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吧!上帝都觉得我是个威胁!你都没见过那个老东西生气的样子……”
“等蝙蝠侠情况好转了,请帮我转告他,”佩斯利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她的眼睛看着某扇被打破的窗户,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敲了敲。
“——我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谈你打算盗用他的形象建立新宗教?”
“等我的教团成立,谁盗用谁就不一定了。”佩斯利低着头笑,“信仰是十分强大的集体意志,我很期待它无中生有的能力……”
斯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也笑了起来:“行吧,你说服我了——我也很期待。在你成事之前,我不会告诉他的。给那家伙找点乐子也没什么,反正他对所有好玩儿的事情都过敏。”
“佩斯利!”堂吉诃德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过来,“我可以有个柜子吗?就是那种很大的展示柜!”
佩斯利回应道:“我们明天一起去定做一个!”
“太好了!”
等到佩斯利再次回头,那个神秘的斯汀·杰克逊已经消失了。
她喝掉最后一点威士忌,看向四周的狼藉。今天尚未结束,她还有一小段时间用来思考,要怎么把这堆废墟变成合格的住所。佩斯利常年在各地旅行,算是居无定所,自己全部的家当都能装进一个手提包里——除了罗西南多。这是她第一次定居在某个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虽然是栋危楼,还时刻有被抵押出去的风险。
在规划未来时,佩斯利的心底还保留着一个淡淡的疑问。关于堂吉诃德,也关于自称被上帝讨厌的斯汀。出于一些直觉,她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它会觉得你是猫呢?”
第55章
佩斯利在她的新房子里醒来。
窗外照进来一片模糊的蓝紫色光辉, 细小的灰尘在半空中舞动着。她躺在崭新的弹簧床垫上,身上胡乱地盖着一件外套。佩斯利疲倦地翻了个身,看着昏暗空旷的房间。一觉醒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
守在一旁的罗西南多听到动静, 慢吞吞地爬到佩斯利身边。佩斯利随手摸了摸鳄鱼的嘴巴。新装上的落地窗玻璃还没来得及擦, 看上去灰蒙蒙的。窗外犯罪巷的街道上霓虹闪烁, 那片蓝紫色的流动的光穿过蒙尘的玻璃, 洒在罗西南多莹白色的鳞片上,让刚睡醒的佩斯利有些恍惚。
她抱起鳄鱼的上半身, 额头摩挲着对方的脑袋:“唉……罗西, 你太好看了。”
鳄鱼不会因为长得好看而高兴,但罗西南多喜欢和主人亲近。她眯着眼睛攀上佩斯利的肩膀, 试图整个缩进对方的怀抱中。但她的幼年期太过短暂,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被捧在手心里的体型了。
佩斯利努力揽住罗西南多, 但对方的重量压得她起不了身, 反而被推到了地上。佩斯利不得不把鳄鱼又放回去:“……吃那么少, 为什么长了这么多?”
鳄鱼四脚朝天躺在床垫上, 笨拙地翻了个身。加上尾巴,她几乎能占据这张两米的床垫了。佩斯利困惑地看着罗西南多,开始对她的种族产生一些疑问:“……这是美洲鳄吗?”
罗西南多不明所以地摇尾巴。
佩斯利慢慢起身,光着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酒吧的二楼打扫干净。因为经历过爆炸,这里一开始比一楼看上去更糟糕。佩斯利扔掉烧焦的木头地板, 把除了承重墙之外所有的墙体都敲碎, 打通剩下的房间, 再清理掉所有占地方的东西。做完这些后, 她彻底失去干劲了。
现在,她站在一无所有的毛坯房中, 家具只有一张床垫,一盏台灯,一块巨大的圆形地毯,以及给堂吉诃德订制的置物架。佩斯利丝毫没有装饰新家的热情,只有连续几天昼夜颠倒进行体力劳动的疲倦。
或许还有点别的——她的工作暂停了。无所事事带来的空虚感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人难受。
但佩斯利暂时不急着工作,人生总要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她去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堂吉诃德不在这里,但它一定在佩斯利睡觉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短短几个小时,它的置物架就摆上了一堆流光溢彩的宝石、缺胳膊断腿的麦当劳儿童套餐塑料玩具以及颜色鲜亮的零食包装袋。佩斯利在架子的角落里拎出一个保温箱,里面用密封袋装着几块鲜红的牛肉,是罗西南多的口粮。
……还得去买个冰柜。佩斯利一想到那些大件家具就头痛。她拆开密封袋,鳄鱼已经闻着味道爬了过来。佩斯利用水果刀把牛肉切成小片,一点一点放进罗西南多的嘴巴里。真空包装的鲜肉让佩斯利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会蠕动的怪物的肉,又比如装在行李箱里的人类残肢。
罗西南多刚吃了一半就失去了进食的兴趣。在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后,她不情愿地扭头,又慢悠悠地爬走了。几磅肉对她的体型来说远远不够,但她最近变成了一个挑食的小姑娘,每次吃饭都只吃几口。
佩斯利忧心忡忡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罗西,你是因为搬家才没胃口吗?”
罗西南多爬上床垫打了个哈切。她看上去很健康,不算瘦,也没得常常折磨白化动物的皮肤病,但不吃饭就是最大的问题。为此佩斯利已经预约了兽医——这是全哥谭唯一一个愿意给鳄鱼看病的人。
夜色渐深,犯罪巷也渐渐热闹起来。佩斯利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大概又是喝醉或者想要喝醉的人在外面敲门。佩斯利已经厌倦了朝他们一遍遍解释为什么酒吧会关门,她没有理会,只是把外套捡起来盖在罗西南多身上。
她把手洗干净,走到房间中央打开台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白色的地毯,地毯上面用马克笔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乍一看像是黑色的漩涡。
这是佩斯利连续几天压缩睡眠时间得来的学习成果。
她打开录音笔,看着被油墨渗透的地毯:“……第四次实验。”
“针对之前的三次失败,目前已经改正了十六处计算错误,但数列明显变多了。”佩斯利走到地毯中央,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维卡,我承认,我是白痴——你是怎么做到把这堆东西浓缩成短短一小截公式的?”
房间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但很快,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半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堂吉诃德抓着一个小包裹,气喘吁吁地落在佩斯利身前:“马上……马上就运完了!”
佩斯利放下录音笔:“你到底偷了多少东西?”
“别这么说!不全是偷的——有些是我在路边捡的。”渡鸦张开翅膀躺在地上,胸脯止不住地起伏,“唉,佩斯利,你都不知道。我把这些收藏放在外面有多担惊受怕!”
“是啊,毕竟都是赃物——大部分是。”佩斯利随手挑开堂吉诃德的包裹,几块拳头大的石头滚了出来。它们散发着幽暗的绿光,看上去很像廉价的手工艺品。
但佩斯利还是往后面挪了一点:“……堂吉诃德,你知道有些发光的石头会带着放射性吗?”
“放心吧佩斯利,这些都是陨石。”堂吉诃德把石头一块一块地放在架子的最上层,“好像对特定的外星人有害吧,我不记得了。但人类接触这么一点是没影响的——我又不会把危险的东西带进来!说到这个,我以前的确有过一个会发光的头骨。”
渡鸦在架子上上蹿下跳,把自己的藏品整齐地排列开,顺便不忘喋喋不休:“因为有个蠢姑娘把镭涂在牙齿和指甲上。那块骨头很漂亮,真的,佩斯利。它很小巧,眼眶像蝴蝶一样,更不用说已经发了几百年的光。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你怎么拿到它的?有放射性元素的尸体不都应该密封在地下吗?”
“那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失去它了。”
佩斯利松了口气:“你怎么失去它的?”
渡鸦立刻愤怒地扇动翅膀:“它被猫抢走了!”
佩斯利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下子就充满了好奇:“我一直想问问,你说的猫,是和你一样的东西吗?”
“猫就是猫!讨厌的长毛小怪兽!”堂吉诃德背上的羽毛都炸开了,“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咒语——你见过猫的头骨吗?毫无美感可言,简直就是三流恐怖片里的拍摄道具!就是因为它们会喵喵叫,把自己可怕的一面掩藏起来,人类喜欢它就多过喜欢我!”
“啊……因为你没有掩藏自己的可怕,所以大家不喜欢你?”
“才不是!因为我不会喵喵叫!”堂吉诃德骄傲地扬起脑袋,“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猫只会说别人想听的话——真虚伪!”
佩斯利摆弄着手上的录音笔:“那么,前几天来找我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把他当成猫?”
渡鸦突然闭上了嘴巴。它警惕地转动眼珠,然后故作天真地歪着脑袋:“我说过他是猫吗?你一定听错了,佩斯利。”
佩斯利看着它笑。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罗西南多最近没什么食欲,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为了彻底摆脱猫的话题,堂吉诃德十分积极地飞到了罗西南多身上,假惺惺地看了两眼。鳄鱼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透明的瞳孔里倒映着渡鸦的小影子。
“没什么大毛病。罗西南多比石头还好养,它不会死的——倒是你,佩斯利,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佩斯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二十个小时?”
“二十个小时!”渡鸦大叫一声,“二十个小时不吃东西,人会饿死的!”
“不,还早着呢。”佩斯利敲了敲酸胀的肩膀,“等把这个问题解决我再吃——你想看看我的第四次实验吗?”
“我才不看。”堂吉诃德飞到窗台上,赌气似的背对着她,“佩斯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这些知识的,这不仅需要代价,还需要天赋。你得及时止损。”
佩斯利抬眉:“你这话让我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同门。她一直觉得我的智商比她高一截,而且对此耿耿于怀。”
“这是正常的,佩斯利。人类会嫉妒自己所有没有的天赋——正如我所说的。”
“不……我想她不是嫉妒我。”佩斯利轻轻抚摸着地毯上油墨的痕迹,“她只是不相信‘天赋’这个假设,也不接受智商高一点的人会更优秀。”
“然后呢?”渡鸦蹲在窗户边上看着佩斯利,“她努力超过了你,变成了比你更厉害的人?”
佩斯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毕业后,我成为FBI,染上毒瘾,然后死了;她进入□□,在升职的前一天晚上自杀了……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厉害。”
“那看来还是你厉害点。”渡鸦点点头,“因为你遇见了我,是不是?”
佩斯利露出很浅的微笑:“我想是这样。总之——我们没必要纠结天赋,只要关注结果就好。”
“唉……佩斯利,我真希望有时候你没那么聪明。”渡鸦老成地叹口气,“算了吧,等你失败了,我会来安慰你的。”它张开翅膀一跃而下,又忙着去转移自己珍贵的收藏品了。
佩斯利再一次打开录音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干脆放弃了那些繁琐的实验记录,单腿跪在地毯中央,手掌摁在黑色的符号上。
在最开始的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窗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敲门的醉鬼大概已经离开了。
随后,从佩斯利的手心开始,一阵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像水中涟漪般扩散开来。冰冷僵硬的触感包裹住佩斯利的手指,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流沙中缓缓下陷。
光芒愈盛。佩斯利笑了起来。
“看样子,已经没有算错的公式了。”
————————————
佩斯利在买下新月酒吧时并没有想到,哥谭的土地购置规则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复杂,尤其是在犯罪巷。
比起合同和法律,这地方崇尚的是更加原始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食肉动物标记地盘的那一套。其他人想在地盘上活动就得给这里的主人提供充足的食物。
新月酒吧就属于黑面具的地盘。出于某些神秘的原因,黑面具现在正和十几个手下粘在一起难舍难分,仿佛捕蝇贴上的一群虫子,警局甚至要腾出一个足够大的牢房装他们。在这段尴尬的时期,新月酒吧暂时失去了庇护。这里地段不错,自然成为了一些人眼中的肥肉。
今晚,几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敲响了酒吧刚刚装好的大门。楼上的佩斯利忙着照顾鳄鱼没有回应,他们干脆撬开门锁冲了进去。
经过数个日夜的打扫,一楼已经焕然一新,连地砖都被擦得反光。但打手们显然不会尊重佩斯利的劳动成果。他们一言不发地散布到各个角落,把带来的汽油洒在墙上和地上。他们准备把这栋房子烧成空壳,算是给随便买房子的人一个下马威。
刺鼻的汽油味很快蔓延开来。众人打算退到门口点火,那扇被撬坏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门外的路灯光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站在门口。打手们看见来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聚在一起向屋内退去。
红头罩缓步走了进来,站定在他们面前,手上拿着两把改装过的枪。
“先生们,这地方早就关门了。”他随意地说道,“要喝酒还是另找家酒吧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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