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一眼看过去蒲从舟的血压顿时升高了,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连执律庭成员昨天出任务的时候制服被钩子勾破了这种事都能写成文书送到你手上?”
“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为什么你还能一脸严肃地看这种文件看这么久?”蒲从舟难以置信地继续问。
……
这种对话在过去的梦境里发生了无数次,但实实在在落在现实中还是第一回。蒲从舟有点气急败坏,倒是那维莱特很耐心地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解释:“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是或许能牵扯出许多细节,这些都需要重视――”
“这种东西能牵扯出什么细节?枫丹服装店大改革吗?特巡队制服质量提升和制作过程中的偷工减料问题?”蒲从舟笑了起来,侧过头看着那维莱特。
“嗯……”那维莱特认真地想了下,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我来帮你审阅一下吧。”蒲从舟悄悄摸上了那一叠文书,一边说,“你尽快推进立法,在执律庭和你之间加一个审核机构――筛去这些鸡毛蒜皮的文书,今天我先帮你一下,悄悄看一看,趁着阿兰不在――”
“你说谁不在?”
那维莱特的办公室的门骤然被人推开,穿着全套特巡队制服的阿兰踏步走进,目光从那维莱特身上移开,落向蒲从舟,冷淡地问:“……关于你的立法还没有通过,你不应该在这。”
……如果换着往常,蒲从舟少说也要和阿兰吵一架,最少也会呛他一下,但不知为何,蒲从舟觉得头一阵阵发晕,鼻尖随之一酸,泪水刷啦啦就落了下来。
蒲从舟觉得丢人,低着头擦着泪,看也不看阿兰一眼,就这样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舟舟……”那维莱特下意识站起身,却忽地对上阿兰冷淡的目光,冷静下来。
“那维莱特大人,”阿兰淡淡地说,“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
----------------------
蒲从舟其实也没跑多远,到了沫芒宫大厅,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执律庭成员,渐渐冷静下来。
蒲从舟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不由有点无奈,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办公室紧闭的门,想起阿兰严肃的神情……
算了。
蒲从舟觉得有些无聊,走到了沫芒宫外,眺望着外边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随处盛放的鲜花。
路过的美露莘认出了蒲从舟,笑眯眯地送给了蒲从舟一朵虹彩蔷薇。
蒲从舟拿着蔷薇向美露莘微笑着道了谢,抬起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那维莱特。
人群在四周路过,熙熙攘攘。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素来冷冽的眸子瞬间怔忡了一下,心轻一跳,几乎是立刻猜到了那维莱特想做什么,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食指轻轻压在唇边,转身穿过人群――
蒲从舟七拐八拐,一直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街角,这才回头,对上跟着来的那维莱特的淡紫色眸子,笑了起来,调侃说:“……在外人面前你暂时还是别显得和我太亲密啦,这样对你‘公正无私的审判官’形象有益,等贵族――”
雪白的长发骤然扬起,纷纷洒洒将蒲从舟包裹,几乎是瞬间,蒲从舟落进了一个带着轻柔海风的怀抱。
远处潮水声阵阵。
这个拥抱很稳却很轻柔,像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蒲从舟破天荒没觉得抵触反应――也有可能是腹中的那个孩子的缘故――蒲从舟身子猛地一抖,闭上眼落下泪来。
好像来到枫丹后……哭得更频繁了。
蒲从舟胡思乱想着……但是每次哭泣好像都会有人关心,有人注视。
蒲从舟朦胧间看着那维莱特明显有些慌乱地找手帕,一边哭一边笑了起来,给了那维莱特一拳,手随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水渍,懒洋洋地说:“走啦走啦,找个风景好但是没什么人的地方……”
---------------------
虹彩蔷薇肆意生长的山岗上,柔灯铃点缀在泡泡橘树下。
蒲从舟踮起脚去摘一个泡泡橘,差一点高度――那维莱特很快摘下蒲从舟看中的泡泡橘,温柔又仔细地放在蒲从舟手中。
泡泡橘太酸了,想也不想蒲从舟都知道这是不能下口的,本来摘下来也只是想玩玩。蒲从舟抛了两下泡泡橘,从山岗上眺望着远方阳光下的海面,轻声问:“你很担心预言――是不是,那维莱特?”
“啊。”那维莱特仔细地思索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摇摇头。
蒲从舟扑哧一笑,歪着头看向那维莱特,手指想去碰他的睫毛,却又停在那维莱特身前大约十几厘米的地方,小声说:“你骗不了我的――你至少不愿意枫丹被淹没。为什么呢,那维莱特?只是因为芙卡洛斯那封信?”
“是,也不是。”那维莱特又是轻轻摇头,静静望着蒲从舟,眸光柔和了些,温和地反问,“你希望预言成真吗?”
――潮水会淹没一切。
――所有的枫丹人都会融化在海里。
蒲从舟没有回答那维莱特的问题,只是忽然又觉得心头一空,轻轻伸出一只手,扯了一下那维莱特的衣摆。
那维莱特近乎是瞬间明白过来,再次将蒲从舟拥在怀里,水元素力伴随着湛蓝色的光芒而起,缠绕在两人的周身。
----------------------------
蒲从舟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失控只是暂时的,直到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想见到那维莱特。
……嗯,一段时间不见就会很暴躁那种。
蒲从舟觉得她有些裂开了。
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蒲从舟对于自己和那维莱特的触碰没那么抵触了,之后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比如清晨起来要贴贴,午休的时候要个抱抱什么的。
相应的也是越发嗜睡。
……
蒲从舟这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她爬起来瞧着天边的红霞,扭头一看那维莱特没在,沉默一会,自己扒来一套衣服,就下楼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去了。
走进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恰好阿兰也在。蒲从舟忽略了办公室内凝重的气氛,对那维莱特委屈地问:“……你今晚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兰轻咳一声,破天荒没有说什么,颇有点不自然的感觉。
那维莱特神色一僵,才说:“……可能要晚一点。”
又晚一点。
蒲从舟一声不吭,看着那维莱特桌上厚厚的一叠文件,伸手抱在怀里,径直往办公室外走去。
“……这些文件不能外带。”阿兰皱着眉说。
蒲从舟理都没理他。
蒲从舟走了几步,恰好看见水神芙宁娜正坐在沫芒宫的大厅吃着小蛋糕,“嘭”的一声,把文件全部砸在她面前。
芙宁娜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小蛋糕都掉了,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你是水神,肯定有资格审核这些文件。”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那维莱特太忙了,你来看。”
“我我我……可是我不会……”芙宁娜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点急了。
“菜,就多学。”蒲从舟双手嘭一声拍在桌上,诚恳地说,“统治不好,就别统治。”
“可是以前……以前,那维莱特都没让我看这些东西――”芙宁娜慌乱地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蒲从舟严肃地一摊手,“你要是一直拿以前当现在――朋友,你怎么不拿出生时比呢?”
“我――”芙宁娜眼见着看热闹的人已经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抽噎了一下,捂着脸勉强笑着,“抱歉啊各位,我水元素充盈了――我先走了,回头见――”
“哎等等――”注视着芙宁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蒲从舟确定看见了她的泪水,喃喃自语说,“……我真该死啊。”
蒲从舟还来不及追上去,就见那维莱特领着阿兰快步上前。
那维莱特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就有人把事情的始末和那维莱特说了。
这下不仅是那维莱特,阿兰也有些欲言又止,那维莱特简单遣散了人群,看向气鼓鼓的蒲从舟,头疼地说:“……芙宁娜所擅长的领域并非这个,不能强求。”
“那就是我的错了。”蒲从舟眨了眨眼,眼泪就扑簌簌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连你都说我……连你都说我……呜呜呜……”
阿兰看这一幕看得甚至三观受到了一点微妙的震撼,那维莱特闭了闭眼。
那维莱特现在一人带两娃。
很快就会变成仨。
那维莱特严肃地想着,十分熟稔地从袖口里掏出手帕,仔细地为蒲从舟擦拭着泪水,轻声哄着。
阿兰有点看不下去了,收回视线,一板一眼地说:“……我有点担心芙宁娜大人的状况,我先走了,抱歉。”
说着,阿兰快步走了出去。
阿兰一出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蒲从舟就不哭了,飞速变脸,轻轻推了那维莱特一下,小声说:“你也去看芙宁娜。”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快去啊。”蒲从舟催促说。
那维莱特还是有点不解,但是看蒲从舟此时和没事人一样,冲他眨眨眼,略微一点头,还是跟着阿兰离开了。
随着办公室门合上一声轻响,蒲从舟总算松了一口气――讨厌的人终于走了,可以好好弄清楚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维莱特一直在加班。
桌上摆的果不其然是水仙十字结社的文件,厚厚的一沓,蒲从舟放在手中掂了掂,寻思着确实应该给那维莱特找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分担他的工作……起码能弄到一个双休,他真的太忙了。
蒲从舟原本只是带着好奇心看水仙十字结社的相关资料,越看脸色越凝重,忽地翻到最后一页――
“……极度不配合,申请不经过审判,破例查封。签字人――”
“你又在干什么?”
办公室的门骤然推开,阿兰站在那维莱特身后,面色难看地看着把那维莱特办公桌翻得一塌糊涂的蒲从舟,质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蒲从舟从“水仙十字结社”文件中扯出最后一份文书,快步走到那维莱特面前,放他跟前一甩,咬牙问,“你是怎么想的?这份文件你也敢签?”
“……申请查封水仙十字结社……附有最高审判官签名……”
“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
“……为什么不能查封?”阿兰淡淡地问。
看着阿兰平静无波的神情,蒲从舟只想笑,讽刺说:“你最好的兄弟都要被你抓了,你还这么淡定?”
“……我没什么兄弟。”阿兰轻瞟了蒲从舟一眼,淡道,“之前你哭成那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一半一半吧。
蒲从舟懒得和阿兰纠缠,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更应该做的是说服那维莱特,径直走到那维莱特身前,整理了一下,说:“水仙十字结社的创建者雷内,与阿兰同出于孤儿院――‘水仙十字院’。雷内同阿兰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科研天才。”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那维莱特注视着蒲从舟,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请继续。”
“‘水仙十字结社’的指控……人员无故消失,有目击者说是‘融于水’,我觉得这与枫丹预言有关。”蒲从舟思考了一会,说,“能让一个科研天才铤而走险的原因……我认为,他或许对预言有了什么更多的了解。总之这件事不能匆匆结束,应该去查――”
“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资源了。”阿兰简单地说,“蒲从舟女士,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
“有希望就得去查!”蒲从舟迅速又从文件中抽出几张,唰一声摔在阿兰脸上,冷冷地说,“你看看这些研究报告……有关‘深渊’与上一任水神‘厄歌莉娅’的研究,你觉得,这种天才几百年能出现几次?”
“――对了。”趁着阿兰一时间无话可说,蒲从舟笑了接着问,“你和雷内可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他对‘预言’的研究,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告诉你?”
“……预言不一定成真。”阿兰停了下,才说。
“预言一定会成真!”蒲从舟简单地说,直直看向阿兰,“――所有的枫丹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如果因为你错过了这次希望,你就是全枫丹的罪人!”
阿兰听着这话恍神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冷静地说:“……你没有任何依据,不必这样说。”
蒲从舟也没指望一句话说服这人,一摊手,退了一步说:“好吧――那雷内究竟研究出什么和预言相关的东西,你总能和那维莱特说吧?”
……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午后。
年轻的特训队队长得到最高审判官的关心,一时间松动了些许心理防线……
困扰于心中已久,如此迫切想找人倾诉的――
原谅他一时的懦弱。
……
阿兰闭了下眼,平静地对蒲从舟说:“相关信息我已交付警卫队查明,更多的信息,我会根据流程辨别真伪,进行整理和上报。”
“你――”蒲从舟气结。
“――这是最高审判官大人的要求。”阿兰平静地补充说。
蒲从舟又被气笑了,她猛地回头,看向那维莱特,头疼地说:“……那维莱特,你劝劝他。”
“嗯……”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冷静地说,“按照枫丹的律法流程,确实应该这样做。我很抱歉。”
“你抱歉个――”蒲从舟努力把脏话咽了下去,后退一步,冷笑着指了指办公室一前一后站着的一人一龙,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我迟早会被你们给气死。”
说完,蒲从舟甩上了门。
----------------------------
蒲从舟从办公室走出来之后,眼前一阵阵泛晕乎,想着那维莱特的处理也没错,她的猜测毫无理由,甚至依据也没那么实在,多半是凭着直觉――
但是看着枫丹水神这状态,蒲从舟觉得指望她来解决预言肯定不切实际,倒不如去搏一搏,说不定能成……
毕竟“人”身上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这是很早以前,钟离教蒲从舟的。
――当一切无解时,不妨从人自身寻求答案。
……只是该怎么办。
就在蒲从舟捂着头蹲在沫芒宫门口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咦,是舟舟!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蒲从舟一抬头,瞧见眼前可爱的小美露莘,惊喜地说:“哇,卡罗蕾――你怎么穿着特巡队的衣服?”
“嘿嘿。”卡罗蕾笑了起来,骄傲地说,“我从白淞镇回来后,遵守诺言,假如特巡队,保护那维莱特大人!”
43/78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