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隐约想到一种可能,但还是谨慎地问:“您有什么建议?”
「胜利的概率现在有多少?」
你沉默不语。
你的胜率现在有点受你导师性格的影响。
他现在还像以前一样沉不住气吗?
如果长生者不进攻,处于醒时世界的人很难主动发起攻击。尽管你现在迫切地想将你的导师送回虚界,但他不在你面前现身也没办法。
这位【冬】相长生者似乎读懂了这片刻的沉默,在没得到你答案的情况下,文字再次从彩色图鉴的封面上浮现出来:
「其实我有个提议。」
他建议的内容和你猜想的差不多,认为你可以选择其他道路攀升试试,比如说【冬】。
你对他的提议表示感激,然后婉拒了。
虽然你对该选择哪条道路产生了犹豫,但你仍然渴望抵达终点。以【灯】相穿过三尖之门只差咫尺之遥,你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更重要的一点是,以前你以为这位【冬】相长生者是前任教主的熟人,但在你和导师决裂之后,他仍然在继续为你提供帮助。
你过往的记忆在逐渐复苏,其中也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在被这个世界的警探「推理」了一番后,你对各方面都重新警惕了起来。
你暂时婉拒了这位长生者的提议,给那三位准备好的【囚犯】继续喂了安眠药。你带着为数不多的东西、小心避开了街道监控摄像头,后半夜重新换了一栋没有人住的房子,等待下一个【野心勃发的时节】到来。
第76章
新的落脚点和那栋一户建的距离不算太远, 但同样偏僻无人。
去年这里陆续发生过多起凶杀案,后来就有些奇怪的谣言传出来,住户变得越来越少、直到荒无人烟——这些也就是近几个月的变化。
在人类社会中, 哪怕一天的时间也能改变很多事。
町内会的成员谈论这些时,你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听着。
他们是来做什么上门调查之类的工作, 没敲开几扇门,到你这里时只象征性按了按门铃就放弃了。
你听了一会儿他们的闲谈,等他们离开后, 你把剩下的书读完,默了几遍飞升所需的密传烧掉。然后去楼上为被监禁者更换营养液包,视情况注射镇定剂或冲服安眠药物。
为了在有效控制的前提下维持他们的生命,你采用的是静脉营养注射。
他们嘴上都贴了胶带,不能说话。
不这么做的话, 那个被绑架来的倒霉雇工会昼夜不停地骂人,这让你联想到克利夫顿,还容易招来关注。
剩下的两人则都是从【信徒】转化来的。他们倒不会骂你, 对你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不一样,但你都不想听。
后来贴上胶带后, 偶尔接触到他们的视线也让你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你把他们的眼睛也蒙上了。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 基本上白天就结束了。晚上你会找个确保照不到任何光线的地方, 谨慎地睡上一会儿。
偶尔你还是会穿过【纯白之门】去见特蕾莎的本体——你召唤出的只是她在现实世界的投影。
有时候她会问你跟【特蕾莎】相处得如何, 但更多时候她在谈论不需要回应的历史与知识。
你整天地沉默,有时候几乎会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在另一种不需要开口的社交活动上, 你觉得自己比以往活跃了。
这一套房子里配备了电脑, 型号好像还没那么旧,插上电源能自动打开。
你没什么事需要上网, 但那位【冬】相长生者总有些东西希望你看到。
自从有次他误把某个游戏联机邀请发到你默写密传的纸上后,这位长生者就再也不装了。
他在其他媒介上显得沉默寡言,但场景一旦切换成网上聊天……你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其中大部分用语你都听不懂,只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消息,说【午港】通网了。
【午港】是长生者的聚集地。那里的长生者既不愿继续向上攀升,也不想被打回凡籍,就被流放到午港。
那是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上次你去那里偷东西的时候,他们的娱乐还是看【刃】相和【铸】相长生者打架……
你不由感叹日新月异,并理解了为什么这位长生者名下的房子里几乎都存在不同型号的计算机。
可能是关怀,也可能是掩饰尴尬。这位【冬】长生者会转发给你一些外部邮件。有日本公安的 ,ICPO的,甚至还有敌对组织发往你假地址的邮件。
那位路已经走歪的老先生在信中诚恳地邀请你,加入他的组织、共图大业。
老先生在信中表示,虽然他的组织暂时遇到了一点困境,损失颇大。但只要你愿意加入进去、和他精诚合作,什么都不是问题,末尾再加上一点「能否帮助他重返青春」的问询和对你的美好祝愿。
你根本没有对他施展【铸炉的赦罪】仪式,他拖着一副行将就木的身体还能有如此雄心壮志,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种人一般在飞升之途上不会有什么大建树。
他们往往走不了多远就会迎来【夜幕落下】或是【野心之潮】——两个都是放弃飞升、获取俗世职业成功的小胜结局。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无形之术产生了误解,认为只要掌控这种力量就能举世无敌。
然而实际上,每个世纪中研究无形之术的学徒数量不算多,但也绝称不上少。不然那些足以堵满屋子的密传书籍都是谁写出来的呢?
只是他们往往不关心世事,低调异常。每个人都担心被防剿局找上门来,所以大家都只安静地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不会大张旗鼓。
这种建议根本没法接受。
藏着掖着、确保所有当事人都不会告密地使用无形之术是一回事;一旦大张旗鼓地用,后果就是被防剿局抓进去。
剩下那些提到过你的邮件,你倒是都一一看过了。
搜查本部连同其他国家情报机构讨论的东西都大差不差,还是围绕着如何剿灭敌对组织进行的,其中互相攻讦猜疑的内容占了约半数。
近期日本公安被质疑别有用心,因为他们对敌人的打击再不像刚开始那样精准有力了,甚至还出现了几次误判。
其实这才该是正常的速度。原来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头全仗着你在偷看敌方BOSS的脑子。
而之所以内部磨合会这么快出现问题,除了他们本身就没什么信任合作的基础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一开始选择的切入角度。
最初你是从揪出内部与敌方勾结的政商官员入手的,这不仅为你提供了后期良好的操作环境,也大大伤害了这些官方机构彼此间的信任。
他们现在的进展速度跟最开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照这样下去,敌方组织剩下的内容再用上七八年的时间收尾也不是不可能。
双方都很好地起了牵制作用。
至于防剿局,这位长生者只透露过一两封。你只是作为一名不起眼的配角被提到,主人公则是近期在欧洲活跃另一名【刃】。
这名【刃】似乎是某个神秘组织首领的儿子,偷了组织的财产,正流亡欧洲。
【刃】的本质是争斗,所到之处几乎必生事端,欧洲近期又接连发生好几起公投,政治事件不断。防剿局的主战场就在欧罗巴,不可能不投入关注。
当你从事件中心抽身而去,才发现时局原来是如此动荡不安。但这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你。
发现事态跟自己预想完全不同、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对吧?
你过了几天这样有规律的日子,在这里迎接的第一个时节不是【野心勃发】,而是【浓情蜜意】。
【浓情蜜意的时节:爱上和关心他人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比毁灭和杀戮要难很多*。然而我们心甘情愿。】
如有与你成为爱人的信徒,你们会在这个时节共同前往某些地方,去细细赏阅你们的情投意合。或许是月光下的小巷,也可能是人影幢幢的拍卖行。
这个时节结束于某个黄昏,你坐在客厅朝向院子的台阶上,正对着橘红夕阳落下,余晖刺进你的瞳孔。于是你隐约看到文字浮现于眼前。
【独处:有些日子就是比平日更好。有时候,天空不再像张肮脏的被单。有时候,河里的流水更加清澈。*】
【你获得「安逸」*1】
你没觉得今天有多好,也不想要这张【安逸】。现在对你来说,可能是【恐惧】更有用处一点。
你读完了手头的最后一本图鉴,确认了下一个到来的时节就是【野心勃勃】后,趁着还没到必须开灯的时间,你最后一次到楼上。
“明天我会用掉你,有什么话要留下吗?或者说,还有什么想做的事?”你问,同时小心地把嘴上那张贴了好几天的胶布弄下来。
“……、翼、”
他的声音很虚弱,听上去气若游丝,努力吐出一个音节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想了想,下楼去给他接了一杯水。喝掉之后,他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他请你把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摘掉,你照做了。
为了避免前任教主找到你现在的位置,晚上你几乎从不开灯。所以就算现在摘掉眼罩也没关系,他不会因为强光而刺伤眼睛。
布条下面露出的眼睛是湿润的,被月光反射出了一个小亮点,于是你稍稍偏头闪躲了一下,那个小亮点就流到地板上不见了。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了,抽了几张纸给他擦眼泪:“是哪里疼吗?不然我多给你打几针镇定剂,今晚你去床上睡,好吗?这里的床我都没用过,你可以选一张自己喜欢的。”
他没回应这个问题,用难过的表情看你,对你说:“别杀那个人……杀了我可以,不要动那个人、……”
“雇工吗?”你问:“可是我付了钱的。”
绑架信徒不要钱,就是比较伤感情。但将【雇工】转化为【囚犯】,你得实打实地付钱给他们,让他们产生一个指向你的【追随者】性相后,才能动手把人关进橱柜、产生【囚犯】。
上辈子这个价格是1块钱,那时候你每月工资差不多也这么多。
这个世界的雇工价格还涨了好几次。进入21世纪后,日本人口老龄化问题严重,服务业涨价是很正常的——这是那个雇工跟你说的,他狠宰了你一笔。
你没还价,照数付了钱,然后把他绑进了橱柜。
那笔钱你也不打算拿回来,这些天一直放在那位雇工先生身上,当作丧葬费吧。
如果是另一位【刃】,应该很能理解你现在的想法。
毕竟当时是你们一起去绑架的那位雇工,后来你又用药物把那个你所剩不多的【刃】一起打包关进了橱柜。
而之所以选第三位信徒先下手,因为他看起来很伤心。
尽管死亡不是缓解痛苦的最好办法,但也是一个办法。
“我还答应过你,要满足你一个愿望,”你问他:“现在想好了吗?”
“别杀那个人……、!”
你不知道他是没听见你的话,还是他的愿望就是这个,总之他没完没了地强调,希望你不要对雇工下手。
你耐心地跟他解释,告诉他你所需的人数的既定的,现在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但、他是活着的人……”你曾经的信徒说:“别这样,翼。如果杀了他,这就完全是犯罪了……就真的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了、!”
可是这条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就是。
换作原来,这句话你会脱口而出。但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只是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敷衍了过去:“没关系,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
他用一种很绝望的目光看着你,然后在双手双脚都受束缚的情况下,试图出其不意地袭击你。
他当然没有成功。
连日只靠静脉营养注射维持生命,加上长期反绑、血液不流通,你很轻易地就躲过去了。
这种发展也在你的预料中,然而实际发生之后却让你感觉到了焦躁。
你最终还是给他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给他解开绳子,放到了某间卧房的床上。
【浓情蜜意的时节】结束,【野心勃发的时节】紧随其后。
【野心勃发的时节:即林地之风逆转方向的时节:食欲伴同凡人一并高升*。】
这一时节的到来在夜晚。
那位【冬】相长生者倒是没有再劝你思考一下性相的事情,他反常地消失了一整天,以至于晚上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你有一瞬间误以为他真的到醒时世界来劝你转性相了。
不过冷静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你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决定假装没人在。
房间里都没有开灯,装作没人也勉强能说得过去。再说这本来就是空房子。
你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门外的人像笃定了有人一样,门铃按完之后又敲门,敲完门又回去按门铃。
你:“…… ”
不夸张地讲,一瞬间有些糟糕的回忆浮上了你的心头。比如某位【铸】相是怎么被防剿局在众目睽睽下带走的。
但你的【邪名】数量应该还在安全范围内,上次检查的时候还连一张【不确凿证据】都没有。门外站着的应该不会是道格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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