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一只手还扶着眩晕的额头,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冷漠道:“自己上。”
“我看不见!”
“活血化淤的药能放在床头,看来你是常犯,一定很有经验吧?”
“你刚才还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嘴角翘起来又努力压下去,“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上药,以后不要这么拉拉扯扯了,我看见眼泪就嫌烦。”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林琅意扭头瞪他,“我俩既然要假扮恩爱,你被打我当然要心疼,你不想要黑卡了?”
程砚靳倏地沉默了。
半晌,他才幽幽地转过头:“所以你故意让我被打,再故意哭?你这次出戏真别出心裁,就不能直接拉我手亲我脸来秀恩爱,非得苦肉计?”
林琅意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掐痕,弯起了眼睛笑眯眯道:“总不能只有我受伤吧?”
好一个心机女!!
程砚靳勃然大怒,脑子里一闪而过原楚聿对他的责备,所以这女人就是来报复的,根本就是鳄鱼的眼泪!
“你被人挤兑关我什么事?谁欺负你你找谁去!”
“治标不治本,我为什么要对付他们?我对付你就行了,你要是唯我是从,就没人敢给我脸色看。”
程砚靳斜眼瞧她,冷笑:“听话?为你是从?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总之,”林琅意吩咐,“这段时间你出去玩,我一个电话你就要回来,等你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你听我的话再说,这对我的利益很重要。”
“你可真把自己当作我老婆了?”程砚靳这辈子都难以想象自己被人说一句话就乖乖回家的场景,嗤笑,“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们都是假的。”
“谁告诉你是假的?”林琅意抽拿走他掌心的药,倾倒在手心搓热,然后用力揉开在他背上淤处。
“对内对外都是真的,你把它当真,外人才也会当真。”
程砚靳背上肌肉下因为她的掌心接触而意识一收,肌块像是群山起伏……老爷子下手还是有点重的,现在一碰就疼。
可背后的人下一句灌进他耳朵,让他霎时浑身都僵硬在原地,背上的痛麻感立刻蔓延到他所有的骨头缝里:
“所以等下吃完饭后,你要出言留我,明白吗?”
*
晚上这顿饭吃得程砚靳心不在焉的。
程扬康和封从凝来得晚,餐桌上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着林琅意打转,程砚靳耳边时不时响起林琅意不亢不卑的回答,闷着不搭腔。
他背上被林琅意上了药,现在整个背部都火辣辣的烧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挨着林琅意坐在旁边光是听到她的声音,这后背的烫就一阵阵延伸到脸上,他都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红得厉害。
程扬康和封从凝都在说什么屁话啊……什么叫感情好早点结婚,有个鬼的感情,没看见他半点意见都没发表吗?都没人问问他的想法吗?
“你看,砚靳都害羞了不说话了,呵,真是少见。”
程砚靳被他爹的这句话一激,立刻抬头,神情激动地否认:“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他快速扭过头,对着林琅意像是机关枪突突地飞快道:“你,这样不行,进展太快了,你还是――”先回家,才认识多久就能一起睡了?
林琅意歪了下头,不解:“封姨说明天去‘崂山寺’算八字,你觉得太快了?”
程砚靳一张脸“刷”的一下突然红透了,他撇过脸小声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又开始光吃饭不吃菜了。
吃完饭后,封从凝亲亲热热地拉着林琅意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对面的电视机虽然开着,可两人都没心思去看。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些林氏的情况,重点在林琅意哥哥身上,林琅意知晓她是想看看自己作为女儿究竟能拿到多少东西,是否受宠。
林琅意狡猾地将这个问题回答得不上不下。
她要是资本太雄厚,与程砚靳联姻后定然会威胁到封从凝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的地位;她要是太薄弱,那也没法做大蛋糕让程氏更上一层楼,指不定就会在“算八字”那一环莫名其妙得到个下下签,从而让这根高枝打了水漂。
两人正水来土挡着,程砚靳终于停下了频频看时间的小动作,挤过来铁青着一张脸问:“林琅意,你该回去了吧,这都几点了?!”
林琅意睨他一眼。
他被那一眼慑到,莫名其妙对着她怂了两秒,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干嘛怕她啊?
他重整旗鼓正要开口,林琅意却抢先对他柔柔弱弱地问:“那你今天也别跟我去我那儿了吧,家里人都在这儿,你偶尔也要在家住两天,多陪陪家人。”
程砚靳:?!他啥时候去过她那里了?
“哎呦,又不是没有房间,来回跑多耽误时间啊,明早我们凌晨五点就要先在祠堂点香祭拜,再赶去山上,对了砚靳你也要去,你今天就跟小意在这住一晚。”封从凝打听完消息,对林琅意还挺满意,“小意你今天辛苦暂住在这里吧,免得赶来赶去。”
程砚靳正要开口否决,谁知刚才独处时还说一不二决定晚上留宿的林琅意此刻跟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小媳妇一样站起来躲到了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衣服下摆,细若蚊蚋:“我还是明天早上再来吧。”
程砚靳一哆嗦,现在看不得林琅意这副做小伏低掐着嗓子的做法,正拧着眉不爽地瞧着她,程老爷子雄厚的声音传来:“你还愣着干嘛?去整理房间换新的床铺啊。”
“不是?阿姨不是在?干嘛要我干……林琅意你回去!”
“叫你去你就去!”程老爷子又要举拐杖。
程砚靳憋着一肚子气,转头林琅意还在为难地抱着手机纠结:“那……我什么都没带,我从来不在外留宿的,这事我要跟家里说一声。”
好会装!哪来的白莲花!
程砚靳被气得头疼。
家里人都围着林琅意:“好好好,没事我们这里都有,等下让砚靳给你弄好,你先跟家里说,你爸妈应该也知道的,就是‘崂山寺’,很灵验的……”
程砚靳一把拉走了林琅意。
他连拉带拽把人拖到了三楼,开了门就把她推进去,锁门,恶狠狠道:“我晚上有约,要去打台球,后半夜才会回,你在我这儿我怎么出去?”
林琅意无所谓地坐在床沿:“我不是说了吗?我一个电话你就得回,明天要去山上,你今天肯定不能走。”
他逆反心理上来:“你管我?我就通宵!”
“婚后我不管你,现在不行,先把婚结了。”
“我信你?谈恋爱的时候万事好商量,结了婚就夺命连环call的例子我见少了?你现在都这样,还说以后不管我?”
“程砚靳。”林琅意抬起眼,“你要知道,你家人不是傻子,你什么态度他们心里明镜似的,你以为我说两句好话他们就信你对我死心塌地真的静下心了?”
“迫切结婚的也不是我一个人,你头顶上挂着倒计时,你以为老爷子打你是管教你?他这么宠你,比谁都想把股份和公司留给你而不是肚子里的孩子。”
程砚靳脾气上来,不爱听这些忠言逆耳,呛她:“是啊,所以我根本不用为了钱财操心,可是应山湖缺,你得操心。”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林琅意坐在床沿,冷冷清清地与他对视良久,直到他先撑不住,错开了眼。
“不必为钱财操心?”她短暂地笑了下,没再往下说。
“好,那你走吧。”少顷,林琅意的声音仍然镇定,也同样固执,“但我今天会睡在这里。”
程砚靳赌着气扬长而去。
他离开时还听见身后林琅意在为他善后,解释他需要出去买点留宿需要的东西。
程砚靳到台球馆时约好的几个哥们已经打完两场了,见他迟到,纷纷揶揄他:“怎么不在家陪未婚妻?还有空跟我们几个孤家寡人一起打球?”
程砚靳眉间堆砌着浓烈的烦躁,沉着脸不愿多说,他从墙上取下一根球杆,磨了些白垩粉走到台边:“开一局。”
几人见他心情不好,倒也没触霉头,招呼着将打到一半的球一摞,直接重开一把。
袁应贺也在,他站到程砚靳身旁陪着一起打球,程砚靳一直一声不吭,球也打得又凶又急,他是老手,准头和技巧都手到擒来,可今晚却连连失手。
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打趣他,程砚靳倒也没发脾气,只越打越沉默,除了在间隙中问了几次时间,其他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
直到一整把结束,他主动让出了位置,一个人在吧台旁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水,心不在焉地瞧着别人秀技。
这可真是少见,一群人边打球边用余光瞄着独自出神的程小公子,他以往总是那个炒起气氛和玩得最尽兴的人,难得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坐了不到十分钟,程砚靳突然站起身,将杆子往吧台上一搁让人放回去,只匆匆留下一句:“出去下,你们玩着,我等下来。”
袁应贺也丢了杆子,跟着他出去:“我也一起吧,透个气。”
他上次与程砚靳在金沙公馆交谈不算多,主要是因为程砚靳来了没多久又跟着林琅意走了,但好歹也算认识过了。
程砚靳瞥他一眼,没说不好,走出台球馆两人一起上了车后,程砚靳却坐在驾驶位一动不动,问:“这个点这里哪里能买生活用品?”
袁应贺愣了下:“什么生活用品?”
程砚靳移开视线,别过脸不与副驾驶上的袁应贺对视,反而转向另一边透过窗户盯着绿化带,声线发硬:“女人的睡衣啊,换洗衣物,抹脸的……就是如果留宿的话要什么东西?”
袁应贺反应极快却不拆穿:“哦这样啊,我妹妹出去确实会带一些东西,我知道,我陪你去吧,这个点只能去24h便利店了。”
程砚靳将车发动:“你导航,我开。”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了便利店,程砚靳红着耳朵买了一次性换洗内衣裤,还挑三拣四地选不好睡衣,收营员摊着手说“这里只有这种”,他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拿了件白色纯棉的T恤衫。
“这种东西,那还不如我衣柜里拿一件算了。”
袁应贺睁着清澈的眼神:“确实可以啊。”
程砚靳凶着脸:“不行!我凭什么借给她。”
袁应贺笑了一下,又说:“还有护肤品,这个太难买了,最好还是问一下常用的品牌,或者阿翡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会临时借用一下她的。”
程砚靳连连摇头,震声道:“封从凝的东西用了会倒大霉。”
结果两人最后在收营员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悠下买了最贵的,虽然都看不懂,但价格在那,总比瞎戳要强吧。
结完账重新上了车,程砚靳将那一大包东西放在后座,然后就开始拨号。
袁应贺奇怪:“你干嘛?”
程砚靳头也不抬:“打个电话让管家去门口拿一下。”
“你,你都买好开车送回去了,不顺便进门给林琅意吗?”
程砚靳声音一下子响起来:“谁说是给她的?”
袁应贺笑了一下,看破不说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你上次不在,我们打水球的照片你看了吗?还别说,林琅意真的很擅长运动,应该跟你挺有共同语言的吧?”
程砚靳还绷着脸,身体倒是很诚实地接过了手机,嘴硬道:“谁跟她有共同语言?我到要看看……呵,样子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他开始疯狂挑刺:
“真能进球吗?别只是拍照作秀。”
“你们这都能让她赢?会不会玩?”
“她这衣服一看就不是专业玩水球的,女孩子家家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水球怎么会穿这种时装?”
袁应贺有些困惑:“这泳衣不是你买的吗?”
程砚靳更懵:“我怎么可能给她买泳衣?”
车厢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光影明灭,袁应贺吃不准程砚靳是气头上在嘴硬还是怎么的,老实道:“可是那时候,聿哥说泳衣是你买的,我听袁翡说,你还定了三件。”
程砚靳将照片重新翻到第一张,仔仔细细看下去,林琅意在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全力以赴的,照片里不管镜头怎么拍,只要有她的身影,她的目光永远是追着那颗球走的。
他一张张划过去,看到她黏在脸颊和雪白后背上的稍稍卷曲的乌发,印着水色的熠熠生辉的灵动眼睛,和放声大笑时毫不忸怩的自然大方的笑靥。
以及,相呼应的,抢球的那张照片中,原楚聿将球举高,神情温柔地冲着怀里的她浅笑的模样。
程砚靳的手指点在这张照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很久都没有反应,直到袁应贺也把脑袋凑过来看。
“咔嚓”一声,程砚靳快速划掉了照片并且立刻锁屏,手一扬将手机扔回袁应贺怀里。
他直接将车掉头:“把照片都传我一份吧,我先送你回台球馆,然后我就回家了,你们慢慢玩。”
第19章
回到老宅已经是零点后了, 门前树影摇曳,万籁俱寂。
程砚靳提着一大包东西,抬头望了眼月亮, 才想起今天是十五。
他下意识把脚步放轻, 提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进了家中,而后OO@@地一路摸上二楼。
他走之前不让林琅意睡自己的房间, 也不允许她睡同在三楼的另一间与书房连通的小房间, 因为那间卧室是他很小很小还不敢一个人睡觉时,乔婉陪着他一同入睡的房间。
按理来说, 林琅意只能去二楼的客房。
程砚靳在经过二楼主卧时越发谨慎地放轻了动作,程扬康和封从凝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可是一墙之隔就是客房, 这个认知让程砚靳微妙地产生了点厌恶情绪。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光是经过这个房间都让他不爽,早知道就让林琅意睡三楼了,真是晦气。
他蹑手蹑脚地试了试门把,还未使劲, 门就顺畅地被打开了。程砚靳顿了一下, 心里开始嘀咕林琅意这女孩子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连去陌生地方睡觉都不锁门。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又想起那张几乎贴在一起的水球照片,很快速地小幅度晃了下头。
也许她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格。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窗帘拉得一丝不透, 他有些艰难地碰到床沿, 然后浅浅地坐在床边去摸小夜灯。
灯还没摸着,走廊里的过道灯却忽然亮了起来, 门口幽幽传来一阵沙哑的问候:“您还没睡吗?”
程砚靳在极度寂静中骤然听到背后传来低哑的人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手掌“啪”一声拍在墙上,直接把房间里所有灯都点亮了。
白昼如斯,他和管家两两对望,而床上空无一人。
“胡叔,您干嘛啊……?”程砚靳吓得够呛还得忌惮隔壁,只能压低了声音。
“我起夜,听见您那辆车排气管的声响,过来瞧瞧。”胡叔睡眼朦胧地朝眼镜哈了口气,用衣摆擦了擦后戴上,仔细瞅着程砚靳腿边那一大袋东西,“您买什么花了这么久时间?”
16/101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