时候就试着发短信给片山,因为地底没信号发不出去。刚才出来后倒是在口袋里盲打了几条发送成功了,但只有一之濑回了一条,片山翼始终没回复。
旅馆已经近在咫尺了,周围显得非常安静。
看来是他们失踪的事情还没有被人发现?还是说,出了别的事情?
松田阵平略微加快了步伐。
很快的,他在旅馆外围看见了片山翼。
片山翼站的位置不远不近,看上去既像准备出门也像打算回去。她就站在几丛灌木旁边,目光放空似的盯着远方,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松田阵平三两步越过前面的人,第一个站到了片山翼的面前,压低声音问:
“你在做什么?”
片山翼的目光从远处毫无过渡地直接停到他身上,先问了声晚上好,然后才说:“有人说你们死了,所以我出来找一下。”
她说着边朝松田身后看了一眼:“你知道一之濑在哪里吗?”
后面那三个人同样看到了她。远山和叶很高兴地举起手来和她打招呼,加快速度超他们这边来。
片山翼的动作略一停顿,也微笑着对她招手示意,同时嘴上对松田阵平说:“警察正在找那个人。”
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新城优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说发现了新的线索,想和她求证一些事情。”
赶在服部三个人跟上来前,片山翼两句话把事情概括完了。后赶来的远山和叶凑过来,小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
松田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但远山和叶看起来对片山翼比较信任,甚至在她和琴酒表面上属于同一个团体的时候,也愿意把事情讲给她听。
松田没听到内容,但能猜出来是关于琴酒的。片山翼的表情始终平静,在耳语过后,她点点头,说:“好,回去我陪你找大和警官说一下吧。”
这种大义灭亲果断割席的姿态显然为她赢得了更多信任,远山和叶眼睛湿漉漉地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点。
服部平次脸黑得都快在夜里看不见了。片山翼一视同仁,对他和新城优花都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打过招呼了。
松田本来还想跟她说一声一之濑出去了,但他发现片山翼根本就是随口一问、随便一找,完全不在意任何人去了什么地方。她连警方在找的新城也不在乎,说完就打算这么跟着远山和叶回去,对新城跟不跟上来无所谓。
而按新城之前的说法,把人送回旅馆她就会离开,继续「到处转转」。
这个节点上是绝不能让新城离开的。
松田刚想开口把人留下的时候,没想到新城本人突然上前一步,一下子站到了片山翼的旁边,微笑着主动伸手:
“你就是片山小姐吧?幸会。”
她的问候稍显突兀,但语气是礼貌的,加上这是来自长辈的主动问候。经过片刻的对视,与人为善的片山翼还是和新城优花握了手:
“您好,新城女士。”
在松田的设想中,这两人的会面应该是拉长式的慢镜头,通过交握的双手、眼神交汇的特写来暗示彼此之间的暗流涌动。
然而实际上,她们只是草草握了下就立刻放开了,连主动打招的新城优花都没有直视对方,片山翼的目光更是虚晃一下,看没看清新城长什么样都不好说。
“那么、告辞。”
新城热情的巅峰似乎就是主动出声问候的那一刻,此后飞快消退,简短道别后,她像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样,马上转身要走。
“……!”
有人抓住了新城的手臂。
松田阵平吃惊地看着片山翼。后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急切,就像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一样,她抓着新城的手很用力,眼睛也睁大了。
片山翼是个很聪明的人。和那些性格冷傲或者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类型不同,她总是表情寡淡,是因为几乎所有事情她都明白。
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客气地笑,很少露出疑惑、懊恼之类的表情。更别说此刻近似于惊惧的表现了。
“……还有其他事情?”
新城慢慢地转过身来问。
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这个姿势下远山和叶的手电筒持续性地在给她打底光,是那种恐怖片鬼怪出现时常用的打光手法。
新城外套上别着的黄铜胸针在反光下亮得刺眼,她的笑容也不再像常人那样随和亲切,就像脸上戴了副面具似的僵硬。
“……”
片山翼不答问话,眼睛死死盯着新城。
服部平次早就堵在新城离开的必经之路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对峙中的两人,耳边却在这时听到一阵急促响着的鼓声。
叉铃与定音鼓的声音若隐若现,微弱却没有一刻停歇。四周恰好在这时原因不明地起风,不属于冬天的寒意迅疾而过,转瞬间又归为平静。
服部平次强烈地感觉到,就在那阵风吹过的片刻中,有什么东西存在,然后有迅速消失了。
然而没等他细想,那阵古怪的气氛就被其他人打破了。
又有几个人从旅馆里出来,前头跑的最快的那个小不点到他们跟前后,先是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新城优花身上,作出眼睛一亮的样子:
“新城阿姨,终于找到您了!毛利叔叔他们说有事情想和您说!”
小孩子说着天真无邪的话,眼睛在片山翼拉着新城的手上一闪而过。片山翼像是感知到什么,很快松开了手。
“我刚才正想和您说这件事。”
片山翼这么对新城说。
明眼人都能知道她在撒谎,但这的确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包括新城优花在内,所有人跟着紧追出来的毛利兰一起回了旅馆。
相比松田他们离开的时候,情况几乎没什么改变。因为有警方在维持秩序,店里的住客没一个人离开。谈事情的房间在一楼,片山翼提出想先回房间一趟。
“事情跟我没有太大关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之后再来叫我。”
警方要找的是新城优花,这样做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江户川柯南却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小声在片山翼耳边说了句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件临时充作会议室的房间并不大,毛利小五郎、大和敢助他们和这起案件的承办警方都在里面。
他们等了可能有段时间,烟灰缸里有抽完的烟蒂,虽然房间在冬天也开着窗户,但一进去还是能嗅到强烈的烟味。
松田下意识回头看片山翼。
片山翼排斥一切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尤其吸二手烟。
但警察这个群体,因为工作压力、不少人会选烟草来排遣,一些上了年纪的刑警几乎都是老烟枪。
这个概率也表现在了片山翼的教会里:松田自己会抽,他的前辈后辈同期里、不吸烟的少之又少,连一之濑都会在翻书想破头的时候来一根。
片山翼没强制任何一个人戒烟。她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该怎么尊重她这个保持身体健康的习惯。松田阵平甚至形成了闻到烟味就到处找片山翼在不在场的条件反射。
只不过这一次,她停顿了一下就走进了房间。服部平次最后一个进来,进门就拉上门把房间反锁了。
他动静有点大,旁边的远山和叶被吓了一跳,小声埋怨:“干嘛突然锁门啊?”
“当然是预防有些人跑出去咯。”服部平次很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打量房间所有人的目光却很锐利:“因为有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新城优花跟案子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但他至少能确定一点——
“新城女士,你其实并没有入住这家旅馆吧?”服部平次看向房间中央的「新城优花」:“或者,我该叫你其他的名字?”
传言出现后,这家旅馆就逐步更新了很多设施,其中包括升级智能门锁,备用钥匙也更替为了房卡。
不光是死者的房间,连新城优花入住的房间也是如此。但当远山和叶将钥匙弄丢了之后,她却安慰远山可以去找老板要备用钥匙。
“正常来说,在听到那种金属钥匙的声音后,住户都不会和房间的房卡联系起来吧?还是说你有其他理由呢?”
服部平次问「新城优花」,后者略有惊讶,却远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反问:“是因为这件事吗?我们之间说不定存在些误会。”
“不、当然不只有这件事。”
在服部开口说话前,毛利小五郎的声音插了进来。
当看到毛利小五郎不知何时坐在椅子上,双腿岔开,低头摆出一副沉思者的姿态时,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为之一振。
那名当地警探直接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吗!”
松田阵平也是头一次见,也好奇地转过去看。看了几眼位置,总觉得毛利小五郎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有点怪。
不过这点异常很快被接下来的话冲击得一干二净。
“当然还有其他证据,”毛利小五郎深沉地说:“石井先生,你简直是破绽百出啊。”
此言一出,房间有片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换成其他人这么说,一定会被认成疯话。
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在毛利小五郎开口前,很多人就已经相信他说出的会是事实,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表现出震惊之色。
寒冷的夜风在空气中无声流动。
“您、您是说、……?”
短暂的寂静后,那名当地警探直接站了起来,不可置信指着「新城优花」:“可石井明明是个男人啊?!”
毛利小五郎说:“最初我也很难相信。但如果石井先生真的扮演男性的话,或许我要用更多时间才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在面对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结果时,常人会下意识地否决、去思考其他可能性。但也有少部分人,由于结果已经是推导出来的,他们就算不愿意相信,也会多角度去验证来试图推翻结论。
也因此,毛利小五郎拿出来的证据说服力极强。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的论证,中间甚至对作案手法也进行了破解。
死者遇害的位置成了关键。
这次尸体没有出现在房间中央,而是背靠着门板死去的。尽管紧锁着的门让房间成为了密室,但如此之近的距离可操作性比之前面的案件,能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密室是被制造出来的。而在房间成为密室之前,死者就已经背中三枪、失去生命了。
毛利小五郎侦破了昨晚发生的案件。
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无论放在什么情况下,这种侦破效率都是出类拔萃的。
然而,只有那一起而已。
能推断出身为人类的凶手、究竟是如何犯案的事件,只有昨天发生的那一起而已。
石井当众蜕下了「新城优花」的表皮。他承认了此前的所有谋杀都是他一人所为,也承认了新城优花在几周前早已经被他杀死了。
没有幸存者,石井将他过往的同窗一个不剩地屠戮殆尽了。
但他怎么也不肯说出动机和作案手法。
“给我定罪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吧?那么剩下的就不再重要了。”石井说,对一个罪行刚暴露的杀人凶手而言,他脸上的笑容坦然过头了:“我和他们,的确曾是互相信任的爱人、好友。但我们是因为志同道合才亲密无间的,唯独这件最重要的事、没有一个人意识到。”
有人问:“所以你因为怨恨,就杀了他们所有人吗?”
“怎么会。”石井失笑,他的真身是个十分英俊的美男子。那张脸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露出的笑容也让人克制不住感到亲切,甚至会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那种仅凭神态言辞就能取信于人的亲和力,简直像恐怖.袭击。
石井和他的同窗并没有互相厌恨。石井很确信,只要他表达出自己还想「继续从事过去的事业」,那些曾弃他而去的人们就会再次聚集回他的身边。
“但这样远远不够,只凭这种程度的弥补是找不回过去的道路的。”石井说,“所以我做了正常情况下我怎么也不会选择的事情,杀掉了我的爱人、同窗,忠诚的朋友和永不背叛的信徒。”
当他说到「信徒」时,松田阵平的视线隐蔽地看向片山翼。
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角落,那里是「新城优花」。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套上那枚亮闪闪的黄铜胸针,没分给松田半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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