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并没有回答,几乎是打破了他爱上一个人的自尊心,所以,毛利兰心里并不觉得他会过来。从白发少年口中知道这是一个赌约,但她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轻易相信眼前的人。
她一定不能答应。
毛利兰心里琢磨了好一会,抬起头眼神纯粹、坚定看着他,没有作出任何的口头上的承诺,也没有答应。
白发少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反应,只是略略挑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坐在悬崖边上,听着悬崖上的滴水声,以及,从远处传来略有些局促的脚步声。
会是新一吗?
毛利兰心里猛地一跳,心里对于这个脚步声的猜测确定感愈来愈来重。
怎么可以过来?
白发少年同样察觉到了这脚步声,扶着毛利兰站起来,凭空变出一把利刃,抵着毛利兰的脖颈,折射出冰蓝色的光。
毛利兰身上本就被他绑上了绳子,手和脚更像是被施了什么咒法似的,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只能任由白发少年拿着刀抵着自己。
工藤新一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的便是这显而易见的一幕,浑身被汗浸湿:“放开她。”
“工藤新一,”白发少年狂妄的低头看着毛利兰,语气略显成熟,朝着工藤新一说,“我早就猜到你一定会过来救小兰小姐。”
“你输了。”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着工藤新一说的,毛利兰清清楚楚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语里是在指赌约这件事。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对于赌约的事情如此执着,眼下显而易见的局面,对于工藤新一很不利。
他们处于被动的一方。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工藤新一尽可能冷静地说,“不要伤害她。”
白发少年利刃抵着毛利兰脖颈的力度,加深了些,笑着说:“工藤新一,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在意她到了什么程度?”
脖颈被他划开一道血痕,毛利兰并不疼,却能敏锐感知到自己脖颈上被划开的那道口,浓稠的鲜血正顺着不断往外流淌。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我和小兰交换一下位置,”工藤新一眼底的神情被额前的碎发遮挡,只露出一双阴翳的眼,“我来做你的人质。”
工藤新一现下很清楚眼前的人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
或者说,从他们二人离开房间,走到外面其实就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当时难得的情感占了上风,他没有办法好好思考那时的情况,只能遵从她的想法,放她离开。
直到后来,他将脑袋里不断冒出的‘情感’压抑下去,思考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幕,这才想到所谓真正‘工藤新一’许多露出端倪的地方,他连忙循着这些,跑出去焦急的寻找。
即使工藤新一心底很清楚这只是他特意留下来,引诱他过去的一个陷阱,可只要事关毛利兰,他就做不到冷静理智。
白发少年笑出来:“工藤新一,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竟然不惜以自己做诱饵,也要为她夺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白发少年若有所思喃喃:“不论是在哪个世界……”
工藤新一离得很远,估摸着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毛利兰却听得一清二楚,主要是他的话语实在太过古怪,言行举止间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从刚开始蓄意绑架她,等她试探着“上当”跟着他坐上车的时候,意有所指告诉她‘工藤新一’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同位体”,询问着需要她提前写好的信,拿着刀架自己脖子上,以此令工藤新一说出交换人质的话。
桩桩件件都好像是在顺理成章让他说出口,以此来达到自己的什么目的。
他的目的也绝对不会只是引‘工藤新一’出来,反倒更像是顺水推舟一般,不断推着他们走到这一步。
毛利兰压抑着心里纷飞的思绪,抬起眼睛,望向眼前的少年。
工藤新一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掉,不断洇湿衣服。
他注意到毛利兰投过来的视线,强装镇定的朝她做出一个口型——‘别怕,我来了。’
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试图平稳自己的内心。
他的口型,毛利兰看得很清楚,心底也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带来的意思。
不知怎么,她莫名地想起,以前工藤新一好像也会露出这样焦急的神情,是在她生病或是遇到危险的时候。
工藤新一会失去‘平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冷静判断,迅速找出最有效解决办法的理智一面’
或者说,工藤新一只要遇到和她有关的事情,就会无限放大心里最为害怕、在别人面前都不曾有过的一面。
她视线下移,看见被白发少年拉着绑在自己身体上的绳索。
毛利兰很轻地笑了笑,眼底蓦地闪烁过一丝决绝,她抬起眼,望着工藤新一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一份执着。
现在的情况很简单,不是吗?
毛利兰身体被白发少年控制,动弹不了,这关键时刻,她也不能让‘工藤新一’遇到丝毫危险,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她和白发少年同归于尽,这样,他或许能好好活下去,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工藤新一看着她水润泛着光泽的眼睛,呼吸下意识一窒,心脏都好似跟着停了一刻。
工藤新一低声:“小兰……”
“新一,”毛利兰用尽力气喊他,脸上仍旧是笑着,“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小兰,不要……”工藤新一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拼命地朝她狂奔过来,“不要这样。”
“只是很抱歉,”微风吹着她的碎发,毛利兰半阖下眼,“我好像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毛利兰说完这句话,迅速地后退一步,带着身后的白发少年,不留余力往悬崖底下摔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同样的选择。
她的归处究竟是在哪里?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又好像是只过短短几分钟。
毛利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轻盈,却没有引起任何不适,同样她所有缺失的记忆都回来了。
她伸出手掌,看见一双过分白皙的手掌。忽然明白过来,‘毛利兰’的身死是‘重生’剧本的隐藏通关任务,所有的剧情,都只是为了达成身死这一点,只要她达成,便能顺利回来。
她回来了。
她的攻略对象工藤新一呢?
毛利兰一想到这一块,莫名地一阵心悸,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心脏处,想要平息这场心悸。
忽然惊奇察觉到她的手完整穿过身体,来回几次后,不出意料地触摸不到实体。
她的脚下亦是一阵柔软,好像踩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上,她低头一看,好像还真踩在像云朵似的东西上。
所以她现在是一个灵魂体吗?
这个念头出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一哆嗦,紧接着,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与绝望地哀嚎声。
毛利兰赶紧拨开阻挡自己视线的云雾,低下头,往声源处‘踏’过去。
那片黑漆漆的悬崖上正跪着一位少年,他头埋得很深,几乎是卯足力气往悬崖底下看,头发被微风吹得散乱至极,嘴里还不断喊着:“兰……”
“小兰。”
要不是他被匆匆赶过来的警察们拦住,毫无疑问地,他也会跟着跳下悬崖。
“小兰,你在哪里?”
毛利兰看着这样狼狈的‘工藤新一’心情竟也难受到了极点,她试图触碰工藤新一的脸颊,不停的回:“新一,我在这里。”
“我就在你的身边啊。”
即使她费尽力气去触碰、去回答他,也改变不了,他无法看见她的事实。
看见他这副模样,毛利兰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光,她别过头,尽可能让自己眼泪不掉出来。
“工藤君,”警员手里端着一个盒子,急切地说,“这是在那辆车上搜寻到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要,您要打开看看吗?”
第98章 信纸
[To:工藤新一
等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 我或许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但是请别担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
新一。暂且请允许我这样喊你吧?自从我在大街上遇到你的那刻,就能察觉到你们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你们很像, 但有些行为、性格始终是不太相同的。
但我在和你的相处中, 仍旧会有片刻的失神。我会突发奇想的思考,会不会在某天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上的新一突然出现,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或者是, 会不会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新一,只是,你的身上被另一个世界的人,用了某种东西,导致缺失了某种性格特质?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荒唐,对吧?对你而言, 这也非常不公平。我向你真诚的道歉。
但我一直很想告诉你的是,不论是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还是另外一个世界同位体的你, 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来都不会是替代品。
值得拥有更多纯粹且美好的爱。
那天下雪夜, 我们一起去了游乐场, 虽然那天我喝醉了, 做出的行为有些唐突, 如果让你感到不开心或是误会的话,我再次向你道歉。
可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内心告诉我,除了觉得特别抱歉以外, 我对那次行为不后悔也并不排斥。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有些无措, 有些烦闷,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大概是没有机会能够向身边的人倾诉这样的事吧,这样说出来,我的心情竟好很多了。只是,我这样古怪,令人厌烦的想法会不会影响到新一你?如果影响到的话,就请你把这段忘掉吧。
你今天问我的问题,坦白说,我觉得很意外,也很愧疚。我没有选择回答,但看见你那一瞬失落神情,我一时间觉得有点无法呼吸,心好像都被揪紧一样。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那时其实是自私的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让你有任何误会。
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你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担心。我从来不会为我做出的选择而后悔。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新一你有空多帮我看看父母、园子、同学们吗?告诉他们,要照顾好自己,我生活得很好,请不要担心。
只是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我即将要踏入一段新的旅程,你也要好好生活。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见证过你身上发生的一切,然后毫无保留地爱着那个独一无二的你。
——毛利兰]
……
工藤新一逐字逐句看完这整张信,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信纸,那力度像是生怕它被风吹走。
在座的警员都没见过这样失控的工藤新一,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打扰,又怕他待在悬崖边上会想不开,目暮警官只好下令留下一部分警员,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他。
直到那张纸有被鲜血浸透的痕迹。
原先拿给他盒子的年轻警员,忍不住走上前劝道:“工藤君,您别想不开,毛利小姐要是在现场的话,一定不会想看见您这副模样的。”
工藤新一沉默着没说话。
“更何况,毛利小姐说不定没有离开您呢!”年轻警员说,“目暮警官也派了人下去寻找,相信很快会有满意的结果。”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一定没有生还的机会,说出这段话,无非就是拖延一点时间,安慰失去理智的工藤新一而已。
“是吗?”工藤新一自言自语,嗓子有些沙哑。
“当然是啊!所以您先别折腾自己,快点松开手去护士那包扎一下,毛利小姐看见这血一定会很心疼您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话起了作用,工藤新一手中捏纸的力度缩小了点,他真的缓慢松开手,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掌,把沾了鲜血的纸,折起来,小心翼翼存放进自己口袋里。
警员们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这里,去了外边。
“你们说工藤君真的会听话去包扎伤口吗?”
“这很难说啊,唉。”
“那你们有谁看过这样失了魂一样的工藤君吗?”
“没有”警员们不约而同地摇头,“这副样子的工藤君还是第一次看见。”
“能让工藤君露出这幅模样也就只有毛利小姐了,”警员总结完,说,“不聊了,我们一起去下面帮目暮警官他们寻找毛利小姐吧?”
“好。”
*
工藤新一并没有去找护士包扎伤口,而是任由被纸张划破的那一道口子,继续流淌出滚烫的鲜血,几乎是沿着路滴落下来。
毛利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这幅颓丧、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难以喘气。
新一他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她写的信里,不是再三叮嘱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吗?他现在的状态,怎么能让她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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