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蓝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家大人记忆不好。
估计也就长公主能说得出这等话了。
“如此,臣先告退了。”
青白的衣袖轻拂过女子的柔荑,惹起一阵痒意。
羊脂玉佩莹白温润,尾端明亮的穗子扫过女子腕间。
在柔白的肌肤上更显光泽。
姜姝头上的步摇微动,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的看着谢让,
“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在府中用了晚食再回去?”
女子身上浅淡的海棠香传来,似雾般轻易沾上衣袖,凭空添上一抹甜香。
谢让微皱眉间,退后一步。
“不必。”
说完便越过姜姝向外走去,男子身姿绰约,行走间青白的衣衫下摆翻飞,隐隐露出修长的双腿。
灼热的视线一直跟到门口处才算断绝。
出了公主府,谢让仍感觉他身上还有那灼热的视线在游荡,心生怪异。
翟蓝看着大人铩羽而归,有些不解,大人明明可以将那玉佩拿回来,为何还要让它留在长公主手中?
“大人,那玉佩难道真的要让长公主留着?”
谢让翻身上马,墨眸微沉,“有了借口,出京才方便。”
“大人英明!”
……
皇后与长公主要去太华寺一事,关系重大。
虽名义上说的一切从简,但筹备起来了也用了好些时候。
姜姝坐在马车里,倚靠着软枕,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身前的乌发。
微风拂过车帘,隐约窥见外面的景色。
一抹青绿色的身影落入她眼中。
修长的手指紧握住缰绳,微侧的俊脸五官挺立。
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目光向身后一转,便看见坐在马车里的姜姝。
目光炙热,丝毫不知道收敛。
黑眸微沉,跟身旁的侍卫交代完事情,便脱手离去。
一眨眼功夫,姜姝便再寻不到对方身影,颇有些遗憾的放下车帘。
慢悠悠的从小几上倒了杯茶水,端至唇边时。
车身突然一个踉跄,手杯盏中的清茶全数倒在衣襟上。
“公主您没事吧,有没有烫着您?”清荷连忙上前查看,拿着锦帕擦拭。
姜姝摇摇头,烫到是不烫,那茶水本就是温的。
只是胸前的衣襟全被浸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倒是有些不舒服。
见公主无事,清荷这才打开车门问责,“怎么驾车的!怎么在这平坦路上出这种事?”
马夫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连声讨饶道:“清荷姑娘恕罪,小人也没料到,这好好的马车竟然在此出了问题。”
清荷狐疑的下车看了眼车后轮,这马车后轮竟出现松动,现如今只怕是上不了路,需要休整一番才是。
姜姝撩开车帘,“清荷,怎么了?”
清荷上前将情况一一说明。
马车出问题了?
前方见身后出现掉队,自然是要过来察看一番。
马车坏了,坐不了人,姜姝被清荷扶着车上下来。
只是身前被浸湿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更换,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发生了何事?”谢让骑马赶来问道。
马夫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明,最后面露难色的说道:“这车轮若是要更换,只怕要些时候。”
她知道大部队的前进速度肯定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放慢,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先生,别丢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姝走到他面前。
姜姝笼着绛红色斗篷,本该严严实实的将她遮住。
但不知是不是下车时行动匆忙了些,斗篷的细带有些松散。
谢让垂眸一看,便能看见女子内里的绰约风姿,后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移。
姜姝莹白的小脸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瞧瞧靠近谢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先生若不与我同行,那玉佩我便再不还给先生了。”
男子漆眸微沉,“公主先前可不是这样与臣说的。”
想起先前承诺的事情,姜姝先是有些愧疚在心,但是随后又想到这玉佩在她手中,且提出的要求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小小要求就当是他还她这几天保管玉佩的功劳,这还是他赚了才是。
思及此,又挺直了身姿与他对视,“当日,学生只说了还给先生的条件,又没有算上保管玉佩的功劳。”
如此强词夺理,扭曲事实,偏对方还说的一脸坦荡。
谢让此时有些后悔当日自己放任那玉佩被她捏在手中,现如今被对方桎梏。
待到马车修好再次启程时,天边日光都已经微斜。
姜姝在冷风中站了好些时候,有些困乏,一上马车便倚靠软枕睡了过去。
她感觉还未走出多远,马车便又停了下来。
车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公主见谅,现如今天色已晚,实在找不到驿站休整。委屈公主下来用些晚食,今夜便在此处安歇了。”
姜姝撩起车帘看了看,金乌西沉,天边已经泛起乌黑来。
在车上也待了许久,闷得慌,扶着清荷的手下车来。
只是她总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下车时脚步虚浮,险些摔一跤。
还好身旁的清荷即使扶住,才避开来。
露宿在外,伙食也是就地取材,猎了只兔子配上带来的调料,吃起来倒也颇有一番风味。
姜姝四处看了看,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谢让的身影。
虽然谢让留下了,但却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这对她可不利。
得缓和一下关系。
视线一转,看着架在火中炙烤的兔子,皮肉都被烤出油光,上面又刷了一层御厨精心调制的蜜汁,更是香气四溢。
姜姝方才尝了一口,很是不错。
于是她拿着烤好的兔子,向谢让走去。
女子动作笨拙,串在兔子上的木棍也被炙烤的滚烫,只得左右手互换的拿着。
递到他面前时,姜姝的两只手都已经烫出红印来。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学生见先生还未用饭,不如尝尝这兔子,可好吃了。”
谢让瞥过女子手心的红印,淡淡道:“劳公主记挂,臣不饿。”
这语气一听就是还在生气,姜姝立马靠着对方坐下来,强硬的将手中的兔子塞到对方手中。
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眸望着对方,楚楚可怜,捏住对方宽大的衣角道:“先生别生气,学生当时是太害怕了才会如此,先生知道的,学生苏醒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先生,难免对先生依赖了些。”
“若是先生走了,留学生一人在此,学生害怕……”
姜姝说到伤心处,眼眶便氤氲起水雾,低垂的眼尾也泛起洇红的痕迹。
第8章
扮可怜装委屈,姜姝若是称第二,便没人能称第一。
从前,每次她闯祸父亲要责罚她时,露出这般摸样,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女子低垂下头,柔白细腻的脖颈露了出来,纤细脆弱。
像是一只孱弱的雏鸟,可怜依依的靠在他身旁。
谢让见状在心底叹了叹气,她也不过才苏醒没多久。
现在这般做事也不过是稚童依赖罢了,何必与她较真。
他即作为她的先生,再多教教便是。
垂眸看了看手中被硬塞来的兔子,举至唇边尝了尝。
“味道不错。”
听及此言,姜姝才喜笑颜开,眨眨眼说道:“先生要是喜欢就多吃点。”
金乌彻底沉了下去,夜幕铺满天际。
倏地,给马儿喂饲料的侍卫转身与身后人对视一眼。
从袖中摸出一把利刃,走至篝火旁悄无声息的将身旁的侍卫击杀。
“公主在哪儿?”
“前面林子,与谢中书一路。”
“走!”
片刻,翟蓝便发现不对劲,急忙转身朝着谢让走来。
脚步急匆,“大人,有变动!”
话音刚落,姜姝便瞧见穿着侍卫的贼人一刀贯穿了侍女的胸膛,侍女骤然瞪大了双目,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鲜血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诡谲血腥。
她还未遇到这种情况,红唇不自觉颤抖起来,突然伸手抓住谢让的腕骨,指节因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
“先,先生,这,这是怎么了?”
她声音中带着细微的哭腔,身子蜷缩成一团。
见她这幅模样,原本想要拂去她手的动作转变了方向。
站起身冷声向翟蓝问道:”有多少人?“
“回大人,这群人虽不多,但都是个中翘楚,在下担心这群人还有后手。”
姜姝听完心脏止不住的狂跳,难道她又要死了不成?
手指蜷缩,触摸到谢让腕间的沉香水珠,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
不行,她不能死!
视线顺着沉香水珠往上移,即使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谢让却依旧面不改色。
“啊!别杀我,别杀我!”侍女看着面前寒凉的刀刃,不断的往后退,不小心摔倒在地后手脚并用的向前爬走。
侍女的求饶惨叫声此起彼伏,下一秒利刃刺穿肺腑的声音便接踵而至。
“大人,你们先走,我断后。”
姜姝大脑已然一片空白,眼前还浮现着那侍女死前的模样。
手指忍不住的发颤,猛地双手紧握,抑制发颤的双手。
眼见那贼人就要上前,谢让带着姜姝便向身后的密林走去。
身后追杀的贼人,尽数被翟蓝拦截,无一人追上来。
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脚步。
姜姝心脏还狂跳不止,但面上已然平复过来了。
“先,先生,那些人为什么要刺杀我们?”
即使跑了这一路,谢让也依旧云淡风轻,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知。”
“那,那翟蓝会有危险吗?”
“不会。”
得知现在处境安全,姜姝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便放了下来。
不知为何,虽然遇到这种事情,但跟在谢让身边却安心多了。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他就一点不惊讶,而且方才谢让的意思话里话外透露着那群人不是翟蓝的对手,那她们又为何要逃,现在就他们二人在,若是有刺客出现岂不是更加危险?
现在跑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姜姝有些想不通,摇摇头,算了,想不清楚便不想了。
总之现在安全了就是。
谢让站在前方未动,夜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鼓鼓作响。
目光直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姜姝上前来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先生,今晚我们便在此处歇息吗?”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地。
这难道是上天都可怜她,给她的机会?
谢让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淡开口道:“再往前走应该有村庄,可前去借宿一晚。”
事发突然,姜姝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衫,夜里寒凉,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先生,那,那还要走多久?”
“不知。”
山间小路崎岖难行,多有碎石泥坑。
姜姝一时不慎,踩着一碎石,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莹白的小脸撞上男子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
顿时一阵酸楚痛感从额间传来,她眼角也不自觉盈出泪光,“好疼。”
姜姝捂着自己的额间,鼻梁,委屈的流出泪水。
这天这么黑,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他还走这么快,害得她一头撞到他身上,她额头一定都红了。
姜姝蹲下身将自己团成一团,蹲在地下默默落泪。
倏地,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叹,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的身子。
“撞伤没有?”
不知为什么,她在被对方笼罩住时,心底突然有些发毛。
轻抬起头,一双清亮的桃花眸就这样看着对方,眉目间皱成一团,“疼。”
眼角带着泪光,语气也软绵绵的。
谢让伸手拨开了她捂着的额间,莹白的额间红了一大块,看来是撞得有些狠了。
回想起方才身后传来的感觉,动作感觉并不大。
“你别看,难看。”姜姝见他看着她额间不动,连忙拨开他的手捂住道。
谢让的视线又从她的额间转移到她的柔白的手上。
细腻柔白的手上出现丝丝红痕,像是被什么割伤了。
“怎么回事?”
姜姝眼眶里又蓄起泪水,似落非落的看着他,抱怨道:“先生走这么快,学生总要赶上你才是。”
听到这语气,谢让便已明白大半。
应是被这林子里的细枝划伤了。
“公主可还能走?”
姜姝伸出手贴着他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心紧贴在他手臂上,带起一阵异样。
姜姝起身不稳,一个踉跄栽进谢让怀中,谢让身上的冷檀香扑面而来。
环抱住他的腰身,头埋在对方颈间,急促的呼吸铺洒在他脖颈处。
湿.热的声息从颈间传来:“先生,学生脚好像崴了,走不了了。”
“是吗?”
姜姝呼吸乱了一拍,悄悄抬头看向谢让。
她仔细看着面前这张神清俊朗、不似凡人的的面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异常的神情。
但他仍是面色淡然,宛如菩提树下的圣人一般。
眉宇间蕴含着一层冰雾,一双i丽的眼眸波澜不起,不曾为她蓄意的引诱有丝毫的动容。
姜姝倚靠在他宽阔的肩胛上,视线直勾勾的望着他,心绪翻涌。
越是波澜不起,就越是想要看到滔天巨浪。
她倒要看看谢让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最后为她所迷的样子。
正想着,姜姝忽然被谢让从怀中扒出,放在地上。
虽未言语,但她还是感受到他的躲避。
“先生,我走不动。”
谢让极轻地蹙脸下眉,低声道:“那便在此处歇歇,等公主脚好些了再走。”
姜姝实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傻愣愣的坐在原地,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冬日本就严寒,夜里更是冷的出奇。
便是野兽也不太出来觅食。
趁着谢让转身之际,姜姝偷偷将藏在袖中的草叶丢了出去。
看来苦肉计也不怎么能行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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