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宗女
作者:芋孚
文案:
十六时,雉黎因和亲而出塞。二十三时,雉黎因匈奴远遁,携子归家。
这期间隔了七年。
被选为和亲的宗女后,雉黎基本没再过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
同样是七这个数字,不过这回不是漫长的七年,而是仅仅七个月……雉黎和易槃再次见了面。
易槃是雉黎在归塞的那段日子里认识的,她能在脱离匈奴后,以来历不明的身份进边关,多亏了他。
他最初说他只是商队的主人,可后来她才知道,他其实是天子亲弟。
相比他,雉黎和过亲的身份既简单又复杂。
她以为两人没太多可能,离别时便一个正式的告别也没给他。
.
再见的没几日。
雉黎家中起了一把大火,火光滔天中雉黎侥幸逃生。她正以为要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却抬眼就看到,在官府前来救火的大批小吏当中,出现了易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词:主角:雉(zhì)黎,易槃(pán)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瓜田李下
立意:山重水复,持之以恒
第1章
干燥的风从身边一阵一阵刮过,余光中,雉黎似看到高处有火光冲天。忽然,火光变得模模糊糊,她的眼睛闭上。
额头一角慢慢流出血。
不远处,一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一男童,心急如焚,找路飞奔而来。
身后两头驴也看了看方向,原地踏了两圈,跟着主人的气味走下山坡。
还好,驴能走,便也证明这山坡不算太陡峭。
……
雉黎睁眼之际,已经被男人扶着找了个石头靠着,旁边的小娃娃则埋头吭哧吭哧砸草药。
这种草药要砸开了,弄出汁液,才有止血之效。
雉黎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了属于草药的味道,下意识摸了摸额头。
睁开眼睛,“嘶。”
头太疼了。
雉黎便又闭了眼。
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定定看着前方。
她发现触目是大片火光。
愣了愣,忽而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很快她眨了眨眼,手上全是风沙,沙子被弄进了眼睛。
身上薄薄的羊毛毯子渐渐披不住,坠下雉黎一边肩膀。
她所处的情形现在真是乱七八糟。
伸手把羊毛毯抓起来。
却和旁边男人的手碰到了。
男人也正想替她披好。
雉黎看了看他。
她面容白净,原本是最好的美貌。曾经,也是因为这副美貌,她才会在和亲之时被选中。可此时额头往下流着血,她看着竟有些吓人。
雉黎哑声,“我……”
头太疼了。
她摔懵了都。
没人知道,她现在处于一种完全想不起来身边这个人到底是谁的状态。
不过随着肩上的毯子又往下滑了滑,再次披了披这块羊毛毯,凭直觉,雉黎知道他总归是一个熟人。便喘了口气,略略趴在身后的石头上,她实在有些累。
男子看她状态,也知她情形不好。便先递了些干净的水过来,“您先喝一口水。”
雉黎只是拿着,暂时没有喝。
男子便看一眼埋头吭哧吭哧还在砸草药的小娃娃。
夫人就是为了救小郎君,才摔下了这山坡。
小郎君只有三岁。最近因为日夜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小小的他人都累懵。刚刚坐于驴背之上,便是因为太困闭了眼,头往下一栽,才直接摔了下来。夫人下意识扶住,没想到因为动作过大,原本路就难行,夫人踩歪了脚,不小心摔下山坡。
而这底下,不巧又是一条干枯的河道,有零零星星的石头没有规律的铺在河床上,把夫人撞出了血。
好在这条山坡不算太长,在滚下来的过程中夫人虽受了擦伤,但不伤及性命。
邢伯再次看了看埋头的小郎君,小郎君依然在卖力的锤草药,邢伯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乌黑的脑袋。
同时,空旷的山谷里里忽而有他的声音,伴随着远处因为干燥,正起的山火。好在这边的山光秃秃的,山火烧不到这来,他们不用担心葬身火海。
邢伯:“夫人,若要东进归家,必使郎君亲至。”
他口中的郎君,便是雉黎的兄长,卢家大郎。
当年雉黎十六之龄被选为宗女,送至匈奴和亲,雉黎的兄长那时便在送嫁队伍之中。所以,卢家大郎至少是知道雉黎出塞的路的。
这片草原荒山离中原实在太远太远了,无人接应,邢伯和雉黎怕是要走上五年十年,才可能真正回到中原腹地。
又或者,他们其实根本走不到。
塞外多风沙,想找点吃的都难。眼看过些月份天气又要变得更暖,到时雪山融化,冰雪融水汇成河流,河水重新占满河道……不说走路更难吧,但绝对的,会比现在绕的路要更远。
归家之日,越期盼,越遥遥无期。
但难就难点吧,最后要是真能回到家里,那也行。就怕走不出这个草原,在归塞途中便因条件恶劣离开人世。
邢伯盯着东边的方向看。
那是故乡,是落叶归根的地方。
当年,他作为留塞之人,为保雉黎安危,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再也没回去过。
雉黎看向邢伯。
此时,雉黎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也望了望那个方向。
邢伯提到了郎君……脑海中有了几个字,雉黎也想起了兄长。
还有那时的离别,那时的种种。
可塞外与中原,远隔千里不止。
她要如何让家里知道她已经脱离了匈奴,正一心向着东边的方向,想要回家?
要重新再联系上家里人,难于登天。
抿了抿干涸的嘴角。
风沙吹干了她的脸。
雉黎却说:“好。”
缓过了那阵疼,雉黎的脑袋现在已经很清明。到底,刚刚只是因为一时疼痛才处于有点混沌的状态。
雉黎道:“中原虽远,但边塞可及,我们再走走,待到了边陲小镇,送一封信,请家中人来接应。”
邢伯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他们处于塞外之地,这时说给中原送信,也不现实。
不由得点了点头。
雉黎看向西边的火光。
没有雷电天气,但却起了山火,证明起火的那座山绝对有人烟。
还好,当时是选择了这条路。
在回到中原之前,在塞外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撑了撑手臂,但一个不小心,雉黎牵扯到了胳膊上的擦伤。雉黎是不太能忍疼的,一下便皱了眉毛。邢伯见状便想上前来搀一搀,顺带,看了一眼小郎君。已经有一会儿了,小郎君应该已经把药捣烂了?
的确,小小的需壬捧着草药,走到雉黎这。但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绊,需壬跌到雉黎腿上。
需壬麻利的又爬起来,举起手中已经捣烂的药。
“母亲。”
“我砸好了!”
可以敷了,敷上就不流血。
需壬仰头说话的脸肉嘟嘟的。
只是,肉嘟嘟的脸上却又灰扑扑,看着有点脏。
还有他的眼睛也不似平时乌黑明亮,看着灰扑扑的。
雉黎:“……”
有点愣。
需壬怎么脏成这样?
他的衣裳怎么也破了一个大口子?
忘了先敷药,手指下意识抚了抚小小衣裳上的破口,“也摔了?怎么破了?”
“疼不疼?”
需壬没摔跤。
只是雉黎摔下山坡他被邢伯抱着飞奔下来时,途中被一道枯枝给扯了衣裳。
仔细看他的脖子,其实当时脖子也擦伤了。
但他哪里顾得上这点擦伤。
需壬管都没管,才追了下来就在邢伯怀中扑,着急要看雉黎。
邢伯知母子连心,但需壬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邢伯放他下地扑到雉黎那去,那不是添麻烦吗?
邢伯郑重的从怀中拿出草药,让需壬去砸。
也是因此,从头到尾他才砸得那么卖力。
中间手酸了都没停。
需壬大声说:“不疼。”
“母亲,我再也不瞌睡!”
他以后再也不在驴背上睡觉了,不然母亲就不会摔下来。
肉肉的小胖手摸摸雉黎的脸。
“不疼不疼。”
小手乱拍。
拍完雉黎他忍不住又往自己脸上揉了揉。
他自己也知道脸上很脏,不擦一擦现在实在难受。
可他一擦……其实肉嘟嘟的脸更脏了。
脸上的灰尘快要被他抹匀了。
雉黎:“……”
哭笑不得。
伸手摸摸孩子。
但手上有药,倒是不好碰孩子,便低头还是先把药敷上。
这种草药止血有奇效。
“我也无事,不必担心。”雉黎敷好,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
摸摸他的额头,“睡吧,今夜不赶路了。”
她现在的状态赶不了路,必须得歇一歇。
“我们明日天快亮了再走。”雉黎低声说。
需壬抬头看雉黎。
而后,忍不住往她怀中钻了钻。小小的身体肉嘟嘟,雉黎轻声笑了笑。同时用羊毛毯子裹紧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免得需壬生病。
已近深夜,气温明显变低了。不裹着,人是扛不住的。
邢伯也裹紧了身上的羊毛毯子。
这是离开匈奴大帐时就一直带着的御寒之物。近年来,中原兴盛,匈奴被打的一退再退。几月前,中原大军终于长驱直入,灭了匈奴主力,残余匈奴远遁。
但当时夫人并不在单于庭。
自几年前夫人诞下需壬,因小郎君一点不似域外长相,只像卢家人,单于便对夫人有所冷落。后来随着中原屡屡大胜,更是怒的将夫人遣去了草原荒芜之地,以表对中原的不满。
夫人自那之后便一直未回单于庭,与那边几乎没有音信往来。
也因为距离单于庭远,倒是导致后来单于庭都败了,这边却过了一个月才得知消息。随着消息一道来的,是追缴匈奴的小股兵力。
兵力虽不多,但算得上是一方精锐。
两方对上毫无悬念,最后这支匈奴小贵族也败了。
可那次,他和夫人因再度被转移,却依然没能与那些将士们碰上面。后来待他想方设法杀了看压夫人的人紧赶慢赶想去追他们时,将士们却已乘胜追击奔向另一支匈奴贵族,势要将匈奴的残余势力绞杀的再成不了气候。
他和夫人试过去追上他们,但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消失在茫茫的草原后,他和夫人再也没能遇见他们。
第2章
那是他们归塞希望最大的一次。
但奈何,天意弄人啊。
邢伯默默搓了两下手指。
天亮后,雉黎和邢伯再次赶路。
重新爬上山坡的小道找好方向时,朝起过火的荒山一望,便见火已经停了。
天亮前就已经停了。
能烧的都已经烧完。
不过这里干旱水少,又因未到雪水大面积融化的地方,水源不够,植物根本不怎么长,所以昨夜其实没有太多的植被被烧,火势一直在一个小范围燃着。
雉黎坐在驴上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偶尔大风会吹起路上的沙尘,不知不觉就吹进雉黎的衣领里。
今天的天气有些像雉黎当年初入草原的时候。
……
又走了一个月。
冒了绿色的平地里三人两驴忽然停住,未再向前走。
仔细一看,见骑于左侧驴上的雉黎还向邢伯看了看。
雉黎忽然喊了一声邢伯。
正一心看着前后左右是否有人的邢伯便看向雉黎,“夫人?”
雉黎指向天空远处正飞远的一只鸟,忽而又指向河岸边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有鸟粪痕迹,且还不少,“那里应该有鱼。”
雉黎在边塞生活了七年。
因日日枯燥,对一些东西深入了解后,倒是比当初未和亲前,懂得东西更多了些。
“有不少鸟粪。”
她观察到,刚刚飞远的那只鸟正是一种食肉的鸟。
肯定是有鸟时常在这条河岸边守候捕鱼,这才导致大石头上有那么些鸟粪。
邢伯愣了一下。
也往那看了看。
定睛数息,倒是发觉夫人说的不错。
石头上确实有不少鸟粪。
点了点头,邢伯翻身下驴,大步朝河岸走去。雉黎也下了驴,一时便只剩需壬在驴背上。
目光炯炯的看一看邢伯远去的背影。
需壬随即扭头,赶紧弓了背向雉黎伸长两只短短的手,迫不及待要雉黎抱他下去。
他也去看看有没有鱼!
雉黎捏捏他小肉脸。
抱了他下来,“只在岸边看,不许去河里。”
需壬:“好!”
说得超级大声。
雉黎放他下地。
需壬一溜烟追着邢伯跑。
雉黎也快走几步。不知道她有没有说准,希望真有鱼才好。要是有的话,烤了能放上好几天。
羊毛毯子已经被收起,雉黎大步走动中,只有裙摆在动。
到了河岸边,看邢伯已经趴下去在看一个地方,雉黎站在原地往前探了探脖子,问:“邢伯,可有?”
“有。”邢伯点头。
一向老成持重的他,还忽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洋溢着笑抬头看雉黎。
“夫人,今日运气很好!您刚刚说鸟粪,我往这边一找,就看到好几条鱼挤团栖息在这,小小的犄角旮旯里足有九条。”
九条啊!可不少!
够他们三人吃好几顿了。
雉黎弯了眼睛。
邢伯撸起袖子,埋头开干,从这小旮旯里捞鱼。
小旮旯被石头围着,鱼逃不出去。应该是之前涨过水,被困在这了。
不一会儿,便见一条又一条的鱼被捉起,邢伯接连不断把它们抛到岸上。
雉黎站在旁边偶尔也用脚踢一踢,防止有些鱼打挺着又回到水里去。
需壬是最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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