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可不只是害了姑娘一个人,基本上都是全家遭殃,凭着这一项,已经死刑起步了。
他们干了这么多桩,这么多件,只是因为他们在上头有人,没有人管罢了。
几个姑娘的讲述已经让台上台下群情激愤,尤其是这些在台下的平民们,一听到这些姑娘原本都是跟他们一样的家庭背景,如今却苦成这样,难成这样,不得不共情。
于是章慈就看到从台下扔上去一个又一个的小石头,鸡蛋是不可能拿来扔人的,人家自己都吃不到鸡蛋,怎么可能用来当武器,石头才是最方便最好的武器。
于队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阻止,她冷眼看着几个妓院老板被砸得嗷嗷叫唤,过了两分钟才开口说道:“肃静!冷静!公审大会第1项已结束,证人及受害人的指控证据确凿,现在我们开始第2项,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
于是大家都看到,刚才那些姑娘让到一边,有更多的姑娘从侧面上来了,甚至因为人太多,很大一部分依然只能站在台下。
领头的姑娘没有戴口罩,她脸色有些发黄,看着身体极为不好,但她还是领头上来了,
“拜见陛下、于队长,民女碧月,民女状告繁花院掌柜葛六故意杀人,草菅人命!”
她死死盯着人群里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白面书生:“半月前,叛军入城,彼时叛军言说要各大妓院交上100两银子,作为买命钱,葛六不愿交钱,便将民女的亲姐姐素月以及春花和秋月三位姑娘送了出去……”
这说的就是那十几具尸体中的其中三具了,她说得咬牙切齿:“三位姑娘死在外头,民女和其他姐妹们想要将尸骨收敛,竟招致一顿毒打,说是姐姐她们晦气,要暴晒尸首七日!”
碧月咚地一下跪在地上:“求陛下做主!”竟泣不成声,再无法说些什么了。
章慈坐在椅子上,其实心情非常复杂,她从刚才开始就很想吐。
姑娘们现在还在一个接着一个地说,实际上那十几句字体和以往妓院老板们害死的姑娘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除了像这样送出去给人凌虐的以外,有的姑娘怀孕了被打流产,有的不愿接客被吊在房梁上……最终都死了。
她们也无法为自己控告,无法为自己申冤讨公道,现在说出这些事情的是她们的姐妹。
除了妓院的老板以外那些日常管理姑娘们的龟公老鸨恶仆,哪一个没有做过这种事吗?可是在那方方正正的院子里,姑娘们的惨叫声传不到外头去,别人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这些姑娘们为什么愿意公开揭开自己的伤疤?
将自己被扒光了衣裳扔在雪地里,被用坚硬的东西攻击下身,被扔给一群恶仆“惩戒”……这些事情,她们为什么勇于说出口了?
章慈想到今天来之前宋部长告诉自己的话。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章慈看到台下站着的百姓们眼眶发红,大家都并非无动于衷。她看了一眼那些罪犯,他们瑟瑟发抖,哪怕是之前稍微冷静下来现在也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有人在说:“太惨了,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
有人在说:“只是她们签了卖身契……这事不好办,”
还有人在说:“不知女帝陛下将如何处置,我听说那孙吉背后可是皇亲国戚呢!”
章慈走到了台前:“国有国法,如此丧心病狂,人性皆无的罪犯,无论情与法皆不可饶恕,今日受害者指控证据确凿者,依据大凌朝中央法院的审判,皆死刑,没收全部资产,已转移之资产皆追回。”
身后不知哪个妓院老板似乎有些不服气地喊道:“陛下,这些皆是娼女,签过卖身契!而且,小人乃是受到成王的庇佑!”
章慈也不搭理他,继续按照宋部长给的流程道:“自今日起,关闭大凌朝所有妓院、南风馆,解救受困人员,有明知故犯者即刻逮捕。被解救人员即刻发放大凌朝新政府身份证件、户籍。”
最后一句:“自今日起,大凌朝新政府,不承认奴籍的存在,所有人皆为自由人。”
第74章
公审大会不是公开审问的意思, 审判也是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做出来的。死刑并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章慈自己做出来的决定,而是法院的审判结果, 由章慈来宣布而已。
大家都知道章慈这个女帝只是前期发展的一个工具人,等到发展起来以后,必定要慢慢地减弱女帝的影响力, 甚至直接抹除掉这个职位。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曦国凌朝分区来说, 帝王的这个身份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而章慈站在台上轻描淡写说出的话, 甚至有许多人根本就没听明白,什么叫不承认奴籍的存在?
在大凌朝,法律是明确规定奴籍的人属于牲畜和资财, 没有任何人格权。他们的子女也被视为“蕃息”, 与马驹等动物的后代无异, 奴婢的婚姻关系也受到严格限制,只能和奴婢结婚, 并且必须得到主人的许可。
而沦落到妓院这种场所的多半都是奴籍,按照律法规定妓院老板故意杀死奴隶是不用偿命的,如果奴婢无罪,主人擅自杀之,主人会被判处徒一年的刑罚。
因此其实妓院老板所表达的对于判处他们死刑的质疑在围观的百姓眼里并不算非常荒谬,因为以前的律法就是这样的。
所以, 当章慈说出不承认奴籍这句话以后, 台下的人才会一时之间没了语言。大家当然知道哪怕是变成了奴仆的人也是人,但大家当然不可避免地会对奴仆的人格权产生相当的质疑……
而现在, 不但害死妓子的妓院老板要因为杀人罪而被判处死刑,女帝陛下甚至都不承认奴籍了。
这个决定比她出现在公审大会上还要让人惊讶!
——当然, 对于平民来说这只是惊讶,对于一直享受着奴隶服侍的有钱人家来说,那便是惊恐了。
随着章慈轻轻松松的一声宣布,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
最先听说这件事的当然是依然居住在京城的各位官员和世家贵族。
自从女帝要求所有人交出土地以后,像是谢茗那样包袱款款离开京城的大有人在,毕竟谁也不能够确定自己家的土地绝对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女帝现在要收回京城附近的所有土地,那就卖她一个好。
否则还能怎么样呢,打又打不过,虽然这位女帝陛下只带了2万兵马来接管京城,可他们带来的那些武器大家又不是没看见,在这种时候硬碰硬那确实就是找死。
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这异界的女帝在碎巫山附近的那三日的军事演练,听说他们的武器直接在一座山的中间轰出了一个大洞,现在那大洞下面已经修好了路面,日后要从那里通行,变得非常简单。
这是什么样的惊天伟力呀!
自古以来朝堂之上便是君强臣弱,臣强君弱,此消彼长。
大凌朝之前变成了这副样子,便是平民也看出了衰弱之相,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既然无力回天,还不如往自己手里多捞一点东西,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抑或者是新朝有更多的底气。
然后他们就听说了女帝又宣布了一个新的政策,人家不承认奴籍的存在了!
这怎么可能呢!
若自己手下的人不是奴籍的话,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又怎么敢用呢?哪怕是以前的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那也全都是皇帝的私人奴隶呀,皇帝高兴了,可以准许年纪大的宫女脱离奴籍出宫自己生活,不高兴了,宫女熬成老宫女,再熬成嬷嬷,一辈子便这样过去了。
这位女帝如今要取消奴籍,难道她不要人伺候吗?
这条政令一发布,许多人都坐不住了,他们可以接受自己暂时没有官职,也可以接受改朝换代,但这种要挖他们命根子的政策是绝对绝对无法接受的。
于是许多人都向皇宫里递了信和奏折,想要劝阻女帝,希望女帝不要这么头铁,其中就包括了杨太后的父亲杨明阁。
杨茹芝近日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亭阳市那边了,她现在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实在不太愿意在皇宫待着了。
在杨茹芝的请求之下,曦国政府这边已经为她安排了一些辅导班,她可以通过高强度的学习迅速融入现代社会。
融入之后杨茹芝还想要去大学看一看,若是能够通过走后门读一读大学那就更好了。这位之前是做太后的年轻人已经发现了,无论是什么人想要加入项目组的话,都是需要学历的。就连最普通的工作人员都是硕士起步,这让杨茹芝对曦国的各种制度有了极大的好奇心。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一个人所有的成长阶段几乎都在学校里度过,杨茹芝也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所以再次见到父亲之后,杨茹芝非常淡定的,便拒绝了父亲的要求:“父亲,您还是不要多想了……女帝只是不让再有奴仆,你可以与他们签订长期的合约,该奴为雇。”
杨茹芝非常理解自己父亲的疑惑,毕竟在他们眼中,章慈这个女帝是货真价实的,他们无法理解一个帝王怎么会宣布取消奴隶的制度,一个帝王甚至还要为奴籍的妓子做主,这简直是在胡闹!
杨明阁看着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但脸色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女儿,他很想知道女儿在进入了那扇门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任由女帝这样闹下去,大凌朝将不复存在了。”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最稳定的架构便是三角形,他们就是站在三角形最顶端的那一拨人,这个架构若是塌了,王朝便不复存在了。
杨茹芝听了这话以后莫名地笑了笑:“父亲,大凌朝或许真的像你所说的即将不复存在,可若没有女帝,难道大凌朝便能存在很久吗?”
一个已经腐朽了很久的王朝,一个仅能够给国家的百姓带来苦难的王朝,存在与不存在有什么好纠结的?
杨茹芝又接着问:“是否有许多人向您打听,我入了那扇门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明阁默认了:“为父并没有理那些人。”
杨茹芝用右手的指甲轻轻地掐了掐左手:“父亲,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经历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若世上真有仙界,那门的另一边绝对就是仙界,而女帝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大凌朝也变成仙界。”
杨明阁便也沉默了,他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说话做事都要留上三分,这女帝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搞不明白,但自己的女儿变了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对于异界人的推崇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想来她甚至认为女帝的这个决定万分英明。
“那依你看,为父是否需要带着全家老小回南江郡?”
杨茹芝将一张自己与儿子的照片推向父亲:“父亲,世界大潮,轰轰烈烈,您可知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一切已经开始了,您便是去了天边也没用。”
……
公审大会以后,田春雨病了两天。
她原本身体就不太好,时人的审美其实是以胖为美,但她伤了身子,是真的胖不起来,只能做那弱柳扶风的样子。
和她一样因为大悲大喜而病了的姑娘有七八个,负责她们这些人的邓洋组长请来了医生为她们诊治,开了一些很方便就能吃下去的片药,不必喝那苦药汤子,大家都很开心。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以往害了他们的人如今已经被绳之以法,整个洛安城一共救出了300多个女子,除了伤情较严重的30多个以外,剩下的人一直生活在这个别院里。
她们被分为了几组,识字的,有一技之长的,想要学习本事的,想识字的……
春雨当然被分到了识字的那一组,她虽然比不得那些才女,但能看得懂书便已是不错。
而且春雨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在语言方面似乎一点就通,其实大凌朝的语言与曦国的闽省方言非常相像,但目前还没有人精准掌握这两种语言,毕竟太拗口了。春雨却一听就能够找到其中的规律,如今已经将许多的文字与曦国的普通话读音对应起来。
等春雨的病好了以后邓组长就亲自来见了她:“春雨,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你语言方面实在太有天赋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入翻译小组,学习曦国语,编写教材,以后也直接在各地工作。”
春雨没太听懂组长的意思,她犹豫地问道:“但组长你们的手机不是可以帮你们的吗?”她已经知道那叫手机了。
邓组长笑了笑:“机器怎么能够跟人相比呢?”
春雨道:“只是我的母亲现在还在老家……”没了丈夫,女儿又被卖了,她的母亲现在还在家乡独自生活,过得很是辛苦。
邓组长沉默了一瞬:“春雨,有句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学习语言是要在京城学的,但你工作可以选择回你的家乡去,这要靠你自己来选择。”
现在春雨已经有了正常的曦国大凌朝公民户籍,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不受什么限制。
田春雨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沉思了一会儿,最终道:“邓组长,我要学,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给母亲。”她再把这几年攒下的钱都给母亲,她们母女二人便也能够在京城赁一个房子,生活会渐渐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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